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973章

作者:误道者

张御看向他,道:“若只讲道法,那确然是如此。”

“这样……”管姓修士沉吟一下,道:“能否与上真单独一谈?”

张御点了下头,他拿一个法诀,霎时一道晶光帘幕落下,将两人都是罩定,这般除非上境大能窥看,否则无论任何动静他都能察觉。

他道:“道友想说什么,现在却是方便说了。”

管姓修士神情一肃,对他执有一礼,郑重言道:“管某这几日得上真指点道法,已然明白,元夏非是善地,与其坐以待毙,不若奋身一拼,管某愿意跟随天夏,不知贵方可否接纳?”

张御看他片刻,道:“管道友可知元夏强于我天夏么?”

管姓修士道:“不错,元夏的确强盛,可管某对元夏只有仇恨,而无归属,而且既然明白知晓元夏无论输赢都不会善待我等,那为为什么还要留在元夏呢?管某不会做这等蠢事。”

他当初之所以投向元夏,乃是因为恩师和同门都是投降了元夏。故他半是无力回天,半是被恩义裹挟。

但是现在,那些同门乃至师长早就战死了,他心中对元夏只有深深的仇愤和厌恶,要不是个人力量微小,他早就开始反抗了。而天夏的出现,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希望。

说了这些之后,他又肃然言道:“张上真若是不放心,管某可以当场签立约书,以证此心!”

……

……

第三十八章 往来为正心

张御见管姓修士一片坦然之色,他略一思索,抬手虚虚一拿,霎时一道金光落下,在案台之上化作了一份符书。

管姓修士却是毫不迟疑的拿了起来,根本不去看上面具体所列条文,就直接在上面落下了自己的命印,并递送了过来,道:“上真看如此可否?”

张御目光一落,方才他看得很清楚,这位确实是将自身气意着落约书之上,这除非是上境大能亲自插手,否则是瞒不过他的。

其实法契这东西,要是元夏肯花力气,利用镇道之宝,还是能够化解的,但要是能为一个不重要的外世修道人做到这等地步,那这里也不是元夏了。

他并没有去拿那契书,而是抬头道:“管道友方才问我,是否有化去劫力之法?”他伸指一点,那一缕携带而来清穹之气就落入其人身躯之中。

管姓修士顿时感觉到避劫丹丸的药力停滞了短短片刻,那一瞬间,似乎劫力也从身上消失了,但是等到此气化尽,避劫丹丸的药力又自上来,他惊异道:“上真,不知这是……”

张御道:“乃是我带来的一缕宝气,管道友既然愿意投向我天夏,将来若到天夏征伐,有此气之痕留下,那我可隔空送渡,将身上劫力暂时压下,令你能不受元夏制约。”

管姓修士听得,心中不禁欣喜,只他似又想到了什么,略略迟疑了一下,试着问道:“冒昧一问,上真这些宝气带了多少?”

张御回道:“今回只是带了这一缕罢了。”

管姓修士一怔,他沉默片刻,道:“张上真,若是如此,此气或许用在招揽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身上更为有用,用在管某身上似有些浪费了。”

他也能想到,要是招惹功行上乘的修道人比他更有有用。

张御摇了摇头,道:“我天夏并不似元夏,只要愿与我天夏站在一处,共赴危难的,那便是我之同道,无关乎修为道行。”

管姓修士不由看了他一眼,若真是这样,那天夏确实与元夏是有所不同的。但这只是当面之言语,到底事实是不是这样,他眼下也无法确定。

正如元夏说取了终道后,人人可享大道,无分元夏还是外世修道人,但他却是根本不信的。要真有那么一日,元夏不把他们清理干净就不差了,就算不这么做,也是要设法永远奴役他们,令他们无从反抗。

不过不管张御说的是虚言也好,还是真的也罢,他都无所谓,他也不是冲着这个来的。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这么做的初衷是来源于对元夏的厌恶,还有反抗无门,所以不管天夏是什么模样的,哪怕比元夏更残恶,他也不在乎,只要能接纳他一起对抗元夏那便可以。

张御这时一拂袖,案台上的契书陡然化作了一团飞灰,管姓修士一怔,皱眉道:“上真这是何意?”

