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四四五五
示意明智光秀与细川藤孝随着自己回到社下的屋檐躲雨，义银叹道。
“足利御白旗没了，征夷大将军御剑没了，日本国王金印没了，足利天下两百年也没了。”
细川藤孝跪倒在地，伏地叩首道。
“圣人降临，救世济民，臣等不识真神，实在糊涂，实在惶恐。”
义银嗤之以鼻。
“你们两个可不糊涂，反倒是聪明过了头。”
细川藤孝拉了拉明智光秀的衣袖，明智光秀的目光却穿过大雨的水雾，不知道在看什么。
忽而，明智光秀回过神来跪在地上，一同请罪道。
“臣惶恐，臣知罪。”
细川藤孝的惶恐是真的，她是真的被义银忽悠拐了。
大晴天的一阵暴雷直接把幕府高层团灭，这如果还不算神威，那什么才算是神威呢？
别说是细川藤孝一个古代人，就算是现代人看见这场面，多半也信了义银乃是现世神，逻辑无法解释清楚的事，只能往神灵身上扯。
可明智光秀不一样，她心理变态呀。
对明智光秀而言，义银是不是真神都无所谓，帮助义银成就斯波天下，给岛国带来新的秩序，是她一生的理想与执念。
为君分忧，主动承担起白手套责任的明智光秀，从来不指望自己能得到善终。
自古以来替主君干脏活的人，有几个能够寿终正寝的？明智光秀是飞蛾扑火，早就有了殉道之心。
可这厮不信神鬼，她的信仰却比狂信徒还忠贞，真是奇哉怪矣。
明智光秀无所谓自己的得失，帮义银踢开一切阻碍，顺顺利利拿到天下才是最重要的事。
细川藤孝在敬畏中真正相信了现世神一说，而明智光秀却是装作相信。
如果神真的是全知全能，怎么会不知道蒲生氏乡的真正死因，还被明智光秀瞒得死死的。
如果神并非全知全能，那么不就是更厉害一点的人吗？
明智光秀又不是没吃过神的吉尔，一样是有血有肉有液，孩子都替神灵怀过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全知全能的神是南蛮教带来的概念，多神教国家一般不会有这种概念。
不是全知全能，那就算是神也会被人计算，明智光秀自己能瞒得了神灵，别人自然也可以。
所以，义银一开始的思路就错了。
他以为天雷神威证明了自己现世神的身份，明智光秀就会像细川藤孝一样乖乖听话。
但明智光秀确定神灵也可以被欺瞒，那么他自然要继续在暗中为义银的大业保驾护航，帮助她心中唯一真爱的义银，清除一切障碍。
所以，义银是不是神，和明智光秀会不会继续搞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义银却不小心混淆了两者的关系，让明智光秀抓住了机会，蒙混过关。
明智光秀学着细川藤孝装作服气认罪，是为了让义银放松之后继续搞事，而不是义银希望的听话。
此时的义银还不知道自己又被狡猾的明智光秀摆了一道，他望着远处被大雨渐渐浇灭的山火，叹了一声。
“派人去对岸看看，石清水八幡宫的情况如何。
可怜周遭百姓无辜受累，殃及天谴，是我河内源氏之罪。
带我的御令去周边领地，让当地有力武家尽力平灾救人，相关费用由我斯波家承担，事后报上来结清。”
明智光秀与细川藤孝一起鞠躬说道。
“圣人慈悲。”
义银苦笑一声。
“慈悲。。天雷滚滚不知道造就多少冤魂。
足利义昭，畠山高政，蜷川亲世多行不义必自毙，可追随她们的人之中，也有不少是真忠臣。
天雷无情，地火亦无情，奸臣忠臣皆化为灰烬，哪来的公平，哪来的仁慈。”
幕府的忠臣未必有几个，但骑墙派有的是，义银这次下狠心不管不顾铲平了幕府高层，也是懒得和她们再掰扯。
不管是蜷川亲世，蜷川亲长母女，还是畠山高政，她们其实都想卖幕府，都想和义银谈交易。
只是义银已经烦了，干脆一把将她们全给送走，真是天地一片白茫茫，干净了。
可即便心里松快，义银面上还得装着仁义道德，痛心疾首。
明智光秀肃然道。
“这不是圣人的过错，而是足利将军自己造的孽，您又何必介怀。
再者，天朝有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天牺牲一小撮无辜的人也是为了全天下人的福祉。”
第1999章绿茶虽可耻但有用
每次听明智光秀正气凛然讲大道理，都让人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就像是听鹰酱谈仁义道德的感觉。
义银摇摇头，说道。
“走吧，该看的都看完了，我也该下山走走了。”
明智光秀问道。
“圣人想去哪里？”
义银冷笑道。
“去淀城看看吧。
一条秀吉看似恭谨得退出了伏见城，却对淀城的归属百般推诿。
我已经懒得再和她废话，今天去把淀城收回来，这一京都西门户就交给藤孝看护吧。”
细川藤孝大喜抬头。
