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他目光微微一个闪烁,身后便有一道亮到目眩的光芒闪起,却是将一道幻明神斩祭了出来,此神通不受任何外在之物阻碍,于瞬息之间斩入其人心神之中。
蔡离与慕倦安一般也是世道嫡宗子,身躯内外皆有守御,同样也有阵器守持心神,立时将此挡了下来,可即便如此,因为他事先没有准备之故,也不是不受影响,由此微微恍惚了一瞬间。
可强手过招,岂容半分疏漏,几乎在同一时刻,那汹涌心光便是直接撞了上来,那一道自玉簪垂下的光气因为此刻没有法力支撑,顿被压迫的晃动起来,那衣袍乃至头上发簪都是急骤闪烁着光芒,像是已然濒临力量承受的极限了。
所幸此时他也是缓了了过来,本能传意上去,努力支撑住外围的屏护,可是如此一来,他也失去了反击的机会。
这个时候,那滔滔心光势头一缓,不再是冲涌奔流,而是将他整个卷入了进去,并从四面八方加以挤压,他顿时陷入了一派光气包裹之中,这从极高到极柔的转变,显示了张御在心光驾驭之上早是到了由心而变的层次。
蔡离一招失机,受到无处不在的压迫,被迫催发出全身法力抵抗这股愈来愈重,仿若无尽的力量,此刻除了苦苦支撑,什么都做不了,施展神通道术根本不用去想,此刻只要稍有松懈,那心光就会先一步将他压垮。
修道人若无把握,通常避免正面对抗的道理便在于此了,一旦失败,只要对方经验老道,那你很难能再有翻盘的机会了。
蔡离自忖没有没有翻盘的手段,他还藏有几个杀招,可一旦用出来,是要付出代价的,万一不成功,自己也是受损不小。
犹豫片刻后,他传声言道:“张上真,今次论法就到此为止吧,再斗下去,恐怕你我都有所损伤。”
张御微微有些意外,因为这才是刚刚开始,虽然此人落在下风,但他看得出,应该还有反击的手段,没想到其人却是提出罢手了。
他心中一转念,却是有些明白了,这位很可能是因为怕再斗下去自身有所损伤。
不过他对此倒是也能理解的。通过方才交手,他看得出来这位并没有与人惨烈搏杀的经验,这也应该就是这些元夏上层修道人真实体现。
道理也很简单,此辈应该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也从来没有与人生死相搏过。撇开功行不论,若论斗战意志,面前这位甚至没法和一个拥有丰富斗战经验的寻常外世真人相比。
当然,以这些人的身份,斗战恐怕也轮不到他们,所以这样的表现也很合理。
就是蔡离方才口口声声说是来切磋,还要让他放手一战的言论就显得有些可笑了,这样的对抗,顶多算是最简单的切磋,说论法斗战那是十分勉强。
瞬息间思绪转过,心光已然被他唤了回来,场中一切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蔡离却是显得很是亢奋,在他感觉中,方才那等充满了凶险的斗战让自己感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有一种在生死线上游离的感觉,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感受到的。
他赞叹道:“张上真果然道法高明,上真放心,这一次两家会谈,我一定是会为你们说话的。”
……
……
第四十章 共气利非同
蔡离显得兴致极高,几乎是拍着胸脯说是要帮天夏,他这不是虚言,也不是夸大其词,而是发自内心。
虽然元夏最终是以覆灭天夏为目的,可与帮天夏使团说几句好话与这此不矛盾。
在他眼里,整个元夏都是三十三世道的,而他身为东始世道的嫡宗子,又是未来的宗长,自然也是元夏的执掌者之一,我自己的东西我愿意给谁就给谁,说上几句话又怎么了?根本就是小事。
使团议谈得到的那点东西有他高兴来的重要么?
