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天魔神
磐石寨的人不懒,只是没什么眼光。无论已经死去的头领,活着的老祭司巫行,还是狩猎队长永钢,在漫长的几十年人生里从未想过要真正走出这个寨子。耕种、狩猎,然后狩猎、耕种,生活永远在简单的圈子里循环,遇到危险就把刚刚探出去的手脚缩回来,高大坚实的寨墙会保护每一个人,所有问题都可以放在里面解决。
黑嚎狼是一种可怕的野兽。它们四足站立的时候高度超过一米五,厚厚的角质层在足尖部位形成硬度极高的爪子。它们成群结队,每年入秋的时候会大量进食,带着大量体内脂肪呆在洞里过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冬眠,只是把身体各项机能降至最低,在长达好几个月的时间里保持半睡半醒的慵懒状态,从根本上降低对营养物质的需求。
没人想要在冬天歪打误撞走进黑嚎狼的巢穴。那与主动走进地狱没什么区别。一群看似慵懒的野兽会一拥而上,把愚蠢的猎物撕食得干干净净。
长达一个冬天的饥饿足以证明黑嚎狼的坚韧耐心。春暖花开表明它们到了活动的季节,山林里经常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黑色身影。幼年黑嚎狼的反犬齿会在这个时候脱落,从内侧牙根生长出来的反向错齿将代替,最终长成暴露在口腔外部的锋利獠牙。
天浩下令在海边山坡上筑起那座警戒塔的时候,很多村民对此无法理解。一些人甚至找到老祭司,希望他可以出面劝说天浩打消这个念头,把宝贵的人力投放到其它方面,哪怕多开垦一些荒地,趁着天气暖多弄一些猎物回来也是好的。
狼群来袭的时候,塔上的警戒者第一时间发出了警报。在海边煮盐的人们迅速集结在塔下。他们扔掉各种工具,拿起各自的战斧和长矛,以这座小小的石头建筑为核心,形成一个攻击矛头向外的不规则圆阵。
在一对一的情况下,黑嚎狼不是北方蛮族的对手。这些野兽身上流淌着文明时代祖先的基因,它们会分工合作,从不同的方向对猎物发起进攻。磐石寨村民之所以惧怕狼群,是因为它们早已学会前后夹击的战术。蛮族虽然强壮,却不可能一心二用。专心对付前面挡住了咬断自己喉咙的獠牙,就无法防备从身后袭来,撕破皮袍,直接伸进肛门,将体内肠子硬生生拖拽出来的残忍狼爪。
所有人都面对同一个进攻方向的打法,让黑嚎狼群对眼前的猎物难以下口。站在塔上的弓箭手瞄准目标不断射击,精钢打造的箭头准确钻进野兽身体,在一片令人惊恐的黑色浪潮中溅开一朵朵血花。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中午,无法讨到便宜的黑嚎狼在凄厉的嗥叫声中被迫撤退。它们留下多达上百具尸体,就连最强壮的狼王腿上也结结实实挨了一斧,砍掉了大半个足掌。到了今年母狼发情的季节,伤残无力的它肯定会被年轻强壮的竞争者取代,成为狼群在饥饿时节被强行瓜分的食物。
人们唱着歌,拉着四轮货车,碾过崎岖不平的多石道路,缓缓走进大开的寨门,在广场中央堆起黑色山脉一般的厚厚狼尸。
刚得到消息的老祭司跌跌撞撞从自己的木屋里小跑着出来,迎面碰上了正往这边赶来的狩猎队长永钢。
“这么多的狼……天啊!咱们,咱们寨子里死了多少人?”神情紧张的老祭司手里拿着一包黑乎乎的伤药,长子巫且背着一个很大的兽皮包跟在旁边。“人类打不过野兽”,这是深深刻画在老祭司脑海里的记忆烙印。在磐石寨这个地方,人兽大战每年都有发生,从来都是己方伤亡惨重。
永钢脱掉沾染了大量血污的皮袍,用手抹了一把溅在额头上已经凝固的狼血,深沉的呼吸推动着胸部肌肉忽高忽低,他脸上交织着亢奋与感慨:“没死,一个人也没死。只有两个人受了伤,都没有大碍。”
老祭司一愣,随即勃然大怒:“这怎么可能?永钢,你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真没骗你!”永钢拉着老祭司的手就地坐下,随手从旁边捡过来几块小石子,当做模型绘声绘色地解说起来。
永钢当过族里的预备兵队长,是寨子里颇有战术眼光的人。天浩在海边筑起堡垒的做法他完全可以理解。就这样,唾沫星子横飞,老祭司听得一愣一愣的,两个人如此做派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很多人纷纷围拢过来,边听边点头,不断发表自己的见解。
“要不是阿浩提前在海边筑起那座塔,咱们今天也打不赢这群狼。”
“阿浩是个聪明人。你也不想想,要是没有阿浩,咱们还能熬到现在?恐怕早就饿死了!”
