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呼啦圈大神
“王夏莲,欠我家老爷半年的铺租该还了吧?”
来人是个三十上下猴儿模样的闲汉,手里抖落出一张欠条,在汤饼小妹面前晃来晃去。
“还有借了我家老爷的十贯钱,加起来一共十六贯,可不能再拖了。”
“我……没有钱还魏家老爷,侯三爷,能不能再宽限小女子些时日?眼下这光景,汤饼铺子生意不好,等天凉了,客人就多了……”
汤饼小妹眼泪婆娑的乞求引来了三三两两的街坊和路人,这给了侯三极大的满足感,手中那张欠条晃得更加起劲了。
“可别说我侯三爷仗势欺人,欠条上白纸黑字写的明白,半年还不上,你王夏莲可要入魏府做魏老爷的第十五个小妾的。
哼!来来,都看看,我侯三可有半句诳语?”
围观的百姓心中都是可怜汤饼小妹,那魏老爷都六十岁出头的老翁了,王家小娘子才二八年华,给个糟老头子做妾,她还有活头吗?
可是魏家有钱有势,面对泼皮侯三手上的欠条,却敢怒不敢言。
忽然人群里一个黑汉跳了出来,一只蒲扇般大的手把欠条从侯三手中夺了过来。
“猴三!你又皮痒了是吧?要不要你李爷爷给你挠挠?”
黑汉说着就要撕欠条,侯三气急败坏地指着黑汉鼻子骂道:“好个李黑牛,你不过一个扛包的黑厮,也有胆管老子的闲事?
你撕,你撕,看不把你个黑厮送开封府大牢里去,让你老娘自己饿死算了。”
粗黑汉子方才还意气风发,听侯三这么一说,突然就泄气的皮球一样,没了脾气。
杨怀仁躲在大梧桐树后瞧见了这一切,长叹一口气,这个被他骗了两碗汤饼钱的李黑牛,也太英雄气短了。他觉得,他是时候粉墨登场了。
侯三见比他高了两个头的李黑牛焉了,内心刚要膨胀,一只手却从李黑牛身后伸了出来,扯过了那张欠条,刺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你,你……”
“你什么你?不才十六贯嘛?”
杨怀仁说着手里一块二十两的银饼不知道从哪里变了出来,“你看这块银饼够了吧?”
侯三傻不愣登的点点头,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接,不料这银饼却向上飞了起来,翻滚着划出了一条美丽的弧线,最后正中了侯三的额头。
侯三眼前一黑,接着就是五彩斑斓的群星乱舞,他抬手一摸,摸到一个火辣辣的足有鸡蛋那么大的大包。
“你,你敢打我?”
“谁看见了?”杨怀仁指了指众人,“诸位街坊,谁看见我打他了?”
对付这种泼皮无赖,就不要用光明的手段。
看热闹的人群见平日里狐假虎威的侯三出了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有人肯出来给他作证?如今有人帮忙出了口恶气,望着侯三头顶的大包哄笑起来。
“小生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你敢污我清白,看我不拿钱砸死你这个泼厮!”
杨怀仁手里这会儿又变出一块银饼来,举起来便朝侯三额顶的大包砸去。
侯三“砰砰砰”连挨了三下,脑袋里好似熬糊了的浆糊,霎时间天旋地转,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他头上那个鸡蛋大的大包上,叠罗汉似的又多了个蛋黄般大小的小包,让本就哄笑的人群更捧腹不已。
“回去转告你家魏老儿,欠他的钱本公子替王家小娘子还了,以后这铺子我们也不租了,滚!”
侯三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双手捂着头上的大包,一脸狼狈的边倒退边喊道:“你敢不敢报上名来?”
叫板?杨怀仁当然不怕,侯三这样的纸老虎,杨怀仁觉得自己起码可以打十个。
“你听清楚了,爷爷姓倪,叫大野,劳烦你回去大声把爷爷的名字告诉你主子!”
