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浙东匹夫
顾辙也懒得管别人,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倒是监督老师,注意到下午比上午多了一个人,他职责所在,立刻出言询问:
“那位戴方框眼镜的同学,你好像不是这间实验室的吧?请你回自己的实验室去。许翔,不要随便拉其他同学到自己的实验台上!”
顾辙闻言,趁操作不忙,也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上午那个自称“省决时考全省第九”的许翔旁边,又多了一个人,两人之前还在窃窃私语。
面对老师的质疑,许翔连忙解释:“老师,我操作当中有些疑问,想请同学讨论一下,保证不会有违规操作。他是隔壁实验室的,这是他的入场证。”
说着,他就把一张证件递了过去。
考前的熟悉场地环节,本来就管得没那么严,只要登记了,还是可以串实验室走动的。
“冯涛是吧?一定要遵守实验室纪律啊。”监督老师看完证件,让他在台账上如实记录,也就放过了。
老师对于优等生,总是有些额外优容的。这个监督老师是也是在竺可桢学院教化学,自然希望自己将来的生源优中选优。
他之前看过这次来应考的考生名单,知道这个冯涛在方舟二中也算实力强劲了,去年省决时考到第五名。
而且冯涛是典型的实验更强、理论稍弱。真要是单比实验水平,全省前三都有可能。
他也是去年省厅临时下发的那个“不许单一学校和地区的考生、垄断竞赛选送国家队和保送名额”潜规则的直接受害者了,
毕竟最后那个名额如果不是戴着帽子下来、指名要照顾教育落后地区,冯涛可能就卡线提前保送了。
与他同班的许翔,虽然也对那个政策心中不满,但毕竟程度没那么明显。因为全省第九属于不管有没有那条新潜规则、都轮不到他的。
刚才许翔一边自己练了一上午、一边暗中观察顾辙的操作,发现顾辙有点货,午休吃饭时就从其他实验室、把自己校友中最强的一个请来了。
冯涛听说这儿有镇洋中学的高手,自然是分外眼红,立刻就来会一会——虽然去年抢他名额的是张铭,甚至跟顾辙都不同班,也是无妄之灾了。
夺人保送那可是多大的仇呢,火气重一点也可以理解。
冯涛心里很清楚,要是顾辙确实是镇洋中学排名第二、听说之前还排过第一,自己再狠狠碾压他一次,那多多少少也能证明省厅基教处选才标准的荒谬、拉偏架。
就算改变不了什么,把事情闹大往媒体上闹,也好引来社会讨论。为了这一点,他今天还特地偷偷带了数码相机,有打脸的机会就录点素材,毕竟正式考试的时候就没机会拍了。
至于得罪人,冯涛是不怕的,揭盖子本来就不能怕得罪人。
而且教育厅内部也分很多职能机构,大学归高教处管,中学归基教处管,高教处的人未必会在乎基教处被怼。
最后,冯涛还有一层保险——他已经进东海大学了,这是C9级别的部直管高校,省厅也插不进手来,省厅只能管管那些垃圾的省属大学,大家的利益立场本来就不同。
怀着这个念头,冯涛很想摸摸顾辙的底,在旁边暗中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觉得这些简单操作看不出本事,就决定上难度、挑战一把大的。
当然,内容也不能随便乱选,否则就显得太刻意了。他见顾辙主要在练萃取,那他就也在萃取这个领域内拔难度。
冯涛也不愧是高手,很快就想到了炫技的办法。
……
大约半小时后,冯涛就在监督老师嘉许的目光下,练好了一轮“多层液面分层保护萃取”的骚操作,
顾辙本来懒得注意,但连老师都嘉许,他也就跟着看几眼。
所谓“分层保护萃取”,用外行人都能轻松听懂的原理类比一下,说白了就是一个“用油水互斥特性防止要萃取的目标溶液产生挂杯误差”的操作。
比如,学过初中化学的都知道,很多化学实验,配置溶液的时候,精度都会要求“精确到0.01毫升”,也就是分析滴定管半滴的量。
但很多人念书时想过没有:用滴定管控制0.01毫升确实不难,但那么精确地配好溶液,后续反应过程还得在各种容器里倒腾,溶液不会产生“挂壁”么?