“这可是黑嚎狼啊!那么多年了,咱们寨子什么时候杀过这么多的狼?而且一个人也没死。”
“阿浩是个好头领,他比孚松强。”
“就是。”
周围的声音乱七八糟,老祭司却听得很清楚。他没有老眼昏花,看到了跟随男人脚步逐渐围过来的女人。她们脸上充满了好奇,眼睛里投射出异样的光彩。有男人在,重体力活就轮不到女人。高大坚实的寨墙保护了女人,却并不妨碍她们从男人那里知道野兽的凶猛。一双双异性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到了站在远处的天浩身上,有些较为羞涩,有的就毫不掩饰爱意,还有的女人更直接,老祭司看到她们干脆走过去,伸手拉住天浩的胳膊,就差没当着所有人的面往他怀里钻。
第三十九节 生活的多样性
站起来,蹒跚着脚步慢慢走回自己的木屋。巨大的失落感笼罩着老祭司巫行,他觉得自己突然间失去了很多东西,不是具有实质的那种,却异常珍贵。
喧闹和欢笑声像长了翅膀的精灵钻进耳朵,老祭司无奈地用棍子拨拉着火塘里的灰。在磐石寨生活了很多年,他早已忘记自己是一名贵族。有姓氏,还是行巫者,却从不在人前摆出架子使用特权……很多时候,村民们也忘记了这一点。
孚松的死对巫行刺激很大。他不喜欢孚松,单纯为了个人利益罔顾全体的做法,注定了不可能走太远。但不管怎么样,孚松毕竟是这个寨子的头领。
天浩又去了一趟黑角城,他居然带回了一份族长签字认可的头领委任状。左臂上多了一枚新的烙印,比之前的“百人首”烙印略小,图案是一个笔画简单的牛头。有了这两种东西,没人会对他寨子头领的身份产生质疑。
巫行只是觉得孚松罪不至死。对付他的办法很多,可以抓起来监禁,可以把人抓起来送到族城请求族长发落,还可以发动村民们进行公推,选举出天浩这个新的头领……可他偏偏采取了最激进的做法。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是熟悉的节奏。老祭司沉默了几秒钟,暗自叹了口气,对站在旁边的儿子挥了挥手。巫且走过去把门打开,只见天浩与天狂搬着一头巨大的黑狼,直接送进屋里,摆在老祭司面前。
天浩的神情很庄重,他把狼尸横摆地板上,以标准的祭祀动作跪了下去,双手掌心向下,指尖合拢,头部朝着老祭司缓缓落下去的时候,额头触碰在手背表面。
这表明眼前的黑狼是敬奉给自己的礼品。
不满和愠怒在一点点消失,带着感慨成分的复杂心理占据了大部分思维空间。老祭司抬起满是皱纹的手,枯瘦如杏脯的脸上露出尴尬神情。他轻轻抚摸着跪在面前的天浩头顶,良久,发出长长的叹息。
“你是个有能力,也很聪明的孩子。但是……你不该杀了孚松。”
“他是个例外。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低垂着额头,天浩的声音充满了无可置疑的真诚。
这是所有猎物当中体型最大的一头黑嚎狼,它的眼睛被羽箭射中,锋利的箭头贯穿大脑致死,整块狼皮完整,的确是敬奉给贵族最好的礼物。
老祭司在沉默中禁锢已久的心,渐渐变得热火起来。
