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日本战国 第1780章

作者:五四四五五

  世界上最擅长做买卖的油太人就有一句名言,做生意要讲诚信,但最后一次可以例外。

  奉公恩赏更像是一份军政府和军阀签署的君子协议,其约束力非常差。

  一旦幕府中枢的实力衰弱,被制约的有力武家就可能反水,随之而来的便是岛国文化传统项目,下克上。

  武家两代政权,镰仓幕府初创,足利幕府孱弱,都没有真正形成约束武家行为的道德准则。

  想要建立稳固的武家政权,后来的第三个幕府必须解决武家思想上的顽疾。

  那就是扭转武家义理的内在含义,让武家义理更符合统治者的政治需要。

  现在的幕府将军与有力武家之间的君臣关系,更像是大军头与小军头的相处模式,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武力这个东西,很少有强悍三代以上的,这才有了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的名言。

  统治者想要降低统治成本,想要长时间的维护自己的政权,不能只依靠武力的震慑。

  更需要从制度,文化,思想等各方面,形成有利于自己统治的游戏规则,并让大多数统治阶级接受这个游戏规则。

  林信胜认为武家义理这个游戏规则太烂了,圣人被誉为义理化身,这是荣耀,也是约束。

  既然如此,那就在义理两字上面做功夫,想办法将游戏规则改成更有利于圣人的模式。

  只要圣人对此感兴趣,那林信胜就可以塞入儒学的私货,借助斯波家的力量,将儒学在岛国发扬光大。

  她也可以借此成就承前启后的万世师表,正如理学在宋明所做下的功夫,从此儒教一枝独秀。

  礼记的忠信义理四个字各有意义,和武家义理压根就搭不上边,但林信胜并不在乎,她又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儒生。

  她的儒家前辈们就是这样一次次篡改经典,让儒学发扬壮大的。

  林信胜虽然是理学出身,但她其实对朱熹的理气论并不赞同,但她又很喜欢朱熹排佛反释的思想。

  自从神道教灭亡,佛教在岛国一家独大,儒学想要占据文化思想上的一席之地,必须从佛教的虎口里夺食。

  这是文化思想之间的零和博弈,即便林信胜学于寺院,但大道当前,容不得她心慈手软。

  而义银对于儒生的这些小心思并不在意,他更关心的是林信胜准备怎么改造武家义理,让武家义理更符合斯波神权的统治需求。

  天朝的微言大义,春秋笔法之所以能够震慑宵小,是因为天朝自古有记录历史的传统,正所谓青史昭昭,史笔如刀。

  当世之时,某些人可以一手遮天,但遗臭万年的阴影永远笼罩在头顶,公道自在人心,大义永存于世,后人自会分辨曲直善恶。

  这也是天朝重视忠信义理的原因,道义一说从来不是依靠掌权者那点可有可无的良心,而是依靠万世评说。

  但这一虚无缥缈的道德约束,其实只对天朝有用,因为天朝自古就有记录历史的传统,也只有这样的文明才会考虑百年之后的史评。

  而武家呢,武家政权第一部历史传记叫做吾妻镜,出自镰仓幕府时期。

  吾妻之名是关东古称,镜的寓意是像镜子一般以史为鉴,其用语类似编年体,又称之为吾妻镜体。

  镰仓幕府崩溃之后,武家的史记体系也随之烟消云散,窥视历史真相只能通过各家各寺院的家书和杂记。

  而家书这玩意儿根本靠不住,恬不知耻,拼命在记载上吹嘘先祖的武家不在少数,可信度极低。

  想要学天朝用历史评价约束人心,宣扬道德,这条路并不可行。

  武家重礼轻义,因为她们心中之义理就是维护家业责任,返还奉公恩赏的义务,所以她们作恶的时候没什么心理压力。

  但如果能够把小家兴衰,上升到家国命运的高度,武家之中一样可以诞生尊皇攘夷的大义姬武士,这就看儒家如何下手改造思想了。

  思想的塑造就是对三观的修正和完善,而在古代,儒家是这方面的顶级高手,早就有了一套可行的方案。

  林信胜胸有成竹,鞠躬说道。

  “圣人,斯波家有斯波遴选,挑选忠义之士,愿为君驱使。然而当前的斯波遴选只观武艺,不考文学,有重文轻武之嫌。

  天朝有云,可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姬武士一道,亦当文武并济,不可太偏向一边,方为圣人臂膀。”

  义银摸了摸下巴,让姬武士学习儒家经典?将武家文官化?这可行吗?

  义银尚未表态,前田利益已经出声呵斥道。

  “大胆!斯波遴选也是你可以随意指责的嘛!”

  前田利益面上愤怒,其实是想提醒庇护林信胜。

  斯波遴选这潭水太深了,林信胜一介儒生,信口胡诌几句,让有心人听了去,搞不好是要命的。

  什么是斯波遴选?这是斯波家的内部选拔机制,选拔过关者进入同心众受训,实习后安排中枢和地方工作。

  斯波遴选是中枢控制地方的关卡,现在的斯波家姬武士不通过斯波遴选是拿不到斯波编制的,编制内编制外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中枢的同心众集团背靠圣人,依靠斯波遴选往地方上掺沙子,地方上还得捏着鼻子,把自己的得力人手往斯波遴选推荐。

  姬武士奉公恩赏,就是为了吃一口安稳饭,拿不到斯波编制,那就吃不上斯波家的铁杆庄家。

  被斯波遴选筛选过的姬武士,再在同心众集团呆上半年实习,回到地方三大斯波领,还能算是地方上的亲信人手吗?

  可即便知道这是中央在收紧地方权力的手段,三大斯波领也不可能阻挠。

  就算是地方上的武家大佬,随意堵了姬武士的上进之路,这也是要结死仇的。

  别说亲信不亲信,大家都是斯波家的臣子,你不让人家上进,不给人家进编制,人家还能亲近你?