(可以稀释、洗烧瓶洗试管的实验不在讨论范围内。这里只讨论那些不许洗不许稀释的情况。)
这都不需要化学知识,稍微有点生活经验的人都能想象——茅台喝完后,杯壁上还能挂个零点几毫升呢。
如果这些误差不抹除,做不到“容器壁上一点都不挂杯”,那你前面调滴定管再精确,也是徒劳无功。
这时候,保护性地在要萃的溶液上,再加一层互斥的溶液,对于解决挂杯误差,就很有帮助了——
还是拿鸡汤举例。蒸过滇南汽锅鸡的人都知道,当你倒鸡汤的时候,只要那层黄澄澄的鸡油足够厚,那么在液面下降的过程中,你用手去摸锅子内壁,就会发现上面只有油,而没有清汤。
这就是利用了油水互斥、亲水性疏水性物质的表面张力差距……等等一堆原理,借助鸡油把清汤逼了下去。
有鸡油挂杯的位置,清汤就挂不住了。
而化学实验中,当你要萃取水性溶液时,上面先故意封一层油。再从分液漏斗下方放出液体,油就会逼着水往下,把水精确排空。
油用自己的被挂杯,保护了水无法被挂杯,误差也就降低了一两个数量级。
当然,这种保护性萃取也不能随便用,条件很苛刻,因为你首先得确保你要分离的实验反应物,绝对不会溶于保护油,其带来的新误差远小于挂杯误差,还要考虑各种调好后液体的密度差……
总之细节极其复杂,不是几千字讲的清楚的,不多赘述。
而冯涛刚才的操作,在基础的“保护性萃取”基础上,还加上了“多层”,也就是油性层
那就直逼顶级分层鸡尾酒调酒师的理解了,得对各种溶质溶剂的互溶互斥和密度差、表面张力,都有非常深刻的理解。
否则一个不小心,“B-52”这些分层清晰的“Shooter”类鸡尾酒,就调成“外姓人脑花”那种一团浆糊状了。
冯涛一番操作后,居然就靠着简单的器械,调出了一个分层五层的保护萃取溶液。
这难度,不但看得旁边的围观同学叹为观止,连监督老师都微微颔首赞许。这玩意儿虽然考试竞赛时用不到,但用来炫技、显示一个人基本功之扎实,绝对是好用的。
冯涛得手之后,也不藏着掖着了,走到顾辙面前,直截了当地说:“这位同学,看你一直在练萃取,有没有兴趣试试这种多层保护分液的操作。你也能分五层,我就服你。”
顾辙一边洗手,人畜无害地说:“我为什么要你服呢?考试又用不上这种花里胡哨。”
“你……”冯涛一时语塞,噎了几秒才憋出一个笑容,“那能不能请您指教一下?我就是想切磋切磋,学习一下。”
第18章 轻松过关
对方改为“礼貌请求”,顾辙倒是不好直接硬怼回去了,那样显得他没风度。
当然,如果顾辙愿意出手,那碾压对方也是非常轻松的。
只不过,前世当过律师的顾辙,信奉一个信条:无裁判,不辩论。
律师法庭辩论也好,科研学术答辩也好,都是要有更权威的第三方在场,才有价值。
否则,只有利益冲突的双方,只是浪费时间扯淡。
在他看来,冯涛算什么?即使是那个随场监督的老师,也不算什么,赢了也不赚啊。
好在,两人略微扯皮了一会儿,实验室外面的走廊上人也越聚越多,其他来适应场地的考生,也都借故休息一下,过来看个热闹。
因为走廊拥堵影响通行,几分钟内,总算惹来了一个路过的化科院大牌教授不满。
“实验楼里看什么热闹?注意纪律,全部散了!”一个面带凶相的年轻方脸教授忍不住训斥。
“是郑健郑教授!高分子材料方向的学术带头人!可别得罪他了,以后搞化学要出成果还得跟他混。”一些考生窃窃私语,立刻就散了。
实验室里那个监督老师,见状也赶紧让冯涛别闹了,两三步窜到走廊上,跟教授解释。
郑健也不给他面子,直接训斥:“小吴你也是,管个实验室都管不好,难怪一直助教。什么情况?”