侯三念叨着这个名字,踉踉跄跄逃没影了,看热闹的人群回味无穷的四散而去。
杨怀仁回过身来,把那块敲爽了侯三的银饼按在了王夏莲手里。
“王家妹子,今天中午失礼了,小生不是故意要吃你家铺子的霸王餐,这块银子算是补偿你的损失吧。”
王夏莲愣神的功夫,杨怀仁又走到李黑牛面前,从背后又掏出一块银饼来,直接拍在了他那又黑又结实的手上。
“黑牛哥哥,中午小弟跟你开个玩笑,并非故意捉弄你,还望哥哥不要怪罪。”
李黑牛穷苦人家出身,何曾见过二十两的银饼,更不要说摸过了,惊诧的张大了嘴巴,憨憨地望着手里的银饼,怕得像它仿佛要咬人一般。
“倪公子,五六文钱的事,哥哥早忘了,赶紧收回去,二十两啊,这可如何使得?”
“哈哈,小弟不姓倪,方才那是耍猴呢。”
憨厚老实的李黑牛把杨怀仁逗笑了,就连一直愁眉不展的汤饼妹子,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颜。
“小弟姓杨,名怀仁,河东东路齐州人氏。黑牛哥哥,这银子你就安心拿着,就当我送给李老妈妈的,你去给婶子买点东西吧。”
“杨兄弟,你的好意哥哥心领了,可洒家要拿回去,家里老娘一定以为是洒家偷的,还不打断洒家的腿?再说了,洒家这类粗人,是使不得银两的。”
杨怀仁这才意识到这是大宋,宋律里明文规定了普通百姓是不能使用金银的,只有身负功名的读书人才能花费金银作为流通货币。
看来真是为难黑牛哥哥和汤饼妹妹了,但这并不能难道杨怀仁。
“无妨,你俩先收起来,等明日我换了铜钱给你们。”
炽热的太阳向西而去,染红了半边天的云彩。知了依旧没有歇息的意思,不过有了些许微风拂过杨怀仁的脸,让他心旷神怡。
得知杨怀仁初到东京尚无落脚之处,王夏莲执意要恩人先暂住在她家。
且不管脸皮厚不厚,杨怀仁人生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邀请到家里留宿,着实激动了一番。
李黑牛替杨怀仁打发了三位拉银车的车夫,自己撸起袖子上阵,毫不费力地独自拉着千斤的银车,跟上了二人的脚步。
一层薄幕为整个城市披上一层灰色的细纱,黄昏中的东京城伴随着熙攘的人流,热闹了起来。
王夏莲低着头走路,似乎有什么心事,她这个年龄的女子,应该是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可这些在这个瘦弱的小姑娘身上,是半点也看不到的。
杨怀仁自忖不了解女人的心思,可就算他是块木头,也该想到了些什么。
“夏莲妹子,你是怪小生回了魏老儿不再租那个破旧的汤饼铺子吧?别担心,咱们换个好店面开个新的!”
第四章 儿时的梦想
中国人自古传承的一条祖训,人不论走到哪里,都要有一样手艺傍身。
杨怀仁的老爹更是天天给他絮叨这一点,更是把半辈子的手艺传给了他。
万家灯火初上,王夏莲的家到了。
这是一个五丈见方的破落小院,推开一扇土黄色的大门,东西北三面各有一趟瓦屋,或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西面一间的屋顶已经塌陷了。
北屋里点燃了油灯,摇曳的灯火在折窗上映出了一片翘首等待得细瘦人影,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传来。
“是莲儿回来了?咳咳……”
走进北屋,杨怀恩才真正理解了那个小学就学过的成语――家徒四壁。
除了左右各一张被破麻布隔开的土炕和一条跛了腿的板凳,真的什么都没有。
问话的人是王夏莲的爹爹王明远,也就是原本王记汤饼铺的掌柜。本来一家三口经营着汤饼铺子衣食无忧,可三年前的一场变故彻底改变这个家庭的一切。
王夏莲的父母不知染了什么疾病,不几日母亲便病故了,父亲虽然活了下来,可丧妻的悲痛彻底击倒了这个男人,从此郁郁寡欢,食不知味,日渐消瘦。
十三岁的王夏莲的快乐童年从此也跟着结束了。为了照顾虚弱的父亲,她不得不用幼小的肩膀挑起了整个家庭的担子,开始接替父母经营王记汤饼铺。
可是她一个芊芊女子如何承担得起?汤饼铺子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可为了供养父亲,她只好尽力在维持,即使变卖了大部分家产,还是欠了一屁股债。
刚刚不惑之年的王明远,却苍老的像个花甲老翁,而二八年华的王夏莲,却瘦弱的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问候过了王明远,杨怀仁拽着李黑牛和王夏莲走到院子里来。
“黑牛哥哥,莲儿妹子,你俩相信我吗?”