“我听永钢说了,这次你在海边做得很好,没有人死,大家都活着……我老了,不能跟着你们出去,祭祀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咱们寨子小,经不起像孚松那么的折腾。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按照你的想法去做。记住你对我说过的话:要让大家吃饱、穿暖。”
……
新居的建造工作正在稳步进行。
磐石寨内部的原有建筑杂乱无章,除了中央广场和公用仓库,所有木屋的位置都很无序。天浩带着人用石灰在地上撒了白线,寨墙外面五十米的位置被划为新的住宅区。二十座新的石屋以此为基础开始建设。村民们对此感到很难理解,在这里建房无法得到寨墙保护,一旦到了冬天,很容易受到野兽攻击。
天浩没有对此进行解释,他安排人手在新住宅区外侧开始筑造警戒塔。十五米高,与最外沿的新屋之间留有宽敞通道。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屋内住户也可以在警戒塔武装人员的掩护下有足够时间逃回寨墙内部,确保安全。
磐石寨人口不多,一次性修造功能繁琐的小型城市显然不可能。棱堡是欧洲在古老年代最优秀的军事要塞。天浩的计划很庞大,他要把附近山上的泉眼与南边的那条河全部囊括在内,把磐石寨变成无比坚固的“磐石堡”。
这种事要一点点慢慢来。军事类建筑有着很强的区块防御功能。就像一个个小型方格,以每个“格子”内部居住二十至五十个人计算,只要在格子主要外侧点修筑一个警戒塔,就可以最大限度保证这些居民的安全。
随着以后人口不断增加,方格的数量也会扩大。围墙和便道将其连同,原有建筑可以不断增高,外围依托警戒塔之间形成墙壁,继续按照这样的做法扩大控制区,等到磐石寨人口达到数千人的时候,一座小型棱堡也就自然而然初具规模。
这其中涉及到大量的工程学和数学计算。对天浩来说,不是什么高深的知识。
……
灰白色的海盐颗粒很大,看上去有些脏。
粗盐的制造谈不上什么工艺,单纯用铁锅煮水的工作小孩子就能完成。老人和孩子没有像往年那样闲着,他们聚集在海边,不断添柴加水,确保煮盐的工作不会断档。警戒塔上安排了寨子里最优秀的猎手,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他们将在第一时间吹响牛角发出警报。
在淡水河道与海边连接的地方,天浩带着村民捕捞到大量鳟鱼。
这种鱼与记忆中熟悉的文明时代品种有一定区别。锋利的牙齿表明它们更具掠食性,体表鱼皮失去了磷光,在颈部与头部出现了细密的尖刺。平时以顺滑状态倒伏,不会影响水中速度,遇到敌人就立刻直起,与怒气冲天的河豚鱼颇为类似。
麻藤编织渔网的做法,是天浩传授给寨子里女人们的新技能。其实他在这方面也是个生手,不算行家,只是见多识广而已。用树枝在地上划出简单的网格图案,手指比划着,尽量用这个时代野蛮人能够听懂的字句解释,然后拿起几根准备好的麻藤,按照网格交织的方式笨拙地打上结,连接起来……天浩没有在这项工作上浪费太多时间,他只做出了一小块有着五、六个网眼的绳网。事实再次证明人民群众的智慧果然是无穷无尽,女人们在这方面有着令他为之汗颜的聪慧。她们很快发明了将树枝削成梭状,挑着麻藤在一个个网格之间来回迅速编织的方法。绳结钩连得异常牢固,就算是寨子里强如天狂之类的猛人用力撕扯也无法损坏。
