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关于法器那部分他懂得不深,但是涉及到阵法得那部分,却是他仗之以成道的手段,从中能够看出太多的东西来。
看罢之后,他暗自点头道:“确实有一定可取之处。只是对比这座塔殿,手段技艺却是稍显落后,看来元夏也并非顽固不化,对于值吸纳的地方也并不排斥。”
这些天他来观察过很多阵器,判断元夏并非一上来便就如此厉害,也是在逐渐剿灭各个外世之后,吸收了一定精华,再取长补短而来。
但是在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很少再见到往前进步的趋向了。这是因为元夏的阵器涵盖了道法、法器、阵法的诸道,如此越往上走,越是困难。
正常情形下,为了能往上走,肯定要拔除冗余,对各种法门进行细化分割,可元夏恐怕未必是如此,但同样,在这等情形下,每前提高一点都是巨大的进步。
他放下丹炉,又环顾四周,心中忖道:“这些物事还是有些古旧了,若是能找到元夏当前主流阵器,借来一观,便能对元夏有个清楚认识了,我之道法不定也能得有裨益。”
可是这个机会只能慢慢等了,自入此间之后,他们所有上层修道人被互相隔开,他不是行事激进之人,在重新取得联络之前不准备有什么动作,而是决定耐心等下去。而元夏上层也迟早是要找他们详谈的。
伏青世道之外,天地之中停泊着一驾巨舟,主舱中坐着一名外表看来五旬不到的中年道人,这人双眉斜飞,眼若鹰眸,神情异常严肃,此刻他正翻看史老道还有蔡离、易午呈递上来的文书。
这人只是端坐此间,场中气氛就极为紧张,就算不怎么老实的蔡离此刻也是挺直了身躯坐在下方。
在看罢文书后,他不置可否,将此丢在了一边,直接言道:“告知伏青世道,给他们时间已然够多了,再给他们十天,我会亲自与天夏来使交谈。”
只是半刻之后,慕倦安就收到了通传,他神色也不太好看,但知道自己无法拖延此事了,于是唤来了曲道人,问他近日可有进展。
曲真人道:“回禀上真,本来属下已是准备在名唤焦尧的真龙那里打开缺口,但是北未世道的易午却是去见了他,后来其人就宣称再不见来客了,很可能……很可能是被其招揽去了。”
慕倦安皱了下眉,果断道:“那就别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力气了,天夏使团还有几位真人,能笼络过来多少是多少,希望未来攻伐天夏多少能起点作用。”
曲道人点头称是。他是明白的,按照以前的惯例来看,诸世道麾下的外世修道人征伐天夏时是不可能一同配合动手的,而是各自为战的,最后计功也是落到各个世道头上,可以说此是各世道之间争夺权柄的延伸。
所以有内应无内应,是不是了解天夏内部情形对于伏青世道而言就较为重要了。要是表现不利,慕倦安这个还未继任宗长的嫡宗子很可能会受到来自内外的质疑。
他应下之后,出了大殿,想了想,又再次来到张御所在的塔殿之内,见过礼后,他开门见山道:“张上真,十天之后元夏上层就会来找你们议谈,为首的那位邢上真向来是以强硬著称,也是少有的在攻伐外世之时会亲自动手之人。
他不会给予你们任何妥协,只会要求你们屈从。他们若不答应,那么下来谈判就无转圜余地,我两家除了开战别无他途。”
张御淡声道:“莫非元夏还会选择不攻我天夏么?”
曲道人却是道:“曲某还是那句话,覆亡天夏不等于覆亡你等,至少你们这些人是可以保全的,”
张御道:“多谢提醒了,曲上真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曲道人见没有说服他,也没有多大意外,他这次只是来最后尝试一下,道:“希望你们能坚持到底。”
在临走之际,他又回头道:“如果张上真你们改主意,随时可以来我,不过抓紧时间,十天之后,谁也帮不了你们了。”
在离开这里之后,他又试着去找寻林廷执,这位他还没有尝试结果过,可以说,除了常旸之外,他此前主要把重点放在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身上,但现在不得不转而向下求寻了。
此刻他也有一种急迫和危机之感,自他们这次出使归来之后,元夏上层都是弥漫着一派乐观,认为与以往攻伐的世域比起来天夏也就是稍微强盛一些,与那些外世没什么区别,也是轻轻一推,就可以覆灭。
可若是一旦遇到挫折的话,那元夏上层可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一定先会问罪到伏青世道身上,他不知道慕倦安怎样,但他一定是逃不掉的。
邢道人在下达了最后通传之后,就直接带着诸人乘舟进驻了伏青世道。
这一次他带来了十余人,人数上与元夏使者上层基本对应,在他与张御谈判的时候,其余人会去与另外那些玄尊对言,以此给予天夏一方以压力。
其实这回一开始就有人对他的强硬作派颇有微词,这些人并不是站在了天夏这一边,而是因为他们觉得采用柔和手腕更为容易压服天夏使团,应该在天夏使团面前彰显优容大度,使得他们心甘情愿来投,而不是这般咄咄逼人,这样反会起到反效果。