李黑牛和王夏莲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男人身上发生的事,对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来说,确实太难以用常理来揣摩了。
过午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是个因为付不出六文钱的汤饼钱,从而坑蒙拐骗吃了霸王餐的无赖,可仅仅不到两个时辰之后,他又成了那个救命的恩人。
只见了两次面,这个男人却十分大方的随手就送了他们一人一块二十两的银饼,如今眼前的他,问出这样的话来,清澈的眼神中却是充满了真诚。
“黑牛哥哥,你靠着把子力气扛活,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杨怀仁也觉得第一句问的太突兀,淳朴憨厚的二人确实不太好接受,于是换了一种方式,让他们更容易接受自己。
“这个嘛,洒家从小力气就大,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西市上活多的时候,一天能赚四五十文,若是运气不济,一文也赚不到的时候也是有的,一个月至少也有八九百文。”
“那你一个月能攒多少钱?”
“呃……洒家得养活老娘,单一日三餐一个月就要花费五六百文,加上添些衣帽鞋袜,哪里能攒的下钱?”
李黑牛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你以后跟着我干,一月十贯钱月钱,管吃管住,老妈妈的生活开支都算到小弟头上,哥哥可愿意?”
“啊?还有这等好事?”
“我就当你愿意了。”杨怀仁又转向了王夏莲,“莲儿妹子,也给你一个月十贯钱,同样,王大叔看病的费用我也包了,你不用推辞。”
杨怀仁走到大车前,掀开了一个铜皮木箱,一大箱整齐码放的银饼便呈现在二人眼前。
李黑牛和王夏莲还没从杨怀仁刚才的话里反应过来,再看到一整箱银饼,惊得气都不敢出,差点晕倒过去。
“这,这,这……”
杨怀仁拍了拍李黑牛的胳膊,“这两个大木箱里总共一万两银饼,明日咱们便去寻个好点的店面,再买个院子,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
躺在东屋的草铺上,杨怀仁难以入眠。
若不是他从小随遇而安的习惯了,如果换一个人遇到这样的经历,真的不太好接受。
每个人从小到大,不知被别人问了多少遍“你的梦想是什么”。
杨怀仁还是顽童之时,梦想长大了做个推了小车,走街串巷卖冰棍的小贩,那时候,天天能吃上一根奶油冰棍,可真是太幸福了。
可他老爹却一巴掌拍在他小脑瓜上,“没出息!”
小杨怀仁于是换了个大多数小孩共同的梦想,科学家。可是老爹还是没有满意,又一巴掌拍下来,“你是那块料吗?”
连着挨了两巴掌,小杨怀仁学精了,祖父和老爹都是厨子,所以答出了正确答案:一个伟大的厨师!
杨老爹终于笑了,“厨师就厨师,还有伟大和渺小之分?”
不过小杨怀仁还是因为这个答案得到了老爸的奖赏,一枚五分的硬币。五分钟之后,小杨怀仁的舌头就舔着奶油冰棍了。
也因为这个梦想,杨怀仁后来读书就觉得不用怎么卖力,十五岁初中毕业,就考上了世界著名的蓝翔技校。
十八岁荣誉毕业,在老爸推荐下,进了当地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后厨做了实习生,他学徒三年,虽然没资格掌勺,却偷偷学会了大江南北的几百种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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