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复古派也认为,神的名义被滥用了。现在需要做的,是提高人的地位,摆正扭曲的关系。我们有很多想法,是相通的。”钱程说着,指了指周围墙壁上的法阵符文:“而且双方的来往,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多。你知道,这些符文还有一个专门强化的针对对象么?”
“哎?是什么?”阿蒂拉看起来完全没搞懂符文的意义。
“蛇。”钱程意味深长地说:“蛇的妖怪或者神灵,尤其是母蛇——这是神术核心部分,原本就带的特性,还不是我们刻意加的。”
“为什么要特别防范这些?”阿蒂拉还是不清楚意思。
“西洲的一些教会学者与神秘学家,提出过一个有意思的说法。”钱程沉声说:“古早的神灵,是情绪化的,阴性的,黑暗的,落后的。现代的神灵,是理性的,阳性的,光明,先进的。”
“前者的象征符号,是月亮,黑夜,蛇,大地,母亲。后者的代表,是太阳,白昼,未被污染的人,天空,父亲。这些人认为,教会看似崇奉天神,实际却在前者的影响下。他们因此要求教会做出改变,鼓励理性,推崇人的纯洁,走向真正的信仰。”
“而按我们的理解,区别在于,前者是难以捉摸的,感性化的,神秘的;后者是可以学习的,理性化的,能够物格而知至的。在我们看来,哪怕西洲人信奉的天神,一样是属于前者,并没有本质区别。所以,我们的想法,也比他们更进一步。”
“所以我们要防范着所有的神。”阿蒂拉看起来理解了他的意思。
“是的,但神灵实在太强大了。”钱程感慨道:“你发现了么?我们那边,除了信息很少,只有一个身份的‘上帝’,其他流传广泛的神,很多都符合他们所说的第一类神灵。”
“我们和西洲人之前几乎没有消息流通,对神灵的认知却很相似。之前白芷的族人已经开始调查,明显是有意无意地发现了不对。”他叹了口气:“你看女娲的特征,是不是和他们所说的很像?”
“是的。”阿蒂拉说:“蛇,大地,母亲。这些让人觉得,不会是那么简单的巧合。”
“早晚得要面对的。”钱程说:“历史能告诉我们很多,有些规律,一眼就能看出来。《连山》始于艮,是山;《归藏》始于坤,是地;《周易》则始于乾,是天。从崇尚大地到崇尚天空,从保持神秘到格物致知,从一心向神到以人为主,我们那里,也是同样的规律。”
“哪天,到了可以战胜神灵权威的地步,我们也就彻底不需要皇帝了吧。”
“就不知道得多久……”阿蒂拉有些低沉地说。
“谁知道呢?我们的境遇,比西洲人还复杂。”钱程提醒道:“他们面对的至少是第二类的神灵,而对于我们,很多都还是第一类。想要进步,就得用知识取代愚昧,理性压倒感性,男人超越女人,人性战胜神性。”
“现在皇权、神权、母权,都压在天下人的头顶上,定然不是轻易就能对付的。”他颇有感触地说:“男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啊。”
“为什么这个比喻感觉好奇怪……”阿蒂拉挠了挠头。
“本来就是神秘学的意向,当然奇怪。”钱程说:“这里的男人女人,也不见得就是真实的男女性别。就像连这里说的人,也不只是族群意义上的人类。白芷、老秦他们,难道不是一样的境遇么。”
“而且,我知道一个说法。”他想了想,又说道:“实际上,一直有人认为,女娲不见得是女性。”
“哎?”这个说法,倒是出乎阿蒂拉意外:“不是女的么?”
