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钱程立刻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转身向将军那边跑去。
“机会来了!”他来不及行礼,直接喊道:“让我试一次!”
将军看起来也赞同他的判断。他挥手吩咐传令兵,又转向钱程。
“我再给你六屯骑卒。”他说:“去吧!”
钱程拱拱手,扣上头盔。
另一边,他的卫兵队伍也行动起来。有人把马牵了过来,钱程跳上马,大声吆喝着,带着侍卫奔到不远处一群正在上马的士兵前。
大将军的传令兵已经赶到。他挥动旌旗,通知军吏,要求他们跟着钱校尉的队伍行动。
前方列阵的步卒向两侧移动,让宽了通道。
“想立功的,随我破阵!”钱程大喊。
士卒轰然响应,跟着他冲了出去。
他们在阵前转弯,横奔过两军间的空地,向敌人掠去。
稀稀拉拉的箭矢飞了过来,掉在地上。
钱程看向目标。雇佣兵队列里,果然正在换人。
先前赶来的敌人整顿起队形,另一批则忙不迭地向后退回。
看到有人冲来,雇佣兵队列里,许多人大喊起来。
从发现战场变化、做出判断,到下达命令,需要时间。命令发出后,士卒做出应对也需要时间。如果不能提前做出预判,实际的行动,就不可避免地会晚一截。
佣兵头领们只能竭力维持秩序,防止出现混乱。
队伍向阿尔比昂人和帝国雇佣军相接的地方扑去。那里的队伍同样正在轮换。
钱程一马当先,张开弓,一箭射进了队伍中央旗手的面部。那人翻了小半圈,仰面栽在地上。
骑兵们高声喝彩。
钱程其实瞄的是旁边那个指手画脚的军官。不过大家都开始欢呼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喝彩声越来越大,高呼的声音渐渐从后方响起。有骑卒当即调转方向,猛踢战马,跃入敌人阵线,砸开了一处缺口。
低沉的鼓声也适时响了起来。
钱程转过身,大将军借给他的部下已经策马踢倒了敌人的盾牌,撞翻了前排的步卒。众人争先恐后地驱使战马,在敌阵里横冲直撞。
虽然这次攻击只是始于一次巧合,不过结局倒没出钱程的意外。
佣兵军官们试图让后退的那队士兵折返救援,只是涌来的骑卒越来越多。很快,敌人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接二连三地向后方逃亡。
钱程跟着冲了过去。
他回头瞥了一眼,步兵各阵已经小跑着开始前进。更多的骑卒从四面八方卷来。
一个时辰后。
钱程回到中军,幕僚们纷纷向他道贺。
将军率领主力出击,一边清剿溃逃的残敌,一边准备继续前进。
之前,敌人被他的突击分成了两截。靠近河流方向的军队被赶到河滩边,那些雇佣兵随即大群大群地投降。
另一侧的阿尔比昂人则作鸟兽散。他们习惯在阵前设立大量障碍,延迟了主力突破的速度。趁此机会,不少弓手熟练地躲进附近的山林,能找到坐骑的人,则直接骑马开溜了。
不远处,伊兰瑞尔和几个观战的当地贵族依旧还在那里。
那几人见到战争的结局,很快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钱程路过时,他们也忙不迭地凑上来,开始用夸张的辞藻称赞他的勇武。见他不准备寒暄,贵族们又跑去和伊兰瑞尔套近乎了。
钱程看见伊兰瑞尔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看起来,这帮人奉承的功夫倒是很到家。
大将军给他的士卒,战后又被军吏们带回去了。这帮家伙十分悍勇,虽然自己折损很多,但“先赴”,“陷阵”的奖赏是少不了的。
这功劳和攻城时的先登并称,算是野战中,士兵能拿到的最值钱的功勋了。
钱程转了一会儿,又去营帐里做登记。等忙完公事,便优哉游哉地走出帐篷。
白芷正站在他面前。
“好了?”她说。
“啊……”
“那好。”白芷点点头:“我们好好谈谈。”
她说完,拉住钱程,把他拽走了。
第191节 第一百五十六章 告白(上)
帐篷门前。
白芷掀起帐帘,走了进去。钱程跟在后面。
帐篷里装饰平常,只是内里衬了不少晶石粉铺成的图案,略微添加了一丝华丽。
白芷坐在帐中的桌案旁,拿起水壶,正好看见钱程将帐帘卷了起来,用绳索束在一边。
“卷帐帘干什么?”她问。
“帐篷里闷。”钱程随口说完,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白芷抬起手,射出一道淡蓝色灵力。一根纤细的冰针擦过绳索,让帐帘又掉了下来。
“那精灵若来盘问你,我来应付便是。”她淡淡地说。
钱程一时无语。
白芷又倒了杯水,里面浮着几片花瓣与果实。
钱程道了声谢,顺手就去拿——那是他在故乡时就习惯了的饮品。
只是伸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
“还是快些说吧。”他催促道:“这边刚忙完,我还得去大将军那里送些文牍……”
白芷拿出一块木牌,放在桌上。
“原本的文书已经整理好了,新的一批,殷姑娘会处理的。”她弹了下修长的手指,将牌子滑过来:“大军正在打扫战场,筹备进军,一时没别的事情。我帮你向大将军告了半日假。”
钱程只好继续稳坐着。
他抿了一口杯子,等着白芷发话。
“之前寄给你的都尝过了么?”白芷看了看他,随口问道:“哪种合你的胃口?”
