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魔法与东方帝国 第446章

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吴先生抬起眼皮,看了看黑乎乎的夜空。

“写吧,抓紧点。这里不安全,得尽快离开了。”

学徒点点头,凑着房子里的灯,铺开纸卷,熟练地记录。

接生婆抱着个大哭的婴儿,走了出来。见旁边有个木桶,就把婴儿放了进去。

“哎!”吴先生下意识地喝止。

“活不了的,先生。”接生婆淡然地说:“没了爹,没了娘,养不活的。让这孩子舒服点吧。”

吴先生顿了顿。

桶里,婴儿又开始大哭。接生婆拎起桶,向水井走去。

“算了。”他叹了口气:“阿旺,去,你抱着。”

“哎?”收东西的学徒当即抗议:“为什么我啊!”

“你师弟比你忙,你来吧。”吴先生无视了他的抱怨。

接生婆站定在井边,正打着水。学徒只好放下东西,走过去,和她说了几句。接生婆耸耸肩,也没阻拦,随手把井绳丢了回去。

学徒拎着包住婴儿的布,走到行李旁。他看了眼塞得满满的器械和药材,挠了挠头发。又看了看空了一半的粮袋,点了点头,把哭闹着的婴儿塞了进去。

“这样打包,就能放下了。”他高兴地宣布。

婴儿在粮袋里继续大哭。一直冷着脸的接生婆,实在看不下去,把婴儿取了出来,回到屋子里,拿出针线。

不多时,做记录的学徒完成了工作,也开始收拾东西。

“好事做到底吧。”吴先生吩咐道:“收好东西,去后面挖个坑,把她埋了。”

“她请了神父呢。”接生婆说:“神父会帮忙主持葬礼的。”

“想帮忙还会等到现在?”吴先生摇摇头:“就怕放这儿……”

他看了看外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哎?会发生什么啊,师父?”学徒问。

“你见多了就知道了。”吴先生随口说道。

“哎,可怜的人,最后也没见到孩子的洗礼。”接生婆干巴巴地感慨:“临终的时候也没有神父主持忏悔,不知能不能得到神灵的拯救。”

“救什么啊?”学徒好奇地问。

“人都死了,还能救什么。”吴先生从门口包里,翻出一把铲子:“让这神干点活,比让你阿旺师兄干活都费劲。走,挖坑去。”

“呃……”

接生婆摇摇头,拿起缝好的袋子,把婴儿放进去,走出了门。

“师父,你别损我了。”门口,叫阿旺的学徒说道:“陪着您跑这些天,连诊费都没拿到……”

“哪来的什么诊费。”吴先生摇摇头。

“她还有几枚小银币呢。”门外,接生婆把袋子挂在阿旺胸口,说道:“拿走吧。留下来,也是便宜那些蟊贼。”

吴先生没推辞,让学徒把桌旁的银币装起来。那里还有个块头不小的银质神徽,也被学徒顺手拿走了。

两人抬着尸体走出门,放在屋后。学徒开始挖坑,吴先生拿着银币,捏出两枚,递给接生婆。又犹豫了下,把剩下的小银币全都塞给了她。

“也不能什么都不留。”吴先生嘀咕了句,又从阿旺的背囊里摸出枚五铢铜钱。在他憋屈的目光中,走到浅坑旁,放了进去。

“师父,咱们的钱,他们阴间能花么?”

“鬼知道。”

“哎?”

“鬼知道……”

第二天。

天蒙蒙亮,三人就骑着马,大摇大摆地离开。几个趁早起来在附近蹲着的人,见到他们,又急忙缩回角落后。

看他们走远,村民很快钻进屋子里。

不久,镇里神父带着助手,匆匆来到村子。屋子里已经空了一半,连先前在教堂时见过的、那个贵族情夫送她的白银神徽,都找不到了。

神父转了几圈,只好悻悻而归。

又过了一会儿,当地领主也闻讯而来,结果除了院子里打群架的村民,什么也没看到。领主对于村民的冷血和卑劣十分不满,当即下令,所有人都要补交一笔“道德败坏税”。

不多时,领主的侍从们拎着鸡、牵着羊,也离开了村子。

路边。

吴先生对着书,一边加东西,一边在罐子里煮着粥。

“师父,这粥行不行啊……”大学徒忍不住问。

“怎么不行?这是前辈先生们专门研究出来,专门用来喂养婴儿,弥补乳汁不足的。”吴先生说。

“这……我看了都不想喝,你让这小家伙喝……”学徒很是无语。

“那你现在去雇个奶妈来?”吴先生翻了个白眼:“阿昌,记!这粥的效果,要好好记录整理。如果和书上的记载一致,我们又多了个证据。”

“哎,就算不一样,天下之人,能救些也好。”学徒叹了口气:“不然,也太惨了……”