“不是名字里带女就是女。”钱程回答:“恶来的儿子、秦非子的高祖,叫女防,但他是男的。类似的很多:徐夫人不是夫人,冯妇不是妇人,石曼姑也不是姑姑。霍将军的儿子叫霍嬗,也没人说他是小女孩吧。”
“没人清楚女娲的具体情况,因为就没人见过。现在流传的,都是不知多久之前的说法了,有没有牵强附会、以讹传讹,谁知道呢?”钱程摊摊手。
“神灵估计也不在乎?”阿蒂拉猜测道:“否则,大家经常用女性形象祭祀,不该没有表示的。不过,女娲不是母神么,如果是男的当妈妈,也太奇怪了。”
“不是这么简单的。举个例子吧。”钱程说:“南方土人有风俗,妇人产子之后,不去休息,反而是丈夫躺在床上,抱着孩子,装作疲惫孕妇的样子,人们称之为产翁。他们扮演产妇,可能是某种仪式。而仪式中,扮演者的性别是无所谓的,所扮演的身份,才是关键所在。”
“凉州北方有鲁萨尼人,喜欢强势君王,称之为‘小父亲’。后来有一女子称王,行事果敢勇武,土人敬之,事之若大君。鲁萨尼人这方面不太在乎性别,只需要有‘小父亲’鞭笞驱使自己。女人做得够好,一样是‘小父亲’。”
“这样啊……”阿蒂拉恍然大悟:“原来男妈妈和女爸爸都有的啊。”
“所以一直有‘女娲先王男子说’,认为女娲和其他上古圣王一样,是男人,而不是女神。”钱程说:“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不明说,我也只是偷偷了解来的。”
“不过,其实这个说法,才更适合我们的构想吧。”他评价道:“可惜,想动手改写,不是那么方便。”
“为什么要改?”阿蒂拉追问。
“我之前明明都给你讲过了。”钱程有些不满:“为什么要把神话改成历史,不也才刚刚当着你的面,讲了一遍么?”
“大家都不傻,让大家跟着你为了大同努力,就得先说服他们,这个理想是能够成功实现的。”他没办法,还是解释起来:“而说服的办法,只有两种:神的方式,人的方式。”
“要么,就告诉他们,这是神灵允诺给人类的地上天国,所以信徒们一定可以做到。要么,就告诉他们,这是人类祖先已经完成过的伟业,所以后人们一定可以做到。”
“前者,要从经书里找证据。后者,要从史书里找证据。而且,我应该说过,史书有多重要吧——和西洲人对比,我们的史书其实承担了神灵的一部分功能。”
“所以先儒才反复强调,收录的上古故事要雅驯。难道我们真不知道当时的人,比现在更加艰苦么?难道我们真不知道,禅让制也没那么美好么?不,很多人都知道。”
“但如果直接说出来,史书就不是‘正神’了。所以,我们才必须调整上古传说,有时甚至要硬顶着神灵的压力改动故事情节。不这样,难道和西洲信徒一样,天天祈祷神来救自己么?”
“如果能不用过去的例子,就证明大同可以实现呢?”阿蒂拉问。
“要是真有,就算和神灵直接翻脸,我也会拼了命把它传扬出去的。可这不是没有么?”钱程摊摊手:“而且,还不能太晦涩。如果大家都听不懂,只有皓首穷经才能理解意思,那恐怕一样不如一句‘有人做到过’。”
阿蒂拉点了点头。
“为了教化,专门写一份给普通人看的历史……要是哪天不需要这样,就好了。”她说。
钱程一时无言。
“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似乎说了太久了。”阿蒂拉又接着提醒道:“如果狐狸师叔发觉,一定会怀疑的。她和神灵往来密切,到时候就不安全了。”
“不用担心。”钱程胸有成竹地说:“如果她怀疑,你就告诉她,说我是偷偷跑出去,和女妖精会面了。”
“哎?”阿蒂拉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实话,所以不怕她查。”钱程坦然说:“而且白芷一向善妒,发现此事,首先就会怒火上头,责难于我,再埋怨白姑娘前来勾引。这样,就不会往真正的方向去想了。”
“如果狐狸师叔背后的人继续查呢?”阿蒂拉问。
“那就演几回。这又不算事。”钱程不以为然。
“明白了,还是老师你聪明。”阿蒂拉服气地说:“之前西王母攻击你,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么?”
