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一个时辰后,霍光结束当值,从宫里回来。院子里,几个婢女带着霍去病的幼子霍嬗,正在玩耍。看到她,霍嬗挥舞着玩具,小跑着迎上来叫姑姑。
还没开始陪他玩,霍去病自己也从堂下跑了过来,挥舞着手里的书信喊她。
“你们俩怎么都这么急啊?”霍光无奈地说。
“出大事了。”霍去病急匆匆地说:“匈奴那边的消息,刚从边郡传来的。”
“我看到了。”霍光点点头:“丁零王卫律和北狄作战,中弩伤重身死。匈奴人的战略,恐怕要再次调整了。”
“哎?”霍去病有些惊讶:“你从哪儿知道的?”
“子诚的报告说的啊。”霍光回答。
“凉州的报告不都是胡萝卜、胡瓜什么的么。”霍去病奇怪地问:“还会说这种正事啊?”
“当然会说正事了。”霍光不以为然:“你不认真看,也不能怪他们吧。”
“我倒觉得,能认真看出什么的,才是不容易。”霍去病无语地说:“你怎么从那堆废话里研究出来这种重要信息的?我觉得你比钱子诚那个滑头都厉害……”
霍光没理他的抱怨,似乎觉得没什么问题。
“对子诚来说,估计是意外之喜吧。”她盘算着说:“匈奴人短期内不会主动发起大规模进攻了。经营西洲最好的时机,已经到了。”
“他之前问过我,想估计匈奴人还有多大力量进行干涉。”霍去病想了想:“我当时告诉他放手去行动,因为匈奴人的实力,没个三年五载,是别想恢复过来的。”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武断下结论。”霍光提醒道:“匈奴下属部落众多,西洲也是个新环境。恢复的速度,需要考虑很多因素,早早做判断,不一定准确。”
“不管多复杂,匈奴本部的实力也是有限的。本部如果没有其他部落恢复的快,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个棘手的麻烦。”霍去病说:“就算有人这能快速恢复实力,单于也会有意遏制。”
“没人比我更清楚匈奴本部损失多大了。”他理直气壮地说:“就是我干的。”
“……”
霍光愣了愣,只好说:“也好,那样,大局就差不多能确定了。”
“匈奴诸王早就疲惫不堪了,他们也希望能有这个休息机会。而且苏白芷那里的消息说,很多人对通商兴趣很大。”她说:“现在对于战争最坚决的人也死了,我看情况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卫律怎么看也不像是勇敢好战的人,怎么把他算上了。”霍去病随口道。
“勇敢的人作战也需要理由。没有收益,不会无缘无故挑起战争。孙子的书里,就论述过这些了。”霍光说:“卫律这种,是最需要从战争得利的人。”
“你也开始看那些书了?”霍去病打量了她一眼:“又是钱子诚给你推荐的?”
“也不能说没用吧。”霍光笑道:“再说,不多看点书,只凭自己想,也是捉摸不透子诚这种人的。”
“现在就急着捉摸他了……”霍去病嘀咕了一句,但对方没有回答。他自己也懒得多想,又开始思考作战的事情。
“其他匈奴人呢?”他继续问道:“那些人,应该也有动机吧。”
“其他匈奴人安心定居下来,再欺负下西戎,得到的好处,就足够了。唯独卫律这些人不行。”霍光回答:“他们的地位从何而来?匈奴不再与汉交战,这些人还有存在的价值么?”
“这样啊……”霍去病点点头:“那钱子诚确实运气不错。现在,就可以出兵平定西戎了。”
“现在暂且不行。”霍光说:“他不在新都,去一个叫阿尔比昂的地方出使了。苏白芷要去那里谈生意,他也跟着去了。”
“这个苏白芷,怎么总在关键时候出来碍事。”霍去病显得很不耐烦:“算了,这也是我该管的分内事,我去发公文催催他吧。”
霍光点了点头。
旁边,小霍嬗玩腻了,闹着要去吃东西。他母亲匆匆赶来,向两人行礼致意,把孩子带走了。
“哥,你要不要考虑下,嫡子的问题了?”霍光等他们走远,小声说道:“现在匈奴都跑出九州之外了。你安心成家,老老实实经营产业,没事儿就出去游玩,陛下反而会更放心的。”
“我有过儿子了,不用急。”霍去病摇摇头:“嫡子也就是继承爵位上有差别,但我这个爵位,不就是完全取决于陛下的心情么?她高兴,哪怕是庶子,也会让小嬗继承的。她不高兴,就算有嫡子,又能保住家业么?”