在磐石寨,裤子是一种奢侈品。看着一群腰粗彪悍的女人将绳网挂在几棵大树中间,用梭针灵活地来回编织。
海里的怪兽已被干掉。有了网,自然就有鱼。
粉红色的鱼肉质地紧密,味道还是那么鲜美,遗憾的是没有酱油……文明时代岛国人在食物烹饪方面倒也独居特色,生鱼片在一群懒鬼厨师手里得以发扬光大。穷怕了也饿怕了的磐石寨村民连鳟鱼内脏也没有放过。尽管他们吃得很开心,天浩却看着那一张张嚼着生鱼肠子的嘴唇感到阵阵反胃。在“吃饭”这件事情上,他更愿意多花时间与老祭司交流。
清洗干净的鱼肉切成厚片摆在盘子里,紫黑色酸柠果可以代替柠檬,撒上少许碾成粉末的盐,加上一点专属于野蛮时代的“百里香”,这样的鱼生料理看起来马马虎虎,勉强算是过得去。
老祭司刚尝了一块,就彻底爱上了这种吃法。
妹妹天霜在食物面前从来就没有抵抗力。尤其是第一次吃过天浩做的熊肉,她脑海里产生了坚定且永远不会有变化的深刻意识:哪怕三哥把一盘子大便端上桌子,那东西也一定很美味。
常年吃惯了兽肉的磐石寨村民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其它美好的事物。这一切都是年轻头领带来的:盐、漂亮坚固的新房、用麻藤编成的网、新鲜美味的鱼……
去年春天的时候我们在干什么?
耕种时节过后,照例像往年那样组织大伙儿上山打猎。寨子里有一半多人闲着,每天看着太阳升起落下,诅咒着海里那头怪物什么时候突然死去,遥想着天空中会不会出现一个长着翅膀的家伙。如果是个男人,我就拿起弓箭把他射下来,抱回家里拔掉羽毛切块放进锅里煮了吃……据说,鸟人的味道很不错。
鳟鱼的数量相当庞大。那条被干掉的变异皇带鱼应该是制约着这一带海洋动物族群增加的重要原因。天浩实地测量过,这里的海水温度的确比其它地方高一些,也有可能正好赶上了鳟鱼的洄流期……总之,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人们从海里捕捞了几十吨鱼。
建盖房屋的工作被迫停下,大部分人手被紧急抽调过来熬煮海盐。晾晒鱼干成了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那是把整条鱼开膛破肚,斩去鱼头,在对半剖开鱼身表面抹上盐粒的做法。直接曝晒在阳光下只会让鱼块变臭,流通的空气会在短时间内挥发水分,使鱼肉变干。
第四十节 刺瓜
没人提起什么该死的“环境保护”。没人认为一头暴鬃熊或黑嚎狼的生命会高于人类。我们是这颗星球的主人,无论将其它物种杀光或者吃光,那都是专属于我们的权利。其实把事情倒过来想想就明白,如果远远跑在进化线前沿的不是我们,而且其它某种动物,谁又会为了人类惨遭杀戮与食用的命运哭泣?谁会举着鲜血淋漓的骷髅图案在当权者面前高喊着“保护(人类)动物”?
