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112章

作者:随轻风去

秦德威辩解道:“冯老爷别见外啊,您只要签了这个字,在下立刻又是县衙的人了!”

冯知县低头看了眼文书,居然是县衙礼房征用秦德威做书手,理由是县衙礼房负责官面应酬招待,缺少能上台面的人才……

冯知县再抬起头时,看秦德威的眼神就像是……秦德威过去看他的眼神。

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秦德威都混到大司马身边当亲信重用了,怎么又突然跑回县衙?这是不是傻?

秦德威只好又真情流露的解释说:“在下是个念旧重情之人,大司马那里虽然好,但冯老爷你这里更好!”

这话没毛病,冯老爷这里的某夏姓老熟人更好!

冯知县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秦德威:“痴儿你这又是何苦!能在大司马身边重用,也是青云之路,不要误了自己前程!”

痴儿?秦德威总感觉自己被占了便宜,但只能忍了,继续真情流露说:“不,比起未来的功名利禄,在下还是更珍惜眼前旧恩情!”

在秦德威热切期盼的目光中,冯知县再次提起了笔,可是又悬在半空中停住了。

“对了,你不是准备道试吗?还有闲心在县衙兼差?”冯知县疑惑地问。

能不能先签了字再问!秦德威耐心的说:“县衙毕竟是在下长时间战斗和工作过的地方,给在下留下了美好的回忆,还想着时不时过来看一看。”

在秦德威热切期盼的目光中,冯知县的笔就要落在纸面上,突然又停住了。

“既然你想回县衙,不如还来做刑名事务?”冯知县若无其事的随手拍着一尺多高的案卷,很真诚的提出了一个建议。

秦德威不想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笔尖,不签字一切免谈。

这时候有人进来,呈上一封京师来的密封件,还有本期邸报。

京师密信还能是谁的?冯知县也顾不上别的了,连忙放下笔去开拆密件。

秦德威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顺手拿起邸报看。一眼扫去,就看到夏师傅又又又又又升了……

上命礼部尚书李时入阁,又升礼部左侍郎夏言为礼部尚书,升南京国子监祭酒湛若水为礼部左侍郎。

只用一年半时间,夏师傅走完了大部分人一生也走不完的官路,成为大明位份最尊的十来个顶级文官之一。

部院正堂加几个内阁大学士,就是朝廷最核心圈层了。

所以秦德威羡慕之余便又很好奇,夏师傅这种时候主动给冯老爷写信,又是什么意思?

“真没写什么。”冯知县很随意把信件递给秦德威,“只是叙叙旧恩情,一些闲话而已。”

秦德威就不信了,不是他看不起冯老爷,这种时候夏师傅还有心思写信与冯老爷闲聊?

接过信草草看了一遍,只见大体内容如下:

开头,夏师傅感叹人生无常,他君恩深重已近乎人臣之极了,但却有故旧好友已经在四品位置蹉跎六年,对比人生际遇实在感慨万分。

第二大段,夏师傅叮嘱冯老弟应当砥砺奋进,不可辜负青春年华,如有疑问多向南大司马王公请教。

第三大段,夏师傅又说听闻冯老弟与府衙关系恶劣,深感忧虑,望冯老弟不计前嫌,用心侍奉上官府尹。

秦德威无语,他看向冯知县的眼神,就像是……冯知县刚才听说他要回县衙时看他的眼神。

冯知县对这种眼神非常敏感,立刻淡定的说:“本官只是想考校你,你可曾看出了夏学……夏侍……夏大宗伯的深意啊?”

秦德威不得不承认,冯知县这官做的,还是有进步。便解释道:“夏……大宗伯这意思肯定就是,有个四品亲友急需提拔,但朝廷里没有那么多三品空缺!

让咱们去和王大司马说说,能不能想法子把江府尹弄走,腾出位置来安排人!”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与本官所见相同!”冯知县恍然大悟道。

上面大腿吩咐了事情,不用想着去问为什么,先考虑怎么做、能不能做吧。

秦德威想了想,却摇头道:“大宗伯应该不知道,有人已经与王大司马沟通过了,王大司马今日已经下令停止纠察江府尹。”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又吹牛了

听到秦德威这句话,冯知县也觉得事情难办了。毕竟主持整饬官吏的主角钦差是王廷相,要是王廷相不同意,别人就很难使上力气。

冯知县又重新陷入了自我怀疑,反问道:“大宗伯真是这个意思?你我是不是理解有误?会不会是你过度解读了?”

秦德威毫不犹豫地说:“不用怀疑!肯定就是在下所说的意思!”

又怕冯知县意志不坚定再闹出问题,便再次解释说:“你看最后这段话,劝你不计前嫌、用心侍奉上官府尹。

你就想想,以大宗伯的性格,他自己是这样的人吗?”

冯知县果断的摇了摇头,夏言性格没有那么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他自己都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刻意劝你这样做?”秦德威说:“所以这话就只能反着听了!”

冯知县突然产生了新的疑问:“等等!你怎么知道大宗伯的秉性?你又没有见过,我应该也没有对你细说过!”

穿越者秦德威只能信口胡诌:“昔年你在京师时,大宗伯能与你意气相投,那说明与你有相近之处啊。拿你的性情做比照,自然可以推断一二!”

然后怕冯知县深究,岔开了话题继续解读说:“而且冯老爷您不能孤立的看事情,要结合最近的形势来分析!

你看夏老大人升为礼部尚书后,那么空出一个三品侍郎,本来正好可以推荐他那位老资历的四品故旧来升职接替。

而且夏老大人必定也是这样想的,毕竟他最近急需扶植党羽,连最近南京的动静也是与他有关。

但最后实际结果是甘泉先生当了侍郎,夏老大人还是没有把这位故旧推上来,有没有可能产生一种补偿心理?

