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呼啦圈大神
年轻人总是气盛,有一次主厨迟到,他便掌了一次勺,明明得到了客人的称赞,却也因为这个得罪了主厨。
此后的一个月,便是无尽的小鞋摆在杨怀仁面前。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他把一个雕了个大王八图案的大冬瓜盅,扣在了主厨的圆脑瓜子上。
一个月来憋在心中的一股恶气算是出了个痛快,可他也被保安赶出了厨房。
走出富丽堂皇的五星大酒店,杨怀仁确实有些后悔,后悔怎么忘记带个高像素的数码照相机,好跟顶着个绿色大冬瓜的主厨合影留念。
回到老爸的胡同小饭馆,还是没能坐上大厨之位,除了买菜就是切墩,就这么又过了几年。
蓝翔的同学在别的饭馆都掌勺掌了十年了,他却在二十八的岁数上,才被允许颠勺。
老爸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一个好厨师是磨出来的。”
“我又不是刀,老磨我干嘛?”
这句话一出,脑袋又是挨了老爸的成名绝技――铁砂掌。
“你赢了,算你狠!”
谁让这是自己的老爸呢?杨怀仁无奈的瞥了眼墩子上的冬瓜。
第五章 京城地贵
人的一生如果需要简单概括的话,杨怀仁觉得只有两件事,吃饭和为了赚吃饭的钱而日夜奔波。
东京城往往醒来的早一些,一轮稀月还未褪去光晕,门外早点摊子的叫卖声已是此起彼伏了。
杨怀仁伸了个懒腰,刚推门出去,却险些被绊了个骨碌。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发现门前竟然横躺了一个人。
“黑牛哥哥,这又是哪一出?”
“呵呵,仁哥儿醒了。”
李黑牛似乎一夜没睡,眼睛里满是疲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才又露出他标志性的憨笑。
“昨日回家给老娘准备了吃食,哥哥放心不下院子里这两箱银饼,所以又赶回来帮你守着。”
莲儿刚侍奉父亲吃过早饭,围了犊裙又开始准备杨怀仁的早点。初到大宋,有两个如此实在的朋友,杨怀仁觉得他是幸运的。
黑牛哥哥把银车藏到了塌了屋顶的西屋里,用茅草盖了一人高,才能安心跟了杨怀仁出门。
王夏莲的家在西市南面一片贫苦人的居民区,自此向北,东京城的繁华才逐渐显现了出来。
工商店脚牙,勾手打酒茶,五花八门的旗幡早早就挂了起来,为了生计的人们忙碌的穿梭于街市之间。
三人只进过一个牙行的门,杨怀仁就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了个通透。
原本以为一万两银子已经是巨款了,可在这寸土寸金的东京城里,也不过了了而已。
正店云集,酒楼密布的汴水大街是想都不用想了,别说一万贯钱,就是再翻个十倍也买不到最高等级的京城二十四正店或者十八楼中的一间,何况有钱人家也不一定舍得卖。
杨怀仁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一开始起步就太高,容易摔下来;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既然五星级的买不到,不如退而求其次,一星二星的级别还是要有的,总不能再弄个铺子去卖汤饼吧?
内城的店面出奇的贵,从浚仪桥到甜水巷,像样的店面带着地契买卖,动辄一万好几贯钱,杨怀仁的第一桶金,是不够的。
过了朱雀门走出内城,沿了宽阔平坦的御街一路向南,再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蔡水河,汉白玉石的新桥南北两侧,竟是不同的风气了。
北面若说是三教九流,南面却是文风鼎盛。粼粼波光里的垂杨柳挽着河岸清风搔首弄姿,树荫下三五成群的莘莘学子和文人们甩着折扇吟诗作赋。
三人的模样打扮,像足了带了丫鬟和护院出来逛街的文雅书生。
已是临近正午,杨怀仁一行人寻了蔡水河的南岸的一家名曰“及第楼”的酒店歇脚。
及第楼叫楼,却是与东京十八名楼的楼不同的。人家十八名楼,是真正的大酒店,这个时辰,应该是宾客盈门。
但这及第楼,其实只不过两层,楼宇面朝蔡水河,朝阳的南边是一个栽植了各色花草的花园,花园中间奇石假山之间,竟还有一条涓涓溪流,最终汇入了一个五丈见方的鱼池。
整个楼宇院落不过三亩多地,店主竟然设计出如此精致的景观,真可谓巧夺天工,独具匠心。
楼内的装潢同样延续了温婉雅致的理念,简约的飞梁木栋,古朴的凭栏桌椅,坐在这样的地方吃饭,确是一种难得的宁静和享受。
只是,杨怀仁四处打量了一番,却并没有几个客人。
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唤来小二随意点了四五小菜,一壶天青瓷的温酒,杨怀仁的小资情节泛滥起来。
可尝了几筷之后,他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难得这小菜做的精致,味道却是平平无奇,难以下咽,怪不得没几个宾客。”
黑牛哥哥和莲儿妹妹哪里来过这样的场合,对于杨怀仁的评价却也不置可否。
一个古铜色皮肤,戴着筒帽的少年气鼓鼓的闯了进来,指着桌上的菜式问道:“这位客官,如果不懂食物,就不要乱放厥词!”