张御道:“几位到我这里来论道,元夏不会没有戒备,特别是对于管道友你们这等外世修道人,回去定然是会详查一番的,若是定了契约,恐对道友不利。”

管姓修士神情微微一变,他真当真没有想到这一节。因为元夏除了盘剥驱驭他们,平日就是靠避劫丹丸控制他们,除此之外不曾施加任何手段,但是此刻想来,这次事机情况不同,并不排除元夏有如此做的可能。

张御道:“我已是看到了道友的决心,有没有契书也是一样。”

管姓修士这下倒是有些相信张御方才所言了,换作元夏,那是绝然不会为他们这些外世修道人考虑的,定了下约书,那就是任凭驱使,像他一个寻常真人,说他能在两家对抗中有多大作用,连他自己也不信。

他站起身来,对着张御郑重一礼,道:“多谢上真关照,不过上真为管某考量,管某也不能不讲道义,”他双手一托,当场以法力拟化一封约书,递上道:“此中有管某之名姓,决心,还望上真收下了。”

张御看着他,点了点头,将此约书收了归来。此书上面没有约束之力,只是可以作为一个凭证,证明其已投向了天夏,其人给他此物,这是表示自身坚定之立场。

他这时道:“我知道友心中之急迫,但是元夏、天夏之战迟早会是发生,还望道友能静下心思,不必急躁,唯先行保全自己,才有实现心愿之可能。”

管姓修士点头道:“多谢上真提醒,我已是忍了千多载了,不在乎再忍得一时。”再对张御再是一礼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而在此时,伏青世道的主殿之内,慕倦安正在运炼功法。

他是被世道改换天机强行推动上来之人,这般功行虽是足够了,可却有一个缺陷,那就是每日不维持必要的修行,那么功行会发生一定程度上的消退,虽然不至于境界退转,但是法力会不断削减,直至退无可退。

唯有成了宗长,他才可能在未来享受到摘取终道的好处,从而求全道法。不止是他,不少世道之中的嫡宗子都是如此。

他正运炼之时,外面传来亲随急促声音道:“上真,上真……”

慕倦安顿时非常不悦,他最痛恨这等例行修行,可比还要痛恨的是这等时候还有事情来打断他,他努力平息了下怒火,道:“什么事?”

那亲随道:“东始世道的蔡上真来了,说是要见上真。现在已然在外面大殿等候了。”

慕倦安听到这个名字,神情沉了下,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诉他,我随后就来。等一下,让曲焕在外面等着。”亲随打一个躬,无声无息的退去了。

慕倦安收定心神,将气息平复,而后换了一身正袍,从密室走了出来,沿着山水行廊,先与在那里等候的曲道人汇合,随后走入了大殿之内。

此间正有一个外表三旬不到,看着举止不羁的道人正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品着茶,见他出来,也不站起,笑了笑,道:“倦安兄,冒昧来访,不打扰吧?”

慕倦安在他对面的席座上撩袍坐下,道:“蔡离,什么事情?”

蔡离嘿然一笑,他拿出一封书贴,往对面一抛,悠然道:“我奉上命过来看一看天夏来使,不妨碍吧?”

慕倦安心中一惊,他拿了过来,果然是诸世宗老的遣贴,有了这个,就证明其人是负责与天夏正使议谈的一员。只是上面说好再容他一些时日,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来了,莫非上面又发生了什么争执不成?

但这个事情是没法拦阻的,他想了想,抬头道:“自是不妨碍,蔡兄时候什么要见人?”

蔡离对他一笑,道:“晚不如早,我现在就欲一见,方便么?”

慕倦安道:“若是蔡兄要见,那没什么不方便的。”他对外唤了一声,慕伊伊走了进来,道:“兄长有何吩咐?”