整个寨子散发着浓烈鱼腥的时候,人们开始了新的工作。
山谷里的积雪融化时间较晚,春耕结束后谷地仍有冰块残留。有了这个天然的冰箱保鲜,天浩才有足够的时间熬煮海盐。仍旧是老办法,绳索捆在靠近悬崖的大树上,把人放下去,再用绳子捆绑僵硬的死鹿,拉至崖上,运回村里。
这项工作在整个冬天都陆续进行,鹿肉的腌制过程比鳟鱼要复杂。天浩没打算把所有巨角鹿都制成咸肉,他把大块的鹿腿分散到村民家中,分割切小,挂在房梁上,借着火塘升腾的烟雾制成熏肉。
鹿脯是一种美味的食品。天浩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把所有鹿肉晾晒干制保存下来。磐石寨现在的情况比过去好了很多,可是说到真正具有价值的财富,只有寨子里的这些村民。
百里香的来源是一种树叶。椭圆形,颜色青葱翠绿。寨子周围山上的大型乔木多以黑针松为主,其中夹杂生长着这种体型较小的树。宿主记忆只有对这种树叶的气味描述,天浩按照文明时代植物学的概念,认为大规模收取树叶并晾干保存的时间只能是夏季。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鱼干晒制的很成功,白色的鱼肉晾晒后呈现出半透明状态,附着鱼皮的那一面有着漂亮光滑的纹理。天浩用小刀切下一片塞进嘴里慢慢咀嚼,鲜咸的滋味在唾液搅拌下很快在舌尖上溢开,令他感受到粗糙兽肉所不具备的细腻。
春天大面积播种小麦的时候,人们也在田间地头洒下少量的蔬菜种子,主要是刺瓜和一些绿色蔬菜。天浩以前没见过刺瓜,这根本不是文明时代的植物品种。绿色的蔓藤沿着所有可供攀爬的固体向上延伸,藤上开出一朵朵黄色小花,看起来有些像南瓜。
同样还是依靠昆虫授粉,幼嫩果实从枯萎花瓣中长出来的时候,天浩发现这东西表面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尖刺。起初这些刺较软,摸上去也不算扎手。几天时间过去了,淡青色的刺尖颜色逐渐变深。深绿、墨绿、暗蓝……最后彻底变成了黑色。
两个星期时间,刺尖变化是如此显著。这个时候的尖刺硬度极高,手指轻轻碰到会扎破皮肤,甚至流出鲜血。
瓜的体积不大,相当于成年的拳头。密布在瓜体表面的尖刺长度约为五厘米,与瓜体连接的大部分仍为青色。老祭司叫上天浩一起,摘了些刺瓜,又摘了一大把蔓藤枝头上的嫩芽。天浩看着老人用砍刀把刺瓜从中间破开,里面露出嫩黄色的肉质部,边缘的外皮有些发绿,很硬。
老祭司用刀子把带刺的外皮削掉,用勺子挖掉刺瓜中间空腔位置的黄瓤,将整个瓜体切成小块,放进锅里加水炖煮,锅里很快散发出一股闻起来令人愉悦的甜香。
蔓藤嫩芽洗清过后分掐成小段,放进沸腾的锅里,等到刺瓜煮熟,锅里的糖水变成黄绿相间的粘稠浓汁,老祭司撤了火,用木勺盛出两碗,他特意捻了少许粗盐,撒进天浩的碗里。
味道与记忆中的南瓜一模一样,被咸味刺激产生的清甜在唇齿间回荡。让天浩遗憾的是没有米,刺瓜蔓藤嫩枝虽说味道不错,吃在嘴里还是觉得寡淡了些。另外就是这个时候的刺瓜太小了,若是能够在长老一些,等到秋天收获的时候,瓜体内部积蓄的糖分更多,吃起来会更加美味。
刺瓜必须减藤,也必须在这个时候摘掉半数左右的果实。留足养分给剩余果实才能长大的道理与过去没什么区别。无论刺瓜还是南瓜,表面上的称呼通过外形来加以区分。
天浩不明白:南瓜在自己沉睡的这段岁月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它表面会有那么多的刺?而且连名字都改了?
