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黄花鱼
尽管眼前连少女都称不上的青涩孩子身上带着很多养母曾经的影子,可是无论能否开花结果,那终究是未来的事情,现在的她还差太多了。
此时的夏海,额头布满了汗水,双眼似是失焦了般,我要死了,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深深地印在脑海里面,尽管整个人生只有十三个年头,可她会对死亡一点概念都没有么?如果是其他同龄孩子的话,或许是吧,但却不包括夏海,毕竟,死亡一直威胁着她,那并非是指威胁她本人,但无疑对于夏海来说,确实是威胁,所以她很清楚明白此时老人所说的话蕴含着什么重量,也明白老人这话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那渐渐不能再倔强,渐渐布满了泪水的眼睛用希冀的眼光看着老人,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否认的答案,只是,俨然不动的老人连哄骗她的意思都没有,她的声音再次撕裂,似发泄似痛苦地喊到声音撕裂,然后,她用沙哑的声音问老人。
“所以,你当初才让八幡来照顾我?好让他能在你.....之后,代替你的位置?”
老人跨前几步,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就将这个女孩覆盖了过去,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么?”
关于八幡的目的,关于八幡对待她的态度,她不是一早就心里明白了么,明明已经知晓,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
是的,尽管自己的养母没有明言,但早慧如她,聪慧如她,自然心中有所察觉,可是,可是.......
“可是我没想到你有一天会死啊,妈妈。”
夏海终于忍不住了,抓紧了养母的手,第一次如此率直地用了藏在心底的称呼。
是的,她是有所察觉,也明白八幡的意义,可是那一切的前提是,她一直以为老人所谓的死亡其实距离得还很远,远到,她根本没有任何实感,所以对于八幡的靠近,对于老人的安排,她可以说是默默地承认并且接受,然而对于小女孩来说,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的母亲不会死。
老人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她拍开了女儿的手。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不遵守承诺,我确实说过会陪着你,不会抛下你,对,那时候你才是个六岁的孩子,因为在公园沙地玩被其他小孩说你是捡回来的野孩子,所以你哭着回来问我,我就这样回答你了,我教过你,做人要遵守承诺,可是唯独一种人是不需要遵守承诺的,他们会随着一把火化作一抔尘埃,或者最终成为一堆冰冷冷的白骨,他们再没有任何意识,所以世间之事也和他们毫无关系,所以,他们不需要再遵守承诺,而我,最终也会成为他们的一员。”
明明老人的话已经有所代指,可依然听得人白骨森寒,不由得冒出一股寒意,甚至连八幡的母亲都觉得对于夏海这样的孩子,说这种话有些过分了,但是却被自己的丈夫按住,摇着头示意不要插手。
夏海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凝住了呼吸,眸子渐渐冷了下来,泪水不再涌出,心脏不再剧动,仿佛大冬天被人浇了一盘冷水,最终,她依然没有从养母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相反,她得到了最不希望听到的事实,她想要继续哭,可是声音已经变得完全嘶哑,然后她终于明白了,只会哭是没有用的,她的母亲,不会因为她的哭泣就会回心转意,所以,她渐渐平静了下来,仿佛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她一下子就“成熟”了不少。
她已经变得冷色的眸子突然看向八幡,然后认认真真,从从容容地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八幡,你可以让妈妈好起来吗?”
一直在她身边,类似于愿望机一样角色的八幡,这个时候却摇着头,明明知道欺骗她也好,可是八幡却选择了和老人一样的残忍回应,而且八幡甚至感受到了,在小女孩身上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在渐渐封闭自己,为了,让自己在受到伤害时能够不至于崩溃,她渐渐关上了心灵上的窗户。
“那样啊,那我不需要你了。”
所以,小女孩平平淡淡地回答,眼睛平静得可怕,然后,她对着自己的母亲说道。
“我不会接受你的安排的,除了你,我任何人都不需要,我是你的女儿,所以我说的话是认真的,只是和你不同,我说出来的话,都算数。”
冷色的眸子对上了母亲那冷淡的目光,甚至连身为外人的汤浅大叔都很难想象,这是刚才那个情绪丰富的小女孩,甚至很难相信这是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女孩口中能说出来的话。
这对母女沉默的抗争中,最终没有胜利者,给人陌生感觉的夏海率先转过视线,随手扔下自己抢来的那份文书,这种东西,就算抢过来,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她越过了八幡的身边,仿佛陌生人,然后走出了房间。
可是在出房门的时候,汤浅大叔挡住了她,并且递给她一张名片,说道。
“如果在新家过得不开心而且愿意接受福利院的话,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我会帮你妥善安排的。”
可是,对于这位中年大叔的善意,此时透着生人勿进气息的夏海用冰冷的眸子抬头看着他,而且并不如何友善。
这是我们之间的家事,和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
尽管没有这样说出来,可是她的眼神中似乎透着这样的意思,而她盯着自己唯一的原因是,自己挡住她的路了。
汤浅大叔心中苦笑,又想抽烟了,往旁边退过一步,看来今天他注定是个不讨好的角色了,只是,真的很像啊。
汤浅大叔看着现在这个小女孩,还有不远处的老人,比起血缘上的联系,小女孩似乎继承了老人身上更加可贵的某些东西。
夏海见汤浅大叔退开,她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小町,跟上她。”
八幡没有跟夏海说什么,也没有挽留她,只是让小町跟上她防止出什么意外。
对于这突然发生的一切还十分茫然,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不算乖巧但是傲娇得可爱的夏海为什么转眼间会变成这样,她很多事情不明白,所以她照着自己兄长的话去做,连忙追了出去,跟着夏海。
小隔间里面只剩下大人了,雨宫老人将夏海扔下的文书捡了起来,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交付给比企谷夫妇。
只有八幡由不得苦着脸,对着老人似是抱怨,也似是不满地说道。
“婆婆,你这是将问题激化无数倍然后再扔给我啊,这下子她岂不是要恨死我了。”
对于夏海来说,老人的位置是独一无二的,可是因为老人不加掩饰的话,将八幡推上了和老人一样的位置上,这样自然加剧了夏海对他的反感,可以说,这两年和夏海培养的感情,不说付诸流水,但要想再像以前那般容易接近,基本不可能了,明明有无数更加缓和,更加容易让小女孩容易接受的方法,可是老人却选择了最恶劣和糟糕,没有丝毫余地的那种,而且,她肯定是故意,至于原因......