慕倦安道:“你带蔡兄去见天夏使者。”慕伊伊屈膝道了声是,又对蔡离道:“蔡上真,这边请。”

蔡离放下茶盏,站起了来,抖了抖袖子,道:“倦安兄,我们回头再聊。”说着,负袖跟着慕伊伊一同离去了。

曲道人这时走到慕倦安近前,道:“上真,这人怎么来了,很是麻烦。”

慕倦安皱眉道:“看来是上面在催促了,所以用此人来压一压我,呵,随他去吧,平日我们在乎他出身,都不得不对他忍让,天夏使者可不见得会在乎。”

塔殿之内,张御此刻正在翻阅元夏经书,这时心中忽有所感,严鱼明快步走了进来,道:“老师……”

他一抬手,严鱼明会意,退到了一边,数息之后,蔡离自外走了进来,开始其人有些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却是露出些许惊异之色,随后郑重了一些,抬了一礼,道:“可是天夏使者么?听闻使者在此,蔡离特来访拜!”

张御在座上回有一礼。

礼毕之后,蔡离笑了一笑,走了过来,就在他对面席座之上坐下,整了整袖子,道:“听说张上真这几日常与人对弈道棋?可对弈有什么意思?不过在棋盘在之内摆动来去,我们修道人,既然是论道,那自该是切磋神通道法,不知使者可能赐教么?”

张御看了看他,道:“蔡上真此回是代元夏上层而来?”

蔡离笑一声,道:“不错,我也不瞒张正使,我算是受上面委派与你谈议的诸人之一,若是上真愿意赐教,只要贵方要求不是太过分,我都愿意为你们说话,请上真相信,蔡某有这个能力。”

张御道:“若能与元夏上真切磋论法,我亦是求之不得,愿意一睹尊驾之道法。”

蔡离听他当场应下,不觉神情一振,拍了下掌,道了声好,他又言:“不过我等论法,也不必弄得动静太大,免得一些老家伙不满。”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来,往殿下一抛,霎时有一滩金水在空地之上浦沿开来,很快蔓延到了全殿各个角落。他则施施然离座,先是站到了上面,随后一手虚引,举袖相邀,道:“张上真,请吧。”

……

……

第三十九章 得器未具真

张御望了一眼那片金光,心下立时了然,这应该是一种阵器,作用当是为单独辟立出一片空域供他们交手。

这是因为上层修道人交手动静太大,尤其是摘取上乘功果之人,法力心光完全发挥出来时,余波崩裂星辰,破灭日月也只是等闲之事,一般地界是承受不了的,而在另行开辟的空域中斗战那便无有顾忌了。

这类所在在天夏也是有的,譬如他就在镇狱之中与龙乙试过手。

他从座上起身,走了过去,在金光之上站定。蔡离对他笑了一笑,而后便感觉身躯微微一沉,他们二人都是在往那一滩金光之中缓缓沉入进去,他神情很是平静,不过数个呼吸,那金光将他们两个人都是吞没了进去。

张御这时一抬头,见自己落到了一片无垠大地之上,天中高悬有一轮半虚半实的淡白色地星,几乎就挨在地陆之侧,那庞大的轮廓仿佛远方的一轮残壁。

蔡离道:“这里忘辰空域,乃是我族中之阵宝,虽看着有些奇异,但与外间其实一般无二,在这里随便张上真你如何施展手段,哪怕将这里打了一个粉碎,我稍候稍作运炼,亦可恢复完整,所以张上真你不必有所顾忌,尽管出手便好。”他带着些许兴奋之色,“我这回也要好好领教一下天夏修道人的道法。”

张御微微点头,道:“正要领教高明。”

这几天他虽是与符姓修士等人对弈论道,不过这几位都只是外世修道人,说老实话,这些人法力境界都是不高,道法上也是失了上进之途,一眼就能看到根本,除了能拓宽一些视野,于他而言,这等交流没有什么促进和启发。

他倒是十分愿意和元夏修道人论法一番,真切了解一下元夏修道人的水准,只是此前他见到的真正元夏修道人也只有慕倦安和慕伊伊二人,这两人只是露了一面就不见了,其人则根本不管事,余下都是交给曲道人来处理。