天峰的伤势已经恢复。北地野蛮人强悍的身体素质令人咋舌。天峰闲不住,他知道自己刚刚恢复,不能做太过剧烈的运动,于是在寨子附近下了几个套,捉到几只山鸡。
艳丽的羽毛表明这是雉鸡类品种,体型却堪比文明时代的吐绶鸡(火鸡)。天浩对此早以见怪不怪,自从进入宿主体内复活,他看到了太多体型超乎自己以往记忆的动物和植物。“巨大”似乎是这个特殊时代的最重要标签,随着野蛮人体型的暴增,所有物种仿佛也跟着产生了同样的变化。
烧水拔毛的工作交给天霜去做。她虽未成年,却很勤快。充足的营养让这个女孩变得脸色红润,干瘪的面颊也在一顿顿浓汤和烤肉的滋养下逐渐膨胀。吃虱子的老毛病一直改不掉,被天浩结结实实用棍子揍了几顿,被打怕了,终于学会捉住虱子就当场摁死,而不是像从前那样直接往嘴里塞。剪掉了长长的头发,整个人扒光皮袍扔进热水盆里好好洗了几次澡,脱去黑乎乎的油腻污垢,终于露出一张算是比较干净的脸。
天浩从雉鸡身上拔下颜色最漂亮的尾羽,细心插在天霜的头发深处。凑到近处的时候,他从天霜脸上闻到一股淡淡的油脂香气。
天霜很怕这位哥哥,但尊敬的成分显然多过畏惧。她扬起头,露出讨好的神情:“三哥,我听你的话,一直用熊油擦脸,你闻闻。”
再漂亮的女人也挡不住风刀霜剑,天生丽质的美人放在野外三个月就会变得无限沧桑。“美丽”这种东西有很大概率是后天养成,只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深闺大小姐才会皮肤嫩滑美丽动人,天浩一直很怀疑古老故事里那些当街耍横抢占民女的无脑恶霸……这些家伙难道都是没长眼睛的瞎子吗?居然连整日在田间劳作的村妇也能看中,拼着被青天大老爷砍脑袋的危险也要把那种女人抢回去?
世界上最好的化妆品其实是凡士林。文明时代的时髦女性永远不会明白这个道理。化妆品厂商会用无数例子让她们明白这种想法是多么愚蠢。总之,一万块一套的高端产品与几毛钱一瓶的甘油区别很大,你们不是科学家,花心思研究很伤脑,还是老老实实从口袋里掏钱出来,认认真真购买就行。
天霜毕竟是自己的“妹妹”。这个时代北方蛮族对女性特殊的审美观念令天浩很是无语。他可以按照自己的逻辑给天霜开具出一整套的形体训练课程。包括柔软体操、模特步、舞蹈……可是没用,这里的男人只喜欢虎背熊腰的彪悍女子,没人喜欢娇柔骨感的细腰妹纸。
用熊油擦脸是天浩的主意。世界终究在发展,时代终究会变化。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鸡头鸡脚鸡翅膀鸡脖子剁下来熬汤,内脏从不浪费,鸡杂煮进汤里味道很不错,非常鲜美。天浩切了一块熏鹿肉剁碎,又拿了一条刚从海边送来的鱼,将鱼肉剔下,加上一些调味的树叶混合,塞进挖空的雉鸡肚子里,架在火上慢慢烘烤,等到烤熟,香气四溢。
一家人吃得很开心,天峰脸上也露出久违的笑容。天浩舀了一碗鸡汤递过去,笑道:“大哥,你的伤已经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就帮帮我,盯着寨子里建造新房的进度,让他们弄快点。”
天浩没有完全摒弃平均分配这种古老低效的方法。但他承诺所有参与劳动的人都能得到双倍食物,而且品种丰富。私有制产生需要一个过程,在此之前,他要尽可能多的在磐石寨积累公共财富。
天峰嚼着鲜美的烤肉,吃得满嘴流油。他连连点头:“天气越来越热,最近几天已经穿不住这身袍子。今年有你在,咱们寨子的情况算是好的,有肉,还有鱼。别的寨子就不好说了。每年这个时候,还有冬天,他们都会出来换人。”
天浩微微点头。
这是青黄不接的时节。
当然,整体情况比冬天好一些。山上可以挖到野菜,野物们也不像冬天那么具有攻击性。
开春以来,寨子里有七个女人怀孕。按照惯例,天浩给她们安排了一些轻省的伙计。野蛮人与文明时代人类的区别从分娩上就能看出来。孕妇不需要十月怀胎,正常孕期为五个月,最多不会超过六个月。
这个世界没有“唐氏筛选法”,却同样有着先天性缺陷婴儿。遇到这种情况,孩子父母只能自认倒霉,耐心等待着女人身体恢复,然后与丈夫继续生养健康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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