作者:黑天魔神
在文明时代,喜欢学习善于思考的人往往倍受尊敬。如果不是苹果砸到正在树下思考的牛顿,物理定律也许很多年以后才会出现。没人会要求爱因斯坦像钢铁工人那样站在高温车间里操劳,他的大脑是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玩意儿。再看看研究原子弹的那些人,尽管他们在侍弄庄稼方面连个最普通的农夫都不如,却彻底改变了战争格局,改变了整个世界。
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永远被视作异端。
一个常年在家很少干活儿,经常坐在外面对着一只虫子、一只鸟、一棵树,或者阳光空气发呆的年轻人,能够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下活到现在,除了有着来自父母兄长的庇护,当然也少不了来自部族首领的宽容。
如果不是在“大脑”方面投入了那个珍贵的初始融合点,天浩也不会进入更深层次的宿主思维,知道这些事情。
说真的,他有些哭笑不得。
……
夜深了。
天浩站起来,裹紧身上的皮袍,走到外面小解。
呼号的寒风已经停息,没有下雪,黑沉沉的夜幕依稀可以看到星星。
回到屋里的时候,熟睡的天狂被响动扰醒,坐了起来。天浩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到发出均匀呼吸的天峰身边,手背轻轻落在额头上,感觉没有发热。他侧过身子,对着满面警惕的天狂轻笑道:“大哥没事,睡吧!”
性子粗野的天狂“哦”地答应了一声,再次躺下去的时候,天浩注意到他手边放着一把猎刀。
按照猎人的习惯,在野外过夜的时候,武器总会摆在旁边伸手就能抓到的地方。有些过于谨慎的还会把手掌与武器握柄绑在一起。
看着熟睡中的三位“亲人”,对于这个世界的残酷与生存压力,天浩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和认识。
基地肯定是不存在了,否则培养舱也不会出现在野外。
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皮肤粗糙,骨节粗大。
天浩本能地抬手轻轻抚摸着面颊,指尖触到了毛发,唇边与下巴上的胡须已显得粗硬,只是数量不多,稀稀拉拉。
有了“医者”这个特殊身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应该不会饿死。
搜索着宿主的记忆碎片,天浩苦笑着,在沉默中发出叹息。
他发现,想要得到真正的安全,就必须依托磐石寨。否则即便是有了足够的食物安然渡过寒冬,也有极大的概率死于明年春天的部族争斗。
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
无论原始时代还是文明世界,脱离社会独自生存的个体,不是被遗忘,就是在无法与外界沟通、交流的情况下,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变成怪物。
第八节 关于交换
天亮了。
尽管天浩说过不用担心天峰的情况,天狂还是没有休息。他坐在昏睡的长兄旁边,不断给火塘里添柴。
天浩昨天就注意到,这种木柴的纹理非常致密,比文明时代自己熟悉的树木要坚硬得多。同样都是碳素物质,却更耐烧。
“老三,你做的很好。”天狂是个性情直爽的人,如同钢铁巨人般的他此刻眼睛里丝毫看不到以往对懒惰弟弟的轻蔑,只有无限的欣赏与狂热,以及肯定。
天霜揉着眼睛从兽皮堆里爬出,视线与天浩接触的时候,她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眼睛里掺杂着毫不掩饰的崇拜。
留下天霜照顾天峰,两兄弟推开房门,走出自己的木屋。
天浩仍然记得昨天晚上头领和老祭司对自己说过的话。
“有你这个医者,往后寨子里就再也不用请大巫师了。”
这是对他的肯定。只是天浩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医者,明白理论和实际操作之间,仍然存在着差距。
老祭司懂得一些粗浅的医术,但他对“外科手术”绝对是束手无策。人口数量密集的大型部落里才有大巫师,据说他们有着与神灵沟通的特殊能力,可以把死者唤醒,请求神灵放过重伤之人的灵魂,让他们痊愈。
摆在小屋门口的木碗里,放着一块肉。颜色很红,应该是今天早晨刚刚分配下来的新鲜货。从外形、骨头和肉的纹理判断,应该是来自野狍前腿上的某一部位。肉很厚,骨头极少,带着一层淡黄色的油脂。通常只有寨子里最强壮的男劳力,才有资格享用。