“这个的话——”钱程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真在计划中,还是单纯玩脱了。
阿蒂拉没继续追问,跟着他来到二楼,像常见的幽会者一样,跃出后窗,鬼鬼祟祟地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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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有个挺有意思的现象。
外来思想解决了“祭”或者说法理的问题之后,三千年一直有天子的中国,对皇帝的认同,消失得比法国俄国都快多了。
(梁启超是带头反对复//辟的)
PS2:推书:《转生异界只有反派Flag的我们》 抱歉我拒绝 著
你是女性向游戏里的恶役千金;
我是龙傲天小说中的反派公子;
他是好莱坞剧本上的邪恶法师;
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这是联通麻瓜异世界的传送门;
那是莫名其妙就出现的小冰期;
还有比马桶更简单的跃迁引擎;
整个世界都一片光明。
警告1:本质梗文,本书充满了各种不应该在0202年出现的大量尬梗老梗烂梗,还有各种一眼就能看得到结果的桥段,不没看懂说明你不够老。
警告2:非同人,与转生恶役微弱相关,主要玩梗。
PS3:突然发现我这书应该也是恶役流,毕竟儒生也是老反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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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节 第二十三章 小队集结
靖戎郡,海港边。
老萨满坐在块石头上,正在给一众端着饭碗的小孩子讲故事。
“我小时候,从长老那里听说过一个传说。”他看了眼周围好奇的孩子们:“讲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帖木儿大汗的故事。”
“他的名字好奇怪啊。”一个中原人孩子说。
“哈,这个名字其实挺常见,用中原雅音说,就是‘铁’的意思,形容他像钢铁一样坚硬强韧。”老萨满笑着说:“帖木儿大汗,是红帐汗国最强大的可汗。”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国家。”旁边,一个西洲小女孩用清脆的声音插嘴道。
“我们那里,倒是有些相关的传说。”老萨满娓娓道来:“据说在极北之地,人迹罕至之处,追逐鹿群的勇敢猎人们,还能看到强盛一时的红帐汗国,留下的遗迹。”
“哇,好厉害。”孩子们纷纷露出好奇的神情。
“红帐汗国虽然强盛,帖木儿大汗却有些担忧。有一天,他召集手下诸贵人,当着他们的面,拿出一支箭。”老萨满继续讲述起来。
“‘俺如今有话,说与你每知道。’帖木儿大汗说:‘有气力大者,不拣甚么人,将俺这箭,拿去折作两截。成者有赏与他。’”他模仿出充满威严的口气,说了起来。
“听了这话,领头的贵人走上来,接过箭,一下就折成两段。”
“‘好哩!’大汗说着,拿出了一整捆箭:‘俺这尚有箭矢一把,教你每气力大者,不以是谁,将这箭一同拿去,齐齐折作两截。成者有赏与他。’”
“贵人们纷纷去试,然而这捆箭很粗,力气最大的贵人,也没能把它们折断。”
“‘俺怎生说来者!’大汗对众人说:‘俺这汗国,却似这箭。你每各行自事,便教人逐个断了,碎作一地呵。’……”
“这……是什么意思啊?”中原孩子看起来没太听懂。
“哦,就是说,众人就像那捆箭矢。”老萨满只好恢复了正常口气,解释道:“如果不团结,就会被人逐个折断。但如果紧紧捆在一起,外人就不好对付了。”
“这样啊。”孩子们恍然大悟。
“那最后呢?”西洲小姑娘问:“他们团结了么?”
“并没有。”老萨满摇着头说:“帖木儿大汗死后,汗国日渐不稳。又过了几十年,白帐汗也先废黜末代红帐汗,汗国就此四分五裂,还是碎作一地了。”
“这样啊……”
孩子们听完故事,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会儿。
这时,不远处的房前,里师走出门,摇了摇树上的铃铛。孩子们急匆匆地扒完饭,老老实实地回去了。
老萨满闲着没事,又去港口另一边,找到了官署旁的一处小院。
那里堆着不少法术材料和各类机关,十分显眼。院子里,一个道士正在搅拌着罐子里的东西。
大大小小的舰船,连同全部水手,都去往前线运输货物了。老萨满反而没了工作,便接受了这位李道长的邀请。
李道长在这里小有名气,猎杀了不少为祸的怪物。这次,他的目标,是森林里一伙精灵。
按李道长得知的消息,这些精灵并不听从精灵朝廷的号令,有时甚至公然刀兵相向。精灵官府管不住他们,也懒得去管。因此,他认定,这是一群精灵蛮夷。
蛮精灵一向不听劝阻,也不接纳信使,不管来者是人还是精灵同族。他们阻挠郡里勘察周围小山,采伐森林。不仅攻击猎人,还袭扰附近驻地,让人十分厌烦。
郡卒都去前线作战了,现在郡里人手十分短缺。李道长听说了这里的困难,当即主动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