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虽然议和的事对两方而言是板上钉钉,但有此等人物在,自己还需多加提防才是。
刘琦没再向贾诩询问更多,只是以礼相待,邀请雒阳诸使入帐详谈。
进了帐内,诸人分席而坐,侍从们摆殇置爵后,刘琦遂请令上酒。
蔡邕言道:“大事未议,现自饮酒,恐会误事。”
听了蔡邕的话,已经准备命人将酒斟在爵中的李傕,脸上露出了悻悻之情。
很显然,他是觉得蔡邕这人真的是非常扫兴,但又不好意思当面指责于他。
毕竟蔡邕是董卓少有的士人心腹,在相国心中地位颇高,李傕也不便惹翻了他。
却听刘琦道:“酒宴之中,成却大事,倒也是不失为一件传世佳话,况吾等护君上雒,只为天子家国,旁事不问,雒阳城中,只要天子无恙,那在我荆楚,益州人心中,便等同无事了。”
很客气的场面话,既解了蔡邕之问,又遂了李傕的愿望。
刘琦看向李傕:“都护觉得如何?”
李傕本就是豪放之人,让他一板一眼的坐在那里谈判一晌,实在是难为了他。
他自是应允:“那是自然,天子居于都城,自当无事!这酒,饮得!”
说罢,他哈哈大笑,遂命人将他的酒爵斟满。
随后,众人一边做食,一边听李傕道:“刘使君前番奏疏于雒,议迁都之政,为社稷计,请立两京朝堂,相国与诸位公卿连议多日,深然其策,今特遣某来此,以告诸君,尚书台当斟议此政呈批,以慰诸卿之心,并请诸公收兵回返各地,眼下四海多乱,民不果脯,大军常驻于雒,恐多有疏弊,还请自酌。”
刘琦举起手中就酒爵,道:“相国纳谏如流,我联盟中人,深以为敬。”
李傕亦道:“此言是也,相国还言,荆益宗亲中人,上雒颇多辛劳,实乃朝廷栋梁,君等有何求,可皆呈禀,相国自会为诸公解决诸事。”
这话说的客气隐晦,但实则已经是进入正题。
其所想表达的真意,实则是:把你们的要求提出来,然后赶紧滚。
刘琦冲着蒯越使了一个眼色。
蒯越会意,遂起身,将那份他早就准备好的求爵简牍取出,亲自送到了李傕的面前。
李傕接过,将那简牍展开,只听‘哗啦’一声,却见那简牍展开之后,却是出好大一溜的木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名字……
李傕瞅的发愣,他诧异的看向递他简牍的蒯越,疑道:“这么多人?”
蒯越执礼甚恭,道:“人数虽多,却皆为秉公筛选者,相国若能用之,则南境必成丰乐之土,日后荆州亦可为相国南边的屏障。”
李傕略有犹豫,不知当如何,他转头看向贾诩。
贾诩见李傕那么直接的看着他,心中颇感无奈。
能不能别这么直接的就看老夫?
弄的好像是老夫在替你谈判一样。
贾诩面无表情,淡道:“州牧郡守之事,皆国疆柱石之人。”
李傕闻言,似有迷茫。
这话中之意为何?
一旁的蔡邕明白了,道:“两千石的官职,你我无权做主,还需呈予相国,请相国定夺才是。”
李傕闻言这才恍然而悟。
他不满的斜了一眼贾诩。
有话直说,弄这些弯弯绕作甚?让我猜吗?
但贾诩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直接说出任何事情。
提点归提点,但每一件事情的最终的定论,他会尽量不从自己的嘴中说出,这是贾诩一个小原则。
片叶不沾身。
李傕对刘琦言道:“公子条陈,待我转呈与相国,再行商议,如何?”
刘琦言道:“事关重大,将军之举自需稳妥。”
蒯越返回了自己的座位,转头和蔡勋对望了一眼。二人都彼此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在将这份简牍名录交给李傕之前,二人的心一直是悬着的,他们生怕刘琦反悔,或是从中作梗,出现什么差错。
直到今日,这份简牍从蒯越的手中彻底交到了李傕的手上,蒯越的心才算安定了下来。
大事成矣!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贾龙也站起身,拍了拍手。
议帐之外,有两名侍卫抬进一个木箱子,将之搬到了李傕面前。
“此乃何物?”李傕不明所以地道。
贾龙遂道:“李都护,此乃贾某搜罗的刘焉谋反罪证,烦劳都护转呈与董相国,有劳相国亲阅,以定大计。”
“刘焉谋反?”李傕闻言一惊,他急忙起身,快步走到了木箱之前,开始翻阅那箱中的简牍,脸色忽红忽白,隐隐间似有异色。
少时,便见李傕将手中的简牍向着箱中一扔,道:“刘焉身为宗亲,竟敢如此僭越?殊为可恨,此事我当连夜禀明相国,请其定夺。”
贾诩听了李傕的话,暗松口气。
李傕这个人虽然有时候颇为粗犷,但关键时刻,还能听进去自己说的话。
贾诩深深的明白,己方几人名为使者,但骨子里不过是为了表达董卓向荆州人传递友好的信笺,情可以叙,事可以谈,唯独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一定要做模棱两之态可才是。
关键的事情,转呈回给相国,便足够了。
贾龙对李傕和蔡邕的行为颇感到不解,这两个人一文一武身为使者,怎么感觉他们两人什么事都定不下来一样?