邢道人没有去理会这些言论,以他的身份也不必去管这些,依旧是我行我素。
十天时间几乎是眨眼就过。
邢道人等到最后一天的昼夜轮转过后,便抬起头,关照道:“请那位天夏正使来我处,我在这里等着他,吩咐传话之人,只准他一人来此。”
他不会去到天夏使者这些天已然熟悉的地方,而是要让对方主动过来,这既是摆出姿态,告诉主动操之在我,同时也是给予天夏一方以压力。
仅仅半刻之后,张御这边就得了通传,对于邢道人要求他倒是不介意,左右都是在元夏地界上,去哪里都是一样,而且元夏明明已是占据了极大优势,却还摆出了这副阵仗,却是反而显得对面器局不够。
他并不急着动身,而是在殿内定坐了一会儿,慢慢品着清茶,在一盏茶饮尽之后,这才从容起身,自塔殿迈步走了出来。
慕伊伊正在外面等着他,见他出来,轻轻松了一口气,对他屈膝一礼,道:“张上真,请随小女子来。”
张御颔首道:“劳烦带路。”
……
……
第四十二章 苛约欲迫战
慕伊伊拿动法决,便有一道虹光自远处飞来,落至她与张御脚下,形若荷叶之状,摆动飞舞,但此本来该是顷刻间托人去天的,但此刻却是凝滞一会儿,这才慢腾腾飞了起来,带动着两人往外而去。
慕伊伊压下心中惊异,催运法力引导光荷向前,前行有半刻之后,就在一座大湖之畔压落了下来。
张御看过去,湖畔对面停泊着一座巨舟,此舟如城壁高立,横长阔直,外表光滑,但是有金线描绘的道箓金纹,看似成合一体,可细观之下,恰可分化为三十三个单独的道箓,如无意外,这应该就是代表元夏三十三世道了。
慕伊伊道:“张上真,邢上真就在里面等候阁下,伊伊只能送到这里了。”
张御道一声有劳,慕伊伊屈膝一礼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张御看有片刻,脚下踏起一团云芝玉台,从湖面之上飘渡而过,来到了那巨舟的近处,随着他的靠近,那驾庞大舟壁也是忽然裂开一个无比狭长如眼瞳一般的竖门,并自里显露出一条长长通路来,只是内里看着光华黯淡,有一股幽暗压抑之感。
他一甩袖,驾驭氤氲玉芝往里渡去,当他入内之后,道壁两边前有光华在前闪烁,似是指引他前路去向。
他跟随着光芒而行,数十呼吸之后,进入了一座庞大空厅之内,一束光芒从上方照落而下,在大厅之内弥散开来。
大厅正中,有一名身着古旧袍服的道人站在层层叠起的阶梯高台之上,其两侧的高壁倾斜向上,在高远处汇合交集到光芒源头所在,只是除了冰冷坚台和金属色的坚壁之外,空空荡荡,什么多余的饰物都是没有。
邢道人看了一眼张御,道:“天夏使者来了。”他缓缓抬手,执了一个道礼。
张御也是在原处立定,抬袖执有一礼。
邢道人用毫无起伏的语声道:“我乃是元夏元上殿司议邢觅,此行全权负责与天夏使者谈议一事。”
张御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邢道人冷漠目光扫来,“天夏使者来我元夏已有数月,却不曾议妥事机,故元上殿命我前来,元夏与天夏之间,今日便当有一个定议。”
张御点首道:“邢上真请言。”
邢道人在上面居高临下看来,道:“不管伏青世道寻你们谈了什么,也不管他们给出了什么条件,这些议谈都是到此为止,不必再继续谈下去了,天夏使者只需在这约条上面附名便可。”说着,一挥袖,一份长长契卷就对面飘荡过来。
张御目光一注,这契卷便在他面前顿止,并哗啦一声延展开来,上面列出了一条条约条,其中最为主要的,就在于最前面几条。
其一,天夏需将世域之内所有修道人的名册,所有镇道之宝,各辖地之地舆图,乃至各家传继道法都是拟成书册呈递上来;
其二,允许天夏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并入元夏,但随行弟子族人不得超过三数;
其三,元夏修士入天夏世域时,天夏修士不得有出面阻拦之人,必须配合元夏修士接手元夏各处要地。
其四……
张御一条条看了下来,在这里面,元夏是将天夏当成了可以肆意宰割的物事了,其中任何一个条件都是天夏不可能接受的,当然,天夏也从来没有与元夏谈条件的打算,此来不过是为了更好的了解元夏罢了。
待看罢之后,他抬目看去,道:“这就是元夏的条件么?”
邢道人漠然看下来,语声中毫无情绪波动道:“这就是元夏的条件,怎么,莫非还不够么?天夏遣使到我元夏,不就是为求一个体面么?这里面的条件已是给你们足够的体面了。当然,你们也可以不答应。”
张御看着此人冷漠目光,心下了然,此人应该是一个元夏之中的激进派,其所追求的就是采取强硬,不给任何天夏任何以妥协的余地,深信凭借元夏的实力足以摧垮,所以提出了一系列天夏根本难以接受得条件,要的就是与天夏速速开战。
不过根据他这些时日了解的情形来看,这人虽然这般思量,却未必能够如愿。
他目光迎去,道:“那我可以回答尊驾所言,此些条件天夏一律不会答应。”
邢道人漠然道:“那么就是拒绝了?”