“怎么这次这么清醒了?”霍光苦笑道。
“我又不是傻。”霍去病翻了个白眼:“再说有他母子俩,我也不着急了。不用担心这些。”
“好吧。”霍光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没坚持:“如果有想法,让小嬗今后更方便些,就去找子诚帮个忙吧。上次墨家的事,应该就是他的手笔。以他的威望和手法,能让事情简单很多。”
“就是你说的,原本有人让那个赵姑娘造刑具那次?”霍去病问:“不是突然出来个戎人,把赏钱都给领走了么。”
“是啊。但我看了那几天的文书,还有她送来的信,就大概明白了。”霍光说。
“好吧。”霍去病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来。
“这次,钱子诚如果正常表现,功劳不会小。事后,很可能得个封侯的奖赏。”他认真地说:“到时候,我看能不能帮个忙……”
“老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快步走开了。
***
阿尔比昂,使团驻地。
“使君,又有密报转来了。”随员紧张地说:“将军措辞更激烈了,命令您抓紧时间安排军队集结,回去领军进发。”
“时机还没到呢。”钱程摇摇头:“给他解释下就好。”
“这都好几回了。”随员提醒道:“一直这样,恐怕……”
“我更了解这里的具体情况,我来定夺。”钱程坚持道:“放心,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追责我们。”
“哦……”随员松了口气:“您意思是,有苏常侍吧。也是,她好像经常背黑锅……”
“呃,也不是……”钱程尴尬地说:“总之不要紧。我会安排好时间的。”
随员点了点头,行礼离开了。
***
长安。
府衙里,霍光走进门时,一个幕僚便迎了上来。
“将军正在发火呢。”他着急地说:“他连发军令催促进军,钱校尉那边就是不愿意。这都连发了十三次了,那边估计受不了压力,才勉强答应。这可怎么办。”
“他俩……”霍光眨了眨眼,愣了下,哭笑不得地说:“他俩吵起来,也是正常。这倒不算太大的麻烦,我去劝劝吧。”
“只是,但愿这事别传出去。别让太史令那帮人知道了就行……”她摇着头说。
“啊?”幕僚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俩家伙,估计得更出名了。”霍光无奈地说着,急匆匆地走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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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扯句远的。
之前其实一直就在想,英式工业化到底是如何起源的?真的就是因为单纯运气好?因为原本太鶸鸡,所以反而成功了?
现在看,运气可能真的很重要。他的社会结构确实是面对外部冲击极端脆弱的那种,或者说,是为了聚敛抛弃了稳定性的产物。而那段时间,正好没有强力外敌和大型天灾。
(其实这也是我当初选这个偏门题材的奇怪想法之一——中世纪碰上汉朝,会怎么样呢?)
(老早就有人批判这点了,但我又不是不知道罗马……不过比起汉和罗马,汉和中世纪的交锋,要常见多了)
然而没人能永远幸运。
也没有谁能永远强盛,没有谁能永远是神的宠儿——这世间就没有永远。工业化的时代也是一样的。
最后,希望逝者安息。
而活下来的人,还有太多事情要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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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节 第二百一十八章 新生意
街头,一群儒生打扮的人正聚在一起,等着店铺开门。
一个仆人从门缝中瞅了眼,又回到小屋里。
“夫人,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啊?”他回头问。
“不要急。”店里的老鸨摆手说:“为了这回的生意,都筹备了这么久,多等一会儿算什么。”
“我明白了。”仆人点头答道。
“去看看,他们在聊什么。”老鸨吩咐道。
仆人又凑到门前,拿起符文。
大部分人还在干等,有几个则聚集起来,说着什么。
“我还是觉得,到了合适的时候,礼也会失去意义。”其中一个人说:“孔子自己不就说过么?大道施行的时候,是不需要礼的。老子应该也讲过这个道理吧。”
“不可能的。”另一个人反驳:“荀子说过,人生来就有欲求,但欲求很大,能提供的物资却有限。所以,先王制定礼,要求人们遵守,以避免无穷的恶性争夺——就像咱们到这儿也得排队一样。”
“想让摆脱礼,得压制欲求,或者提供取之不竭的物资。我想象力有限,想不出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种效果。”他摇着头说。
“到那个时代之前,我们怎么想,也想象不出来的。”先前的那人倒是很淡然:“古代只有玉石工具的时候,没人能想象出铜铁是什么样的。但见过工具越来越锋利,就能推断出今后会有更好的材料。不能因为自己想不出,就不承认这个趋势吧?”
“你这是孟子的想法吧。太乐观了。”后者继续摇头:“人的本性并不善良,不可能达到这么高尚的程度,除非有礼乐法度约束。所以,人是永远离不开礼的。”
几个人又争执起来,仆人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道怎么描述。
“好像是在说工具还有道德什么的……”他回过头,汇报道。
“那再等等。”老鸨说:“这回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不能心急。”
这家店,是“巴里希快乐街”上诸多同行之一,但以往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生意也只是中流水平。
这里的客户,除了往来的商人和贵族,还有不少是东方来的新面孔。
毫无疑问,这些新顾客,是足以改变业界格局的重要新兴市场。所以,大一点的商家,都开始把注意力转向这里,试图战胜竞争对手,获得更多的利润。
背后的商会、出资的东家,都给予了大力支持。老鸨开始进行仔细调查,商会也派来一名作家,帮她研究如何进行改进。
这名作家,也是一名研究商业的学者。但老鸨并不信任他。她认为,这些人就是那种整天研究赚钱的道理、却赚不到钱的人。要不然,怎么不自己去发财呢?
作家对此不以为然。
他讽刺说,有的人还是眼界太低,空有经验,却缺乏知识,看不到事情的本质。现在维塔利亚的市民,都羡慕富裕的商人,见到有人暴富,更加心动不已。很多市民有些积蓄,也略有文化,这些人对赚钱道理和发财道路的渴求,一点也不比嫖客对娼妇低。
他写了好几年的书,向读者介绍如何发财。虽然读者里,暂时还没人在商业上成功——他自己也没有。但是,卖书的钱,就已经赚了很多,利润不比那些普通商人低了。
作家还补充说,论起现在的任务,他也丝毫不比老鸨自己业余。
老鸨经营娼馆,是要满足客户的欲望。客户玩得舒服了,就可以挣钱。他写书,也是满足客户的欲望。客户读得舒服了,钱也就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