“这些,可就不是药能治好的了。”吴先生幽幽地叹了口气。

PS:汉代的医书现在有出土的,里面并没有阴阳五行的论述,就是很简单的病症——处方——疗效格式。只有处理的办法,和医生记录的“尝试”、“已验”等效果,思路上就非常实用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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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方法里,外科手术的比例很高。因为医术本身的起源,就与战争联系密切。至于汤药,只是其中类别之一。

现在看到的中医是清代玄学化之后的产物。原因也很好理解:大量不得志的儒生涌入医学,这些人缺乏专业训练,让他们做手术,肯定做不来,只能用最简单的,直接给人煮汤喂药。

药物需要的大量实验和长期经验积累,他们也没办法获取(比如挺有名的人痘疫苗,就是靠医生代代选取低毒毒株,筛选出来的。这些人显然没这个耐心和积累……)所以,就只能靠玄学理论“寻思”个办法了。

这些人偏偏还比正经医生拥有更大的话语权,名气也更大,很快就把之前的医生边缘化了。清朝的医生自己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感慨其他各种疗法都衰落乃至失传,只剩汤药了。现在人想到中医就是阴阳和汤药,也是这个影响吧。

反正这年头的传统XX,十个里头八个都是晚清XX——剩下俩是民国和之后的……

PS2: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赢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

扁鹊认为六个有一个,就很难治了。不止一个,那就基本放弃治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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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节 第二百一十五章 等待圣王

学堂里,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

一个学生抄着书,停下笔,揉了揉手腕。

笔尖抖了抖,几滴墨汁洒在纸上。学生匆忙拿纸沾了沾,又看了看旁边的文字。

“先生,圣王什么时候会来啊。”

“好好读书。”先生吹胡子瞪眼地训斥道。

学生缩回头,忍不住四下看了看。

窗外飘着洁白的雪花——西洲也一样有冬天,就像西洲的学堂,一样有农闲时加班加点赶着上课的习惯。

“好好读书!”先生敲了敲书案:“不要分心。”

“看不下去了。”学生索性两手一摊,如实说道:“书里讲的都是上古圣王的道理,但现在又没有圣王……这,这还有什么意思啊……”

“没圣王,就不读书了?”先生很是不悦。

“我的情况,先生您也知道——又不是奇才,家里也没啥势力,怎么拿推举的名额?”学生忍不住说。

“你读书就纯粹为了做官?”先生反问道:“就算不提礼义,现在学的这些,平日里也用得上吧。”

“我爹叫我来读书,一开始就是想让我懂点道理,会算账,今后经营生计,也不会吃亏的。”学生说:“但这些一样没啥用啊。”

“像我爹自己,多少也会算点账,但豪强和税吏轮流来要钱的时候,根本不和你算。人家要多少,就得给多少——我爹当初就是想认真算清楚,结果还被揍了一顿,只好全家逃这里来了。”他陈述道。

“我老家的豪强,我正好认识。那个傻瓜别说算账,大字都不识一个。为什么我会算账,他不会算账,我却要给他交钱?”他摊摊手:“您说,算账用得着么?”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所以更应该学习。”先生摇着头说:“人都厌恶恶人。但君子厌恶之余,也要除掉恶人,否则就会招来祸患。但恶人本来就比你强大,不学习,怎么讨伐恶人?”

“学习了,也对付不了恶人。”学生也摇摇头:“恶人人多,还有钱有势的。之前不是说过,连钱先生这样的君子,都得巴结妖女,才能保住自己。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和他们争啊。”

“我觉得,除非有圣王来,否则终究是战胜不了他们的。但圣王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为师哪里知道这种事……”先生含混地说:“大概,很快就会来了吧。”

“先生也相信谶讳?”学生问:“有些歌谣,倒是说圣王快来了。现在凉州小儿,都在唱‘白狐何青青……’”

“谶讳也没几个能信的。”先生打断他,平静地说:“只是很多人都没有足够的耐性和动力,如果不给一些希望,就少有人能坚持下去了。即使虚无缥缈的预言,也总比没有好。”

“那恐怕更难了。”学生丧气地说。

先生一时沉默。

“不是说,孔子是素王么?孔子有说过,圣王什么时候来么?”

先生摇摇头。

“孔子的后代,有素王么?”

“没有。”先生又摇头。

“孔子的学生呢?”

“也没有。”先生说。

“我觉得好奇怪。”学生直白地说:“我们的书里,整天在讲圣王。但孔子的时代,一直到现在,圣王就从没出现过。”

“这不对劲吧?”他质疑道:“就算是写个故事,主角也不会一直不出场吧。为什么大家都在讨论圣王制定的制度,歌颂圣王留下的恩德,却一直没有圣王出现呢?”

“圣王……还没到时候吧。”先生犹豫地说。

“我听西洲土人说,他们也有个先贤,想要拯救世上的人。先贤死后,每代都有继承人,以他的名义来组织大家。西洲的教会,就是这么起源的。”学生提出:“但我们这边,连这种暂时性的替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