在缺粮必须以特殊物品充当食物的季节,兽肉很珍贵。
这是对自己的奖励,也意味着磐石寨的人把自己当做壮年劳力看待。
天浩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医者。天峰的手臂虽已经复位,却谁也不敢保证就一定能恢复如初。幸运的是,现在天气寒冷,伤口发炎的几率远远要比夏天低得多。
想到这里,他与天狂一起朝着远处的大型木屋快步走去。
……
议事堂是磐石寨里最高大的建筑。厚重的原木排成墙壁和屋顶,大块未经打磨的石料堆成地基,没有细腻的雕琢刻画,却充满令人震撼且畏惧的粗犷。
这座大屋极其宽敞,足以容纳五百多人。也许,最初建造它的时候,磐石寨的人口数量的确需要如此规模的建筑。不过,从天浩记事的时候起,寨子里的人就越来越少。现在,包括病弱的孩子和老人全部加起来,还无法坐满议事堂的半数木凳。
路过,高台旁边的土灶上架着大锅,里面是煮沸的雪水。
死者应该是旭平。
他的伤势很重,昨天狩猎队回来的时候,旭平就已经进入弥留状态。
一路过来,每一个人都在微笑和对天浩打招呼——昨天在木屋里发生的事情传得很快。只要是因为阿研,女性在八卦方面的特殊驱动因子与文明时代区别不大。人们都知道寨子里多了一名医者。虽然天峰的伤势还未痊愈,但很多人已经去看过:那条原本脱臼朝后弯曲的胳膊,已经复原到正常的角度,原本裂开的胸口也在针线缝合下恢复了完整。如果换在以前,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奇迹。
几个年轻女孩一直注视着天浩,笑容很是灿烂。不仅是磐石寨,荒民蛮族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通常看得很开,女人青睐的对象,都是强壮或者拥有权力的男人。何况十六岁的天浩早已成年。
懂得医术非常了不起。说不定年轻的天浩在未来某个时候被大部族首领看中,赐予姓氏,就像老祭司巫行那样。
在这个时代,有姓氏的人,都是贵族。
顾不上搭理这些女孩,天浩与天狂径直朝着议事堂方向加快速度。远远的,天浩看见:老祭司巫行和狩猎队长永钢站在堂前正商议着什么。在他们旁边,还站着十几个双手被绳索捆绑,神情麻木,被几个手持长矛男人围拢在一起的村妇。
天浩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这些女人显然是从寨子各家挑选出来,年轻、漂亮、健壮的那一类。部落之间的人口买卖司空见惯,前些年磐石寨食物充足的时候,也曾用山上猎得的巨角鹿、黄獐和獠齿猪,向其它寨子买过女人。
如果换在以前,天浩根本不会过问这种事情。
然而,他在队伍里看到了阿玫。
阿玫是六年前从其它寨子抢回来的战利品。三十多岁的她很能吃苦,有着这个年纪妇人特有的耐心和健壮。也许是因为原来丈夫被杀死的缘故,她心甘情愿成为头领的妻子。磐石寨里的孩子都喜欢阿玫,她经常从山上带回酸甜的果子,很和善,无论对任何人,脸上都带着微笑。
有好几次,天浩隔着门缝,都看见阿玫往自己摆在家门前的木碗里,偷偷放上几块带肉的骨头。很多人都说这女人心善,做事情也很公平。按照正常辈分,她应该算是天浩的“姨娘”,可天浩总是调不好与阿玫之间的身份关系。他觉得这个女人有时候像自己的姐姐,有时候是婶娘,还有些时候甚至是姑母……怎么说呢?在父母死后那些寒冷孤寂的夜晚,天浩心里总会出现这个妇人带有暖意的身影。
没有迟疑,天浩大步走到老祭司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你来了。呵呵!阿研刚刚来过,她说你大哥的胳膊已经可以稍微活动。你……做的很好。”
老祭司微笑着,这种热情的态度甚至感染了站在旁边的永钢。魁梧强壮的狩猎队长异常高大,浑身上下都充满令人畏惧的爆炸性肌肉,他那张仿佛永远被冰雪封冻的坚硬脸庞,竟也微微出现了一丝笑意。
返回磐石寨的路上,他不止一次查看过天峰的伤势。以永钢的经验,天峰的胳膊其实已经废了。然而仅仅只过了一夜,眼睛看到的现实,彻底颠覆了他以往的惯性思维。
就算长老和头领不说,永钢也会提议把天浩当做磐石寨最重要的男人,公平分配食物。
有医者,就意味着受伤之后可以活下来。
虽然医者的地位不如大巫,但在很多时候,医者的确要比大巫实用。与神灵沟通带有强烈神秘色彩,相比之下,医者更容易与普通人交流,也更容易被接受。
天浩没有浪费时间,他酝酿了一下情绪,抬手指了一下那些捆住的女人,直截了当地对巫行说:“长老,能不能不要卖掉她们?”