所以夏老大人才会有动机在南京再挪出一个三品位置,补偿给他那位故旧!”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口气,又被教导了一脸。冯知县杠精精神油然发作,“那大宗伯为什么又选择了南京兆尹?”

秦德威一句话就堵回去了:“上头直接交办的事情,不用问那么多为什么!”

这件事真的很棘手,冯知县习惯性的拍案道:“此事交与你了,你去办吧!”

秦德威脸上现出非常惊讶的神色:“在下如今并非县衙的人,也不是幕席,冯老爷你凭什么命令在下去办事?”

冯知县:“……”

秦德威指了指桌上的文书:“当然,您要是在这上面签个字,在下就又可以为冯老爷效力了!”

冯老爷显然也有自己的思考:“其实本官觉得不签更好,你继续在大司马那边效力,其实更有利于办事。”

这个思路也不能说错,若签了字,秦德威就是个县衙临时工;不签字,秦德威只能灰溜溜的回去当王大司马的临时工。

平台决定高度,在哪个岗位上能发挥更重要的作用?能做出更大的贡献?一目了然,不言而喻。

于是秦德威指出了一个逻辑死循环:“可是冯老爷你不签字,在下还是一个与县衙无关之人,又有什么名义为您做公事啊。

难道让在下当着会同馆书手,却办着冯老爷你的事情,这完全没有职业道德!”

冯知县展开了非常蹩脚的游说:“难道你不觉得,如果促使府尹换人,对你自己也有好处?

别的不说,三年后下一科乡试,默认府尹提调考务。你那时候应该会参加乡试,提调官是自己人,会不会让你乡试更舒服点?”

秦德威吃了一惊,想不到啊想不到,冯知县这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学会了找出利益结合点来忽悠人了?

只可惜这个利益结合点不够明确,也不够清晰,谁知道三年后又会怎样?如果真换了府尹,又干不到三年该怎么办?

等等,秦德威脑子里突然闪过灵光,但又没抓住。下意识问道:“冯老爷你刚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冯知县莫名其妙,不知道秦德威又间歇性抽什么风,只得重复说:“本官是说,府尹默认提调乡试……”

就是这句!秦德威终于抓住了一闪而过的灵感,又迅速的补充完了链条上的每一个环节。

问题就在这里,问题也只能出在这里!

就在这时,门子来禀报,说南兵部大司马的标下武官拿着令箭在外面,说必须要马上见到秦小先生!

“冯老爷啊你快签字吧!”秦德威赶紧劝道:“即便不靠大司马,在下也能把事情办了!”

冯知县听过很多次秦德威信口吹牛,但神奇的是,秦德威每次都能花样翻新的吹。

你秦德威在王大司马那里当了一个半月绣衣使者,都没抓住江府尹的把柄,只能拿着江二公子敲边鼓,然后还被人压下来捂盖子。

现在你从王大司马那里跑路出来了,借用不到钦差大司马的声威权势了,居然又吹牛说能办了江府尹。

这怎么让人相信?凭什么让人相信?

秦德威叹道:“冯老爷啊,你要是再犹豫不决,在下立刻从县衙后门逃走,然后去隔壁上元县找齐知县!

办这件事,在齐知县那里其实也一样,就像这次对付钱业,最后大功劳都分在上元县那边了。”

“你敢!”冯知县最听不得这个,提笔刷刷刷签了字!

于是秦德威就成为一名江宁县县衙临时工了,他很快就进入了角色:“无论这件事怎么办,都应该先与大司马知会一声,当然不必告诉他细节,这也是对钦差的尊重和礼数。”

冯知县点点头:“有理!你与大司马熟悉,你去说说便好!”

秦德威无语,一个县衙临时工书手去拜访大司马谈事,真的不会被打出来?

冯知县指着门外说:“外面不是还有武官来找你吗?你跟着他走,自然就能见到大司马了。”

秦德威发现,冯老爷真的有进步,居然能把自己挤兑了。

“对了,大宗伯说的那个蹉跎六年的故旧是谁?冯老爷你在京师时,应当知道。”秦德威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没准也是个历史名人呢。

冯知县使劲回忆了一番,不是很确定的说:“应该说的是一个叫严嵩的人,他是夏大宗伯的江西同乡。”

秦德威:“……”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君子一言

秦德威随口这么一问,居然真问出一个历史名人。

从知名度来说,未来的严阁老说是本朝除了皇帝之外最出名的人也不为过,或许上了中学历史课本的戚继光能比一比。

当奸臣当到严嵩这份上,成为奸臣里的符号人物,数遍整个大明朝也是没谁了。

冯知县越想越觉得没错:“五六年前我在京师参加大比并登科时,这位严大人刚当上国子监祭酒,是四品官。

算起来到现在也该有六年了,与信中所说的蹉跎六年倒也吻合。”

自从听到严嵩名字后,心里一直在卧槽的秦德威终于也记起来了。

按照原有历史轨迹,严嵩由中级官僚向高级官僚的品阶跃升,似乎就是在南京镀金完成的。

最后在嘉靖十五年,严嵩以正二品南京礼部尚书身份进京朝觐,被嘉靖皇帝留了下来接替夏言担任礼部尚书。

所以依据历史规律,严嵩会在南京呆好几年?

秦德威心里忍不住又是几百遍卧槽,不会蝴蝶效应发作,真把严嵩弄到南京来当府尹?

这可是史上数得着的巨奸,他还没有做好面对的心理准备啊。

“冯老爷,我突然又不想努力了。”秦德威突然兴致全无,意兴阑珊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