张御淡声道:“元夏欲如何,我天夏皆可奉陪到底。”他一语言毕,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面前那一份契卷倏然粉碎,再是抬袖一礼,随后一振衣袖,乘动云芝玉台,往外而去。
邢道人则是看着他的背影,目注着他离去。
巨舟另一处舱厅之内,蔡离正在座上摆弄一枚棋子。此时有一名修士自外走进来,对着一躬身,道:“上真。”他精神稍振,道:“怎么样了?”
那修士道:“上真,听说邢上真与天夏使者谈了没有多久,天夏使者就离开了,应该是未曾谈拢。”
蔡离冷嘲一声,道:“我就知道是此结果,这个邢觅回回都是如此路数。一味强硬对敌,然后每一次都是导致下面之人拼个死伤惨重。”
那修士不解道:“上真,那可为何上面那么支持邢上真呢?”
蔡离呵了一声,道:“那是因为上面想借机削弱我等啊。”
三十三世道的元上殿在总览全局,诸司议都是来自各个世道,有曾经的宗长,也有族老,长久以来,这些人通过掌握对外世攻伐的统摄权柄,建立起来了一定权威,虽然不可能去损害三十三世道的稳固根基,但却是倾向于进一步压缩各世道的势力。
这么做既是想更好的集中力量,同样也是想掌握夺取终道后的分配权。
终道如何,谁也不知,但一定不是像宣扬的那样人人可以得享,但最后必然只有少数人可得,元上殿诸司议自是想要拿在手中的。
但是下面各世道也不可能就此服从,所以反而是认为当以怀柔手段对待外敌,以势压人。这般不仅可以以最小代价摧破敌手,同时也不给上面执拿分配权力的机会。
那修士听蔡离这么一说,心中不安道:“上真,那么这一次邢上真与天夏使者无法谈妥,岂不是要让元上殿得逞了?”
蔡离哼了一声,道:“天夏是一块脂膏肥厚之地,想怎么切,该切多少,这是该事先商量好的,岂容这么粗暴夺取?”
他嘴上说得是天夏,其实也是意指终道,天夏是最后一个世域,谁都能看出,这一次出力和分配权柄,将直接决定终道归属,有序瓜分才是最好的,而不是元上殿全给拿去,然后洒一些残羹剩汤给他们。
他道:“你去一趟慕倦安处,要他设法把元夏使者挽留住,就说事情还有挽回余地,就说稍候我可请天夏使者去我各世道作客,继续商议两家之事。”
那修士一听此言,心下顿时明白了,原来自家这位上真也不是没有应对,这回当是是故意借助邢上真之手先压一压天夏使者,然而他们再上柔和手段安抚,如此软硬兼施之下就可逼迫天夏使者屈从了,同时也是不令伏青世道一家独享好处。
他道:“是,上真,属下这就前往。”
张御回到了塔殿之中后,他思索了一会儿,便命人请来曲道人,道:“曲真人,方才与贵方元上殿的司议见过了,贵方约条苛刻,我天夏自是无法答应,今番使命已毕,我待离开伏青世道,折返天夏,还请告知慕上真一声,允我离开。”
曲道人一惊,他赶忙道:“张上真且先留步,此事容我告知慕上真,再回复上真,说不定事情还得转圜。”说着,他一礼之后,急急离开此处。
张御在他走后,则是唤来严鱼明,道:“你且传命下去,让随行弟子准备一下,我稍候或当离开此地。”
严鱼明问道:“老师,我们是要回天夏了么?”
张御平静道:“这要看元夏如何选择了。”
根据他这些时日的了解和观察,元夏内部充斥着矛盾,除了涉及根本利益之事,不可能有一种意见完全占据上风,而且邢上真所列条书太过苛刻,哪怕是真心投向元夏之人也不可能接纳下来,这明显就逼着他离开,好令两家立时开战。
这他自是不会令其如意的,不过他相信,有人更不愿意看到他现在就离开。
半刻之后,曲道人转了回来,道:“张上真,慕上真让曲某告知上真,邢上真所出约条并非是我元夏诸世道之意,此事还可商议。”
他自袖中取出一封玉符递上,道:“此为乾坤符,持此符,可以在伏青世道内外走动,还望张上真能在我元夏多停留一些时日,事情还有转机。”
张御看有一眼,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就将此符接了过来,道:“我欲先见一见各位随我前来得上真。”
曲道人道:“这自是可以。”
张御微微点头,曲道人见他暂且不提离去之事,以为已是将他劝住了,也便出声告辞,回去复命了。
张御则是唤了外面的随从进来,要其带路前往尤道人处。这一回,果然没有遭遇任何阻碍,那随从直接将他带到了尤道人所居塔殿之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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