待是他与张御从那一团金液之中退出之后,道:“张上真,今日已然尽兴,改日有暇再与张上真论法。”
张御看了看他,既然这人把这个看作切磋,这也由得此人这么认为好了,要是其人真的做出对天夏有利之举,那么倒也算是一桩好事。
蔡离想了想,一挥袖,抛出一枚玉符,道:“张上真若寻我,持此物来便可,没人敢拦你。”则是对他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张御则是对他道:“蔡上真,你之阵器未曾带走,”
蔡离并不回头,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不用了,留给张上真你了,张上真你用不着,扔了就是。下次与张上真切磋,我再带一件过来就是了。”说完之后,他身影已是消失在了殿门之外。
张御转目看向满地金色流液,略作思索,伸手一拿,所有金流霎时聚在了一处,在手心之中化作了一枚流转不止的金球。
这东西他并不需要,但是可以交给尤道人。
迄今为止,他们都是通过侧面观察元夏的器物来探知元夏的阵器技艺,现在却是直接拿到了一件,且还是世道上层修道人所用,这是十分有价值的东西,足以为他们在随后两家的斗战之中争取到一些胜算。
蔡离也不是不知道这等事,可他哪里会在意这些。元夏底蕴深厚,根本不差这点东西,就算因此多付出一些死伤,死的也是那些外世修道人,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享受的是濒死一线的刺激感,但却不会去战场上去拼命,因为那是真正的损折性命的,他也没有道理去和那些外世修道人混在一起,没得拉低自己的身份。
张御收好那金球之后,站在原地深思起来,方才虽然只是十分简单的一场切磋,可是依旧能看出来不少东西。
特别是蔡离能够说出那等偏帮天夏之言,应该是身份不低。据他如今所知,三十三世道因为本身实力问题,也不是完全地位等同的,蔡离很可能就是出自地位比较高的世道。
这个人身上所展露出来的东西,那就很有参鉴意义了。
其身上的那一件法袍,或者说是阵器能与自身法力相辅相成,感觉中似是爆发了出倍于自身的力量,这也就是其人没有什么斗战经验,或者习惯了用阵器推动的力量去压人,所以没有能够真正发挥出此身的实力。
随便换一个天夏人,或者说元夏的外世修道人,要是有这等阵器辅助,毫无疑问能用出比之其人更为强大的力量来。
不过这不是说此人就容易对付了,尽管他今天对阵起来很是轻松,可那是因为他站得高度足够高,心光足够深厚,道行也是压过此人一头之故。要是相同层次的修道人,可真不见得能挡住那爆发出来一击。所谓一力降十会,这位上来直接和他正面对拼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思考过后,他默默一运法,通过训天道章,将自己与蔡离对战的一幕送递回了位于天夏正身那里,好设法让天夏上层看到,或许能得到更多东西,天夏也能早一日有所准备。
而这个时候,伏青世道的外间某处殿舱内,这里正是天夏使团此行所有载承飞舟的停泊之地,如今正有一群元夏修士站在此间对着飞舟指指点点。
其中一名道人负袖仰头看着上方,道:“这就是天夏的飞舟么?”他笑了一声,上去用指节敲了敲,激发出一声灵性光芒,他道:“也不如何么?毫无金坚之性,摆上个千年便就要走形易变了吧?”
其余人不由发出一阵轻笑声,有一个人笑道:“天夏又不像我元夏稳固守中,能做到这般地步已算不错了,且这不是好事么,说明天夏技艺还远远比不上我元夏。”
先前那道人连连摇头,道:“无趣,无趣,遇上好对手才有意思么,此辈技艺不高明,赢了他们又如何?”
这时人群中有一个老道出声道:“这些东西,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他这一开口,所有人都是变得谨慎起来,“史老,不知有何见教?”
史老道沉声道:“我看过诸多外世的阵器技艺,却无一与此近似。此等路数与我辈修道人的手段也截然不同,我看其立造此舟的技艺,最早当并非是来自于修道人,而当是来自另一个神异族群,天夏应该是从别处取来的,然后再在此基础上修修补补而成。”
“那弥补的手段还算有些看头。虽以我等元夏技艺看来,还稍显粗糙,看去没有定性,但却莫忘了,天夏不比我等元夏,乃是变机之地,技艺手段不如我稳固也是可以理解的。”
“再则,就算这等粗糙技艺,还有这个作为根基的炼物手段,也是经过了长久沉淀而出的,并非如诸位说得那么不堪,不过若是天夏的阵器之道也仅止于此,那也不过如此罢了。但若这不是他们所用的惯常手段,那就是不想让我们看出他们的根本技艺,所以用此遮掩。”
诸人听此言,不由相互窃窃私语,还有人疑惑道:“是如此么?
史老道言道:“要验证也简单,只要看天夏其余炼造器之物便可,两相一比较便即知晓端倪,除非桩桩件件都是这样,即便如此做到这一地步,也可随便寻几个天夏修道人谈论一下炼造用器之手段,上面的人能遮掩,下面的人可没这个本事。”
诸人纷纷点头,修道人能达到一定层次才能把这等事隐瞒的天衣无缝,一知半解可遮藏不住,当然要是天夏让所有人封嘴,那是准备的非常充分了,此又可从另一个层面上看待天夏,至少这份准备功夫就不简单。
这时有人道:“蔡上真回来了。”
众人不由看了过去,见蔡离脚步轻松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不羁之色,他随意撇了一眼,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人施礼回应道:“蔡上真,我等在看天夏的飞舟,好比较天夏炼器手段与我孰高孰低。”
蔡离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史老道言道:“这是为了做到能知己知彼,对于我元夏最后一个对手,我们不能小觑,而当重视。”
蔡离撇了撇嘴,没去反驳。这位史老道在这次谈议之中地位与他相仿,辈位却在他之上,元夏讲究上下尊卑,他纵然不喜其人的刻板,却也不好当着众人之面反驳。
这时有人看气氛不对,马上插了一句,引偏话题道:“听闻蔡上真此去与那位天夏正使论法,未知结果如何?”