“我觉得都不错。”钱程感慨道:“西域那边平常根本喝不到这些,所以只要有,就很满足了。”
“每次给你写信,你都说吃的还行……”白芷摇摇头。
“西域的食物和中原有些差别,不过吃惯了也不错。”钱程说:“而且经常顾不上那么多,吃饱就行了。”
“这次战争结束,就可以回去了。”白芷安慰道:“大将军说,你积累的功劳很多,封赏是少不了的。”
“封赏我?”钱程不以为然:“不记仇了么?”
“既然已经有了确凿的军功,也没有触犯军法,就不会刻意不给你的。”白芷说:“这是要给天下人看的。”
“有功即赏是有汉以来的传统,戴罪的人一样可以立功,从庶人复起的也不是一两个了。如今大家都知道你的辛苦和功劳,如果你得不到奖赏,今后谁还舍身去给朝廷打仗?”
“她脾气不好,但不是昏庸的人。”白芷向东指了指:“现在正是开疆拓土的时候,一点过节和眼前的机会比起来哪个重要,她还是清楚的。而且,这过节也没你想的这么深。”
“为什么?”钱程问。
“因为出身。”白芷说:“如果你是功臣贵戚的子弟,得罪她,很容易被治罪。反而是出身更低的人,只要别主动牵扯进她和豪门大族的争斗中,就能安全很多。”
“至于儒生——他们平时就经常发表些更危险的言论,但天子反而不怎么管。虽然因为儒学受重用的人其实没多少,但真正遇到麻烦的也同样不多见。”
钱程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这又是为什么?”
“她是个很实际的人。可能她真觉得儒生成不了自己的威胁吧……”
“啊……”
钱程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对了。”白芷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你当时是不是和别人起了冲突?是和御史大夫争执起来了么?”
“没有啊,我记得很清楚。”钱程有些奇怪地回答:“丞相招募门客那件事,你提醒我之后,我就刻意不掺和朝廷里的争斗了,所以和公卿大臣都没什么冲突。再说,主张和反对和亲的都大有人在,我惹他干什么……”
“奇怪,你到底说了什么……”白芷疑惑道。
钱程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等这次回去再说吧。”他索性不去思索:“一切也都该尘埃落定了。”
“这次啊。”白芷叹了口气:“你累了的话,就别继续干了。”
“不劝我为国效力之类的了?”钱程笑道。
“信里我还能怎么写?”白芷翻了个白眼:“你的信里不也每次都说要建功立业,忠君报国之类的么?”
“哪怕我们见面,我都不能完全说心里话。”她显得有些苦涩:“连当初送别的时候,也只能说些让你去边疆历练之类的套话。结果到现在,你的那些士人朋友们,都觉得我故意陷害你,说我是毒妇……”
白芷长吸了口气,抿了抿嘴,顿了片刻,再次稳定情绪。
“长安的达官贵人,因为仆从、婢女走漏消息惹祸的,不知有多少。你以为那都是偶然么?”她感叹道:“这帐篷是我特意让家里准备的。也就是借此机会,才能偷偷和你说几句。”
钱程沉默不语。
“辛苦你了。”末了,他轻声说。
“我不要紧。”白芷摇摇头:“倒是你,身体还好么?这次守城,环境恶劣,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的。”钱程摆摆手:“都是些皮肉伤,不要紧。而且你送来的药也很不错,殷琼一直夸它们药效好。”
“受伤了再治,不是办法。”白芷看了看旁边,钱程放在地上的头盔。那盔缨被削断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