现在有一位出身元夏正流的修士主动来与他论法,他当然不会有任何介意,反还很是愿意与之切磋。

蔡离这时对着自己胸口一点,一团涟漪般的光亮扩散,霎时遍及全身,像是将什么东西唤醒了一般,身外一缕缕流光飞舞,他道:“张上真,虽然我道行不及你,但你也不是全身在此,希望你稍候不要留手,不然恐怕会吃亏的。”

张御知道他为何这么说,此人其实并非是求道法之人,所以并未找到自身的道法。但不是说这样的人就一定比他弱了,论法斗战左右胜负各种因由皆有,但元夏的斗战方式和手段他也从未领教过。

更何况他是外身到来,不可能发挥自身全部实力,而为了不暴露根底,有些能力他也不准备动用,对方想来也是明确知道这一点的。

不过不论如何斗战,衡量一个修道人能为,法力强弱总是较为重要的一环,而他心光一向高迈于同辈之上,哪怕只有正身七八成实力,也不是此人如今显露出来的气机所能比较的。

他此刻也没有客气,身躯站着不动,随着心意一转,倏然间,一片心光自身上映现,骤然照遍此域天陆,并向着蔡离所在弥漫而来。

蔡离见到他这一发动,展现出来了惊人声势,也不由得神情郑重了许多,但更多是兴奋。

他也没有退避,反而大喝了一声,可见一刹那间,随着他推动法力,身上那件宝衣之上也有一圈圈流光闪烁,这些光圈大小无数,沿着一定的脉络奔流,像是万千水流汇聚一处,最后轰然一下崩腾涌出!

这一击是典型的元夏手法,乃是依靠法力与身上宝衣的紧密结合相互作用而成。实际上,这衣袍本身就是一个阵法法器两者兼备之物,而他自身功行也是相契的,在彼此促进推动之下,所能爆发出来的法力威能可达到原来的倍数之上!

双方毫不回避的选择,使得两边的心光法力顷刻碰撞在了一处,在那碰触所在不由一个迟滞,像是产生了某种势均力敌的对峙,但是紧接着,那一片弥漫四方的心光轰然崩开前面阻碍,如狂洋一般涌冲上来!

蔡离本来是自信满满,可见此一幕,不由大吃一惊。

虽然他能调运起数倍之力,能够与张御的心光作短暂抗衡,但是缺少后劲,若是对抗比他稍胜一二筹之人或许能靠这等猛然间的爆发击溃敌人,但是面对张御这等根底异常深厚的修道人时,那最坚实的一面一旦被击溃,后续自然也就是坚守不住了。

蔡离在发现法力之上无法胜过张御之后,他反应也算快,马上想着下来当是改变了策略,当以神通手段来应敌。

然而这并不是他平日与同宗或者其余同辈切磋,在正面比拼之中,某一方的法力一旦占据上风,哪里会容得他陷如被动之人从容改变策略,那浩浩荡荡光气借着突破随之一涌而上,直冲过来,顿时压得他气息为之一滞,脑海之中本来已经盘算好的一应变化全然成了空白。

不仅是这样,他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莫大危险之感,似乎这一击若无法抵挡下来,己身就会对面被对面一气碾压破散。

在他危急时刻,由于他心神示警,也是自行激发了某一处阵器,发髻之上的玉簪一闪,及时垂下一缕柔韧水光,将他全上下都是护在了其中。

因为这非是动用自身法力发动,这意味着他现在被隔绝了倾压,若是在此时祭起神通道术,并成功威胁或迫压对手,那么场中攻守之势立刻便可改易。

然而张御斗战经验何其丰富,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对于这第一个遇到的元夏修道人,哪怕是论法切磋他也不会因此而小视。

在方才在法力比拼之中,他已然是以目印观察其人气机流转,发现那阵器的确很厉害,但有一个不是缺点的缺点,那是此物需其心神乃至法力推动而后才会发动,自身是不会主动运转,这或许是防备此物反客为主。

但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