老祭司和永钢相互对视一眼,看到彼此脸上都显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渐渐变换为无奈。
“寨子里的食物已经不多了。下一场雪,很可能就会封住山路。我们没办法养活那么多人,没有吃的,用不了多久就必须抽签。与其让这些女人饿死,不如把她们送去南边的寨子。那里比我们要富裕一些,她们不会死,如果明年光景好的话……还能再赎回来。”
上了年纪,巫行说话速度很慢,解释也很耐心。经过了昨天那件事,他显然已经把天浩当做寨子里具有身份的壮年男子。
“我们已经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没有去过南面。谁也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也许他们遭受的雪灾比我们还要严重?他们今年的庄稼也可能歉收,也可能正在与某个寨子打仗。路上的积雪很深,没有食物,女人走不了那么远。您也知道:在这种季节交易,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收获。”
天浩的声音很平淡,他没有故意加重语气,只是阐述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实。每多说一句话,巫行和永钢的脸色就要灰暗几分。
平俊从旁边走过来,对着巫行和永钢行了一礼。他面色阴郁,对着天浩语气不善地发出讥讽:“照你这么说,就该把女人留下,然后眼睁睁看着大家饿死?”
他尽全力压制着愤怒与不满。
平俊根本没有想到情况会在一夜之间反转。他原本计算着,按照以往的经验,狩猎队至少应该还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回来,只要没有食物,天浩和天霜将在接下来在这几天被饿死。头领孚松虽然做事公平,分配食物这种事情却是交给下面的“十人首”负责。寨子里人人都知道天浩懒惰的性子,以这个作为借口拒绝分配食物毫无问题。
他每天半夜都会去木屋里看看这两兄妹。第一时间发现尸体,就能掌握主动,将他们偷偷藏起来。
平俊自己也没有把握渡过这个漫长的冬天。他知道寨子里的食物不多,也并不看好狩猎队是能带回来足够的猎物。他不想死,前思后想,寨子里只有天浩和天霜最合适下手。
第九节 没有伤口的熊
老祭司与狩猎队长没有在意平俊的冷嘲热讽。
“连一个娃娃都明白这些……这个冬天,看来我们真的很难熬过去。”年迈的巫行喃喃着,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苍老,充满悲怆。
永钢沉默片刻,说:“还是让我带着剩下的男人再出去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弄到不少猎物。”
巫行苦笑着,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这个季节,山里的野物只有凶狼和暴鬃熊,去再多的人也没用。何况寨子里连确保你们狩猎外出必须的食物都没有。”
外出打猎的男人一定吃饱。没有力气,自然谈不上什么捕猎。折算下来,其实远比呆在寨子里靠肉汤度日的村民消耗更大。
天浩没有参与老祭司与狩猎队长之间的谈论。他一直默默注视着那些被捆住的女人。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我能弄到足够的食物,让寨子里的人过完这个冬天。”
这句话完全出乎意料,以至于巫行和永钢骤然终止交谈,同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平俊猛然抬起头,佝偻的腰身被刺激着挺直了一些。短暂的惊讶过后,他眼睛里渐渐透出不相信的目光,夹杂着讥讽。
“我不会平白无故说这种话。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看。”天浩平静地看着对面,当双方目光接触的瞬间,他又补充了一句:“给我一天时间,在我回来以前,不要卖掉这些女人。”
……
阴霾的天幕笼罩群山,随着太阳从头顶渐渐沉落,暮色与黑暗也即将统治整个大地。
“你们就不该让他们走。只有两个人,在这种时候进山……唉……”
头领的木屋里,老祭司巫行与狩猎队长永钢神情呆滞地坐着。对面,是愤恨不已的寨子头领孚松。
“我们也没有想到阿浩和阿狂会离开寨子。长老和我都以为阿浩只是嘴上说说,等寨门前放哨的人传来消息,才知道他们竟然真的走了。”
永钢的眼眸里隐隐有些后悔与涩意:“一定要把他们找回来,我现在就去。”
“已经来不及了!”
老祭司巫行显得比平时更为苍老、虚弱。他苦笑着连连摇头:“天快黑了,现在出寨,外面全是野兽,只能白白送死……还是等到明天天亮吧,我和你一起去。”
头领孚松长叹一声:“我一直以为阿浩是个没用的懒鬼。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把时间都花在了研究医理方面……一个医者,一个医者啊!”
医者的宝贵不言而喻。
屋子里再也没有人说话,房间里充斥着悔恨和沉闷的气氛。火焰吞噬着木柴燃烧,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
突然,屋子外面传来几声带有强烈亢奋情绪的喊叫。
头领孚松疑惑地站起身,走到门前,拉开。只见守候在寨门瞭望台上的哨兵正从远处狂奔过来。
“头,头领……咳……咳咳……”
也许是因为跑得太快,冲到近前的哨兵喘吁吁地咳了一阵。缓过气后,这才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声嚷道:“熊,熊……阿浩,还有阿狂……他们……呼呼……他们猎回来一头熊,一整头暴鬃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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