蔡离精神一振,道:“很是尽兴,天夏道法也是很有可取之处的。那位天夏正使也很是了得。”
天夏道法?他没看到多少,反正他自己觉得很刺激就是了,而且那位天夏正使能当面击溃他的进攻,这等本事他也是佩服的。
他琢磨着自己下回可以再打造一件更好的阵器,从而推动出更多力量,此前不这么做不是做不到,而是身上所着已然足够用了。
史老道道:“能得到蔡上真夸赞,看来那位天夏正使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了。”他对周围人道:“诸位,我们该看过得的也看过了,当是回去禀告邢上真……”
“等一下!”人众之中却忽然有一个一直不曾开口的黑衣道人忽然发声,他道:“史老,我欲去见一见那位同族。”
史老道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差点忘了,易道友此行也有事要做,易道友请去吧。”
黑衣道人没有多言,身外卷起一道黑风,霎时化去不见。
此刻伏青世道另一处塔殿之内,焦尧正在此清点赠礼。
这些天有不少修士来拜访他,明里暗里都是劝他说投向元夏。不过他遵从张御的吩咐,不去明着拒绝,也不给明确对方的态度,对于这个他其实非常娴熟,应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他正在欣赏一个玉貔貅时,外面弟子道:“上尊,又有一位客人来访,不肯报名姓,却只说与上尊有渊源之人。”
焦尧神情不觉一动,放下玉貔貅,整了整衣袍,道:“请进来。”
未有多久,一名留着长须,身着黑袍,面容严毅的中年道人走了进来,见了焦尧,眸光凝注其人片刻,执礼道:“我是北未世道的易午,听闻有一个同道在此,特来拜访。”
焦尧看他几眼,正容回有一礼。
易午沉声道:“我无法在此停留长久,就长话短说了,如今世上真龙已然不多,能修到道友这般境地的更是愈发稀少,道友若是愿意投入我北未世道,立刻可授族老之权柄。
我不瞒道友,我北未世道在元夏虽受排挤,可有上祖庇佑,总可保你安妥,就算天夏有制束你之法契,我亦可助你化解,道友若得觉得可以,那么我今日就可带你脱了这方苦海,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
……
第四十一章 上元催问对
焦尧听着易午给出的条件,不由沉吟起来。
他看得出来此人到此就是求一个明确的答案,所以一上来就已然给出了最好的条件。他若不愿,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转头离开。
说实话,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是心动了。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虽然元夏展现出了足够强盛之势,这些天到此他也亲身感受到了,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对天夏更有信心。
自神夏以来,他便游走在诸势力之外,磨练了出了一种本能的感觉,知道该往那边站,有的时候就算曾被逼迫着做出一些不得已选择,最后也仍是靠着灵活的尺度保全了自身,所以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
且不谈这个,他也不喜欢元夏的氛围,那赤裸裸的上下尊卑,那种非我即敌的理念让他十分反感。
他在冷静下来后,此刻升起的念头,却是如何借用此人了解到更多关于元夏内部的情况。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言道:“道友给出的条件,十分有诚意,若是可以,焦某也想立刻答应下来,但是如今却有一桩妨碍。”
易午道:“道友有什么难处,尽管直言,易某可以试着帮你解决。”
焦尧叹气道:“道友需要知晓,我并非天夏唯一之真龙,更在天夏更不少族类存在。”
易午意外道:“哦?还有族类么?”
焦尧道:“有,且有不少,如今大多被天夏奴役驱驭,焦某投靠贵方不难,可是那些族类定然会受到牵累,我又岂能只顾一己之私,让族人陷入苦难之中呢?道友你以为呢?”
易午陷入了沉思之中,这是他之前未曾想过的情形,因为真龙向来少有聚族而居的,像他们北未世道,也是多个来自不同族群的真龙聚集而成,而听焦尧,似乎他的族类数目还有不少。
他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了,道友的顾虑我了解了,此我暂时无法帮你解决,唯有请教族老之后再来与你详谈了。”
焦尧见他要走,忙又道:“道友留步,我若欲见道友,又该如何?”
易午道:“是我疏忽了。”他取出一枚明珠,道:“道友需寻我辈之时,只要往里祭用法力便可。”
焦尧接了过来,称谢一声。
易午对他一点头,就直接快步离开了。
同一时刻,另一处塔殿之内,尤道人翻来覆去摆弄着一只十分古旧的小丹炉,也不知作为摆设放在这里多少年了。
可仅仅是这么一个东西上面,却也留下了不少元夏技艺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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