临机专断之权呢?何在?
难道身为使者连一件事,一个许诺都做不了?
其实也并非如此。
蔡邕姑且不说,但李傕在离开雒阳的时候,董卓还是明里暗里的赠给了他一些确定诸事的权力范围,让他在保证双方友好的情况下,可以给予荆州人一些应得的承诺。
但这份权责,却在不知不觉中,被贾诩暗示李傕……给放弃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蔡邕成了阻碍
即使是李傕,在看到贾龙提供的这些刘焉谋反证据时,心中也是欣喜异常的。
他知道,这对于董卓来说,是一个天大的良机。
就董卓一方而言,各镇郡守和牧守越乱,他自然是就是过的越舒服。
这就是一个很基本的中央平衡地方关系的问题。
在西凉人眼中,这些地方的狗撕咬的越狠,身在中枢执掌狗粮的董卓才能够越是得心应手的在各方势力之间施展平衡,随意的抛出些狗粮,就会得到难以想象的收益,甚至是那些狗拼死的效忠。
而眼下撕咬的两条狗,对董卓而言,还是颇为凶猛的两条。
关东诸郡守之间,在各郡皆有地方性的士族势力支持,分属不同派系,彼此之间明争暗斗,在董卓和李傕看来,各地的士族牧守份属不同,虽可一时为伍,但绝不长久。
所以,眼下比较让董卓忧心的,就是结成护君之盟的三刘。
毕竟他们都是源于宗室,怕是没有各郡守之间的那些问题。
本以为他们是铁板一块,但事实证明,董卓和凉州诸将有些高看这些宗室了。
贾龙当着荆州人的面,去举荐刘焉的罪状,不论这些状告刘焉谋反的证据是真是假,李傕已是看出,荆州和益州的两位宗亲之间,已经是有了裂痕金额算计。
贾龙和荆州人,一定是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不然不可能当着刘琦的面这样做。
饶是李傕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从内部瓦解他们的好时机!
“阳城侯之事,事关重大,需待相国查实之后,再做论处,贾君不可妄下定论。”李傕颇为谨慎的对这件事下了一个定义。
他认真的想了,又道:“帐中诸位,对此事还有何想法,可一并说与傕,由李某一起秉奏于相国,毕竟事关重大,不可谨慎处之。”
贾龙和刘琦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该出手时便出手吧,趁热打铁。
就见贾龙拱手言道:“龙与益州诸豪,不忍蜀中百姓为焉贼蒙蔽,日后刘焉若果真称帝,益州军民,岂不尽成大汉弃子?做了那悖逆之人的狗奴?乘尚未事急,龙愿请命兵讨刘焉,为汉室尽忠诛除贼逆,为陛下和相国分忧!”
李傕对贾龙的言语,生出了几分敬佩,道:“当年平马相称帝之乱,益州诸事,便皆赖贾君行事,如今刘焉背反,看来,又要贾君操劳这个中诸事了。”
刘琦在旁边闻言,有些好笑。
事情若真如李傕所说,那贾龙还真就成了替汉室朝廷平叛的急先锋,专门各种擒杀伪帝。
贾龙叹息道:“只恨某身份微末,若以现武猛从事之务讨一方牧守,舆理不合……还请李将军代为转禀,请相国审时裁度。”
这是在问李傕要官呢。
对于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诚恳之言,李傕不置可否:“贾君放心,此事我定书信详陈予相国,君勿忧。”
贾龙现在说的话,倒是没有令李傕感到有什么惊诧,刘焉与益州本土豪强之间冲突不断,这事在雒阳朝堂中李傕也略有耳闻,而贾龙意图想朝廷索要正式的名位讨贼,也倒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超出李傕的掌控范围了。
贾龙转身走到案旁,端着酒爵,冲李傕微举示意,道:“另有一事,请都护代为转禀……眼下刘焉在京中,尚有三子为郎随驾,为汉室江山计,相国若能以此三子与某,或可有助于贾某剿除叛逆,为朝廷荡平南境。”
李傕刚刚举到嘴边的酒爵,微微一颤,差点没落于地上。
他知道贾龙要的人,是刘焉的三个儿子——刘范,刘诞与刘璋。
贾龙要刘焉的三个儿子为人质,钳制刘焉,在军事角度上来讲,倒也是无可厚非,这种以子质钳制对方的事情,千百年来,一直都是层出不穷,比比皆是。
但此刻……若仅李傕一人在此,贾龙提出这话题倒也是无碍。
可偏偏还有一个蔡邕在这里!
李傕和贾诩都知道,要动刘焉的三个儿子,只怕这老头是不会同意的……
果然,便听一声‘呯’响声!
只见蔡邕将酒爵重重的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颇为愤慨的站起身。
“此事老夫不赞成!”蔡邕说话的语调虽然不高,但那股浓浓的不满之意,帐内诸人谁都能听的清楚。
蔡邕目视诸人,慷锵有力道:“我大汉以孝治国,以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施仁德四海者不绝人之祀,在场诸公,不是京中重将,便是州郡豪雄,以人子阵前相逼之行径,未免太过,老夫绝不赞成。”
刘琦在一旁听着奇怪,没想到在索要刘焉三子的问题上,居然会有蔡邕站出来进行阻挠。
虽然他是当世名士,但也是久经风浪,几番沉浮,通晓时政的人,六十多岁的老人精了,又在董卓的麾下干了一年,还会这般的拘泥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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