黑牛哥哥性子直,见这少年对杨怀仁如此无礼,正要站起身来。楼上的动静引来了店里其他的伙计的冷眼旁观。
杨怀仁轻轻按下黑牛哥哥的胳膊,又示意筒帽少年走近前来,端起一盘炝肚丝,送到少年面前。
“来,尝尝。”
筒帽少年板着脸,取了一双筷子夹起一块肚丝放到口中,嚼了几下,露出失望的表情。
“怎么样?是不是炒老了?”
筒帽少年一声不吭,黯然低下了头。
“对于一个厨师来说,火候的掌握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最难。就拿这份爆肚丝来说,少一分不熟,多一分便老了。”
杨怀仁说了这些话,忽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年老爸正是这样不厌其烦的教导自己。
白胡子掌柜拨开了众人,走上前来揖了一礼,“客官莫怪,这顿饭的菜资就免了。”
“不怪不怪,一码是一码,该付的钱我一样不少,呵呵。”
“不瞒客官,今日是我们及第楼最后一日,所有宾客都可以免费的。”
“哦?这是为何?”
“唉……”掌柜的叹了口气,“东家得罪了权贵,不得不回乡避难,正要让了这及第楼做盘缠。”
杨怀仁一听,这不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敢问掌柜,你们东家打算把这及第楼盘多少银子?”
“客官真的有意?小老儿可要先提醒下,本店位置既不在内城,又不在瓦市子或者马行街上,河的北岸瓦舍勾栏林立,生意可难做啊。”
“酒香不怕巷子深。不怕掌柜的笑话,小生虽是读了几卷圣人之书,却也是个厨子。”
“客官真是深藏不露啊,”老掌柜摇了摇头,“楼宇加院子本来也要值个八千贯的,我家东家急着启程,六千贯便转让给你。”
莲儿偷偷看了一眼杨怀仁,轻咬朱唇似有话说。
杨怀仁心中明镜儿似的,怎么能不明白?从清晨到晌午,他们是一路逛过来的,牙行去了不少,这外城的铺价是有了解的。
蔡水河的南岸是著名的孔庙,连着两家大宋最大的学府太学和国子监,贩售文房四宝的商行和各色书记的书局是买卖不错,但对于酒楼来说,确实位置太差了。
及第楼除了春秋两季做些书生们的生意,其他时候却是没有多少客源的。
满打满算也就值个五千贯,老掌柜说个六千贯还好似吃了多大的亏,实在是欺负他这个外来人了。
杨怀仁笑呵呵地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四千贯,不能再多了。”
第六章 及第楼的秘密
论起砍价的功夫,杨怀仁自认还是有一些的,毕竟六七年混迹于各大菜市场的经验,可不是吹的。
“客官,这六千贯不光是买及第楼的钱,我家东家既然要离开京城,两条街外还一座占地三亩多的宅子,也一并包含在内,如何?”
真当哥们傻呢?做生意的铺子是铺子的价,胡同巷子里的住宅是住宅的价,同样是三亩的面积,价格却是差上几倍的。
“四千五百贯!”
“五千五百贯!”
“四千六百贯!”
“五千四百贯!”
……
二人斗牛似的,你来我往一番,终于在五千贯的价格上成交。
老掌柜立即请了笔墨纸砚立了字据,痛痛快快的就签字画押了,黑牛哥哥一头大汗拉来了一箱银饼,开封府里大印一盖,交易就这么完成了。
杨怀仁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似乎觉得哪里不妥,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单看成交的价格,一座酒楼加上一座宅子,位置虽然不算是上好的地段,五千贯算是占了些便宜的,可对方似乎有些奇怪,一开始样子实在,交易完成,得了一箱银饼后东西也不收拾利索,就慌慌张张赶着出城而去了。
店里的伙计们也没有留下来的打算,除了古铜色皮肤的筒帽少年,走的一干二净。
黑牛哥哥和莲儿妹妹各自回去搬家,及第楼只剩下杨怀仁和筒帽少年二人。
“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羊乐天。”
“哦?和为兄是本家。”
“东家可是木易杨?小底是牛羊的羊。”
“可是太山羊氏?今年多大了?”
“东家真是博学,小底正是太山平阳人,今年十四了。”
杨怀仁莞尔一笑,并不是他博学,他恰巧前世也认识一位姓羊的哥们,正是山西太山人。
眼前这个羊乐天才十四,却跟十八岁的杨怀仁身高相仿,更让他感兴趣的是,及第楼虽然算不得大酒楼,比一般的食庐还是要大不少,十四岁就能掌勺,令人讶异。
“你是后厨的主厨?”
“不是,小底只不过是个学徒,厨子们都走了,才赶鸭子上架……东家……”
羊乐天欲言又止,踌躇不决地抬眼望了一眼杨怀仁,又黯然低下头去。
“羊兄弟,有什么话就跟哥哥直说便是,哥哥绝不为难你。”
“上一任东主走得这样匆忙,东家不觉得蹊跷吗?”
“羊兄弟知道缘由?”
“东家,这及第楼其实有三层。”
羊乐天低着头把话说得轻细,杨怀仁听了却一股寒意从后背沿着脊梁爬上了天灵盖,抬头望了望确实只有两层的及第楼,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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