助教小吴:“有几个练实验的学生讨论问题,引来其他备考学生围观了,没别的事。”
郑教授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不过,他也不太喜欢靠政策红利捞好处的人,就走到顾辙面前,撂下一句话:
“那你有没有把握?不想练这个题,就悄悄跟我说,我让他们全散了。如果你肯,我也不会让你吃亏。
这种技巧,本来也不可能考的,不过勉强也能看出实验基本功的扎实程度。你们镇洋中学的嘛,也被得了便宜卖乖,真要是表现好一点,上面也好交代。”
顾辙立刻就听懂了:
因为去年那场竞赛,是第一次实施“保送生安慰奖名额”这个制度,所以肯定有人不服,双方背后都有力量在运作,想抓另一派观点的错误。
如果那次改革的受害者表现特别出色,比如眼前这个冯涛。那么另一派就会在各种场合或明或暗攻击:看看,就因为和稀泥的改革派一味求稳定,忽视了公正和选才效果,闹到最后“野有遗贤”。
与之相反,如果是改革的获益者、比如去年镇洋中学得到保送的那个张铭,表现得比其他几个当初靠真实实力拿了省一等奖的保送生还优异,那改革派就可以树典型,拿他说话了。
可惜,张铭的实力确实不是另外三位省一等奖可比的,他也争不了这口气。
这时候,一旦有人注意到顾辙的定位,说不定就会期待他的表现了——如果顾辙表现很好,将来学术前途不错,那改革派也能说:
“省内其他高中也是有这方面拔尖人才的,一开始只是被方舟二中的难看垄断吃相打得躺平自闭了,这才导致没有充分竞争、埋没了人才,‘野有遗贤’。改革之后,让这些人看到了希望,所以他们奋发努力,果然有后劲,成长起来了,变成了‘野无遗贤’。”
路过的郑教授,倒是不关心政治和教育系统内的派系弯弯绕。但毕竟这改革是第一年,之前背地里闹得风风雨雨的,他想不听见也难。此刻看到了,就快刀斩乱麻给顾辙提个醒,让他自己看着办。
反正人在江湖,想退出江湖是不可能的。
顾辙本来也无所谓,他确实有把握碾压冯涛。只是觉得犯不着给小喽啰证明什么,现在惹来大佬围观了,而且背后还有那么多利益,那就趁机表现一下也没什么。
作为重生者,顾辙还知道这个郑教授后世在国内高分子材料领域也算是个人物了,十几年后被调到外省某省级大学当校长。
顾辙现在还人微言轻,卖对方一个面子混个脸熟,也没什么不好。
他瞟了一眼冯涛放在旁边座位上、微微拉开一条缝的包包,心中已经有了计策,大大方方答应道:
“既然郑教授也觉得这种练习对基本功的理解有帮助,那我就试试。”
顾辙说完后,郑健就给小吴吩咐了一句:“过会儿到办公室找我,告诉我结果。”
然后就走了,他很忙,也没空站旁边看学生做半小时实验。
其他师生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走廊上围观了,被这么一闹,还有好几个旁边实验室的监督老师也来了。
顾辙丝毫不慌地操作起来。
他在心中把所有常用溶液的密度表、互斥性在心里过了一遍,水的密度是1,汽油的辛烷是0.7,烷类最轻的液体的戊烷是0.62。
(注:戊再往前的甲乙丙丁烷常温下都是气体,戊烷其实也很极限,36度就沸点了,书里比赛时间是冬天,所以才确保是液体,夏天可能就挥发完了)
要做出多层水油混搭,难度在于水基无机溶液、往往普遍比汽油和其他有机物构成的溶液密度大,所以很难做到水上有油、油上又有水、千层饼一样层层分明。
但是,可以利用酒精这个媒介,乙醇里的乙基是亲油性基团,羟基是亲水性基团。如果应用得法,再配合一系列奥妙的溶质调节溶液密度,还是有很大操作空间的。
这也是为什么酒精类饮料,能够被玩出那么多鸡尾酒花活的底层理化原理。
当然,这里面的难度不是几句话说得清的,外行人只要知道这很难就行,一个不慎就容易导致水、油、酒精各自析出分层。
总而言之,顾辙前世好歹读完了材料化学本科,还搞过几年科研,他的积累沉淀、认识深度,显然远不是冯涛可比的。
顾默凭着丰富的经验,在内心想好操作之后,一顿配置操作,然后顺着玻璃棒把一层层液体注入分液漏斗。
每层密度从1.33克(饱和浓盐水)到0.62克(以戊烷为基的溶液),几乎每0.1克密度差,顾默都能稳稳做出一层互相排斥的分层溶液来,最后居然在分液漏斗里配出了“九层鸡尾酒”。
为了便于老师观察,他配置时还贴心地在每层里加了合适的着色剂。然后,他再把九层不同颜色的水油间隔溶液,分别注入九个烧杯里,每一杯都很精确,没有混入别的颜色。
当顾辙做完最后的操作时,在场几个助教都看得颇为惊讶,有的助教自忖做不到这样。
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学生,更是嘴张得能塞下鸭蛋,还不敢大声呼吸唯恐影响了顾默的操作。
就算是外行,数数总会数吧,能分九层和分五层的差距,那还是很明显的,前者对密度差和互溶性的掌握肯定强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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