  除了第一批斯波编制是由地方自主申报名单,这几年的斯波遴选已经被蒲生氏乡的同心秘书处牢牢掌握在手里。

  林信胜这个儒生竟然想要搅和一下斯波遴选,她也不怕被中央地方上的各方势力利用,卷进去被搅得粉身碎骨。

  别说前田利益惊骇,义银也是出乎意料。

  他看了眼被前田利益呵斥的林信胜,见这儒生一脸舍身取义的表情,显然是没有被前田利益的提醒骂醒。

  看来林信胜此举并非一时起意,而是从一开始就盯上了斯波遴选。

  这倒也不奇怪,从孔圣人开始,儒家的立身之本就是有教无类,换而言之,儒家最善于教育。

  儒家的崛起是伴随着天朝教育制度的变迁,不管是察举制还是科举制,儒家都可以迅速找清定位,成为人才选拔制度的最大受益者。

  而林信胜显然看到了斯波遴选的未来潜力,第一时间认定这是儒学渗透岛国文化圈的最佳切入点。

  对比前田利益的惊慌,义银轻笑一声,并不在意林信胜的唐突。

  他说道。

  “利益,劳烦你出去把蒲生氏乡喊进来,让她一起听林先生说说对斯波遴选的看法。”

  前田利益朝义银鞠了一躬,然后起身出去喊蒲生氏乡,还不忘瞪了林信胜一眼,让这家伙别太得意忘形了,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义银搓弄着手中茶汤,看了眼旁边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听不到的大谷吉继,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谷姬,这几年,你的胆子好像越来越小了?想当年,你也是敢于在我面前坚持己见的。”

  大谷吉继苦笑道。

  “圣人,我一介武妇,不懂这些文事,总不好乱说话。”

  义银摇摇头,有些失落。

  大谷吉继爱惜民力,智勇兼备,刚直不阿,被南伊贺武家尊称为贤者,怎么可能不懂文治?

  当年,她为替前田利益鸣不平,敢杵在义银跟前大声反驳,可谓铁骨铮铮。

  而现在呢?连她这样忠直的老臣都变得小心翼翼,自己这个圣人真是越当越没劲,高处不胜寒呀。

  义银很清楚自己的麻烦有多大,困境有多深。

  斯波家内部存在中枢同心众,三地斯波领,各方重臣心思不一,明争暗斗。

  外部还有织田,上杉,武田,北条等强藩与义银的私人关系纠缠不清,甚至未来还有通过子嗣干涉斯波家内政的风险。

  斯波天下这会儿还没见着影子呢,义银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快被内内外外的纷争给扯碎了。

  义银自然知道林信胜提及斯波遴选,会惹来多大的政治风波。

  儒家想要出头,林信胜不惜性命也想在新生的斯波神权中占一个位置,但义银何尝不是想通过儒家来控制姬武士的思想呢?

  武家思想上的顽疾不扭转过来,只在乎小我,不顾及大我的思路不纠正过来,足利家就是斯波家的前车之鉴,百年之内必定再乱。

  现在的姬武士之道,崇尚家业,轻视忠诚,敢于下克上。

  而义银期望的姬武士道,是强调武家对斯波神权的绝对服从。

  儒家准备怎么解构姬武士道,将儒家君君臣臣那一套塞进去,义银不在乎这个过程。

  他在乎的是结果,经过儒家改良后的姬武士道,到底能不能成为斯波家统治武家思想的有力工具?

  既然林信胜愿意尝试,义银也乐意给点甜头,让儒家更卖力些。

第1732章万千私塾尊圣攘夷

  不久,面色难看的蒲生氏乡便随着前田利益过来。

  蒲生氏乡这几天的心情原本就不好,前田利家与前田利益轮流在圣人屋里噢噢爽,她却在外看家护院吹着寒风,耳边回荡一剪梅。

  心爱的男人在。。自己却在。。哪个姬武士的心情能好?

  这会儿,圣人又遣前田利益来召唤,说是有人谏言关于斯波遴选之事,更让蒲生氏乡心生不满。

  斯波遴选的权力必须牢牢掌握在斯波中枢的同心众手中,岂容前田利益这等地方势力说三道四。

  前田利益也是冤枉,她哪里知道蒲生氏乡一肚子无名火没处发,这会儿全算在了她头上。

  她的私人小茶会,没有留侍奉的仆役在旁,义银这才差遣她来寻蒲生氏乡。

  可偏偏是她的客人口出狂言,把手伸到了蒲生氏乡的盘子里,蒲生氏乡岂能不疑是她在背后捣鬼?

  前田利益心里苦笑,但也不愿意多作解释,自甘示弱。

  她贵为近畿总大将,协调斯波阵营联军在近畿行动的最高军事长官,身份超然,并不惧蒲生氏乡在斯波中枢的权威地位。

  蒲生氏乡就算误会了又如何?我前田利益难道害怕不成?

  两人各怀心思回到茶室,义银冲蒲生氏乡招招手,说道。

  “氏乡,你坐下来一起听听,林先生对斯波遴选有何高见。”

  蒲生氏乡坐下鞠躬,冷声道。

  “斯波遴选乃是同心秘书处的头等要务,岂容外人说三道四?

  圣人宽仁,当臣子的也应该知道些分寸,谨言慎行才是。”

  蒲生氏乡此言一出,前田利益忍不住透出一丝冷笑,大谷吉继双眸盯着自己的茶汤,眼睛都不眨一眨,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最尴尬的就是林信胜,她的腹案其实是有利于蒲生氏乡的,但不知道蒲生氏乡哪来这么大火气,听都不听就冷言冷语,让气氛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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