淀城可是淀川枢纽，和泉细川家如果控制了这里，再加上身后控制桂川的胜龙寺城，可算是真正捏住京都西侧水运命脉，利益巨大。
而事实上，淀城原本就是由细川家建立的据点，那是在五六十年前，畠山宗家势力如日中天之时所建。
细川藤孝一直想要让和泉细川家取代细川宗家，自然也对淀城等宗家故地垂涎三尺，今日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但欣喜之余，细川藤孝亦是好奇问道。
“淀城乃是重镇，易守难攻，圣人要取淀城，可是事先埋下伏兵？”
义银呵呵一笑。
“今日我就要进淀城，我倒想看看，一条秀吉放在淀城的人马敢不敢拒开城门。”
淀城距离石清水八幡宫不远，此次足利义昭祭祀一事，其实就是由一条秀吉放在淀城的人马负责侦查保护。
如今男山被天雷削平三尺，石清水八幡宫化为灰烬，幕府高层一勺烩，淀城人马随行护驾估计也是损失惨重，惊魂未定。
义银这会儿过去讨要城池，吓尿的淀城人马有几个胆子把圣人拒之门外？
就算守将忠心一条秀吉，忠于职守不肯开门，但军心只怕早就吓得魂飞魄散。
乱世百年，下克上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寻常，淀城守将若是不明事不识相，只怕会被手下砍了脑袋。
退一步讲，就算淀城上下对一条秀吉忠心耿耿，死活不肯让出淀城，义银也不怕。
天妒红颜的冷却时间虽然长达一年，但使用时间却有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这会儿使用时间还没过呢，呼风唤雨的义银想要吓唬吓唬古代人还是很容易的。
淀城位处三川交集，真让此地下个一天一夜暴雨，你看这古代的城池能不能扛得住水龙之怒。
义银心里笃定，大不了这古淀城老子不要了，干脆泡烂淹了再建新城就是。
反正他要的是卡守淀川的优势地理位置，能拿下城池最好，拿不下也不会继续让一条秀吉占着，干脆一拍两散，城毁再建。
而事实也正如义银所料，在他的使节先行通知淀城之后，城内便起了混乱，当圣驾抵达淀城时，城门已然打开。
城代木村重兹垂头丧气跪在路边，眼睁睁看着细川藤孝带来的少许姬武士随随便便就拿下了城防，把一条家的人马往外驱赶。
在这过程中，木村重兹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小心翼翼在城外接受圣人问话。
说起来，木村重兹也算是一条秀吉麾下大将，先后参加对柴田胜家，德川家康的战役，军功立了不少，因此得到一条秀吉重用。
淀城地理要紧，她被派来这里担当城代，亦是矜矜业业，可石清水八幡宫的一场雷暴却是毁了她的所有努力。
天威面前，人人自危。
石清水八幡宫被碾成粉碎，幕府高层估计是无一幸免，连木村重兹派去护卫的淀城人马也是没有一个逃回来的。
淀城军心已经乱了，木村重兹镇压不住，也不敢镇压，只能从众出迎圣人，让细川藤孝轻易占了城池。
义银也不想太为难了这位识大体的一条家臣，毕竟他还指望着一条秀吉为自己开辟政治筹码，暂时不会动她。
三两句话打发了木村重兹，允许她与麾下人马带三天粮食滚蛋。
至于她们入境摄津之后，一条秀吉会如何处置，这和义银就没什么关系了。
这次一条秀吉与毛利家联手教唆幕府高层来演的大戏，还没开幕就被义银用最凶狠的方式把演员全部炸碎。
以神威震慑人心，斩断了来自外部的干涉之手，为斯波家内部的改制革新稳定了人心与政局。
先后在鹤冈八幡宫与石清水八幡宫上演神迹的义银，已然成为武神，财神的毘沙门天降临，在近畿关东人心中埋下了现世神的种子。
近畿关东渐渐化作铁板一块，这让一条秀吉无奈之余，只能将目光投向西方。
在无法撼动义银地位的此时，尽快征服四国，九州，西国，对她而言更加重要了。
义银要的就是一条秀吉老老实实，专心把注意力集中在西征，暂时不再对斯波内部事务随意挑拨。
他就可以集中精力完成斯波神权的奠基，为斯波天下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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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淀城居馆，内室。
烛光摇曳，昏暗的房中只留下四角的蜡烛，装了一天b的义银有些疲惫，此时他正靠在背枕之上，眯着眼望向前方的墙壁。
而明智光秀与细川藤孝则跪在他的面前，为自己忤逆神灵的过往俯首认罪，用心忏悔。
微弱的烛光在墙上倒映，打出一柱擎天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