“这是最后的考题了,比企谷君,想要我将女儿完全放心地交付给你,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这不单单只是对于夏海的问题,也是对于八幡的问题,是老人最后的考验,八幡唯有和这样的夏海重归于好,老人才能完完全全对他放心,并且将自己最重要的宝物交付给他。
“那是自然,我对这样喜欢封闭自己的女孩,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最后,也不知道八幡自嘲还是缓和气氛的玩笑,对老人承诺道。
但是这道题目要完全解开,大概不是一天,或者两天的事情。
第七十八章 开演之时(八)
一色彩羽,今年十七岁并且是永远的十七岁,尽管自己承认有着小小小小小小的虚荣心,可是小彩羽每天还是很努力的,就算是现在,小彩羽也很勇敢地站在了这里,可是,就是这样楚楚可怜容姿端丽的美少女,现在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机,搞不好会身败名裂。
“那个,大家下午好,我的名字是一色彩羽,这个这个,接下来要说什么好呢,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因为台下的学生全体刚刚被浅仓淋漓尽致地怼过,结果现在轮到小彩羽躺枪,他们现在简直是将毫无目标的怒火对准了第二个出场的她,那时候已经感觉不妙的她想着赶紧说完就溜,结果那个白痴主持人还特意帮她将那群学生游离的注意力全部拉回她的身上。
结果成千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好像被蜘蛛盯上的猎物一般,后背直冒着汗。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先转移注意力的吗?
“哎呀,咬舌头了。”
一阵冷冷的风吹过。
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严肃的表情,还有一些冷嘲和热讽。
好冷,原本想缓和气氛结果现在气氛更冷了。
今天的标题真的不能改成《小彩羽的受难日(上)》吗?
或许是情况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一色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干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也不重要。
“那个,其实我觉得浅仓前辈真的很厉害呢,能力又强,而且愿意帮助其他同学,雪之下前辈的理念也很棒,就算是我,也想在高中的时候谈一场恋爱,可惜现在学校的规矩不允许呢,所以说,身为后辈的我,一定会好好和两位前辈学习的,希望大家在支持两位前辈的时候,也多多支持我呢。”
很好,优秀,完美的万金油式发言,在赞扬别人的同时,表现出了自己谦虚好学的秉性,好感度至少+1。
一色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果其不然,台下的学生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女生,刚才好像好像,完美地说了一段废话?刚刚过了耳朵就已经忘记了。
一色已经说完多谢支持然后跑路了,台下观众有万千卧槽不能言,我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就跑了呢,留下一脸懵逼的观众,也不知道应该是礼貌地鼓掌,还是应该发出嘘声了。
只见一旁的训导主任已经捂起脸,应该怎么说呢,这届学生会真的是创造了太多的历史,有主动开炮怼学生的浅仓杏,也有跑路比啥都快的一色彩羽,那剩下那个呢,剩下那个又有什么花样没出来,今天训导主任已经吃降压药了,一点都不怕血压爆表。
而雪乃也没有含糊,在浅仓跑掉,一色已经退下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个的雪乃已经早早迎了上去,站在只有一人的舞台上。
其实台下对于雪乃的观感尤为复杂,一开始的好感,然后就是缠绕在身上众多的流言蜚语,仿佛要将这座纯白的冰山染上脏污的色彩,尽管到了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再蠢到相信那些真假不知但无一有实证的谣言,可是,尽管如此,但经历过那么多变化,要说对于雪乃的印象会好到哪里大概已经不会了,就好像染上了油污的衣服一旦经过一段时间不处理,过后无论清洗多少遍,总会有淡淡的痕迹留下来。
所以此时大家凝神静气,想要听听她到底要说些什么,这其实和刚才对于浅仓还有一色的观感都是不太一样的。
“我相信,坐在这里的各位,大概没有多少个会完全不知道最近附加在我身上的流言,援交?私生活糜烂?吸毒?还是撬墙角,到了后来就连我自己都懒得数按在我身上的名头有多少了,只是,这些都并不是能够让我生气的地方,这些天来,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然后,雪乃轻轻地翘起了嘴角,似是讽刺,这是从谣言发生后,首次的公开讲话。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到今天为止,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直接问我,问我那些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为什么你们如此热衷于传播某个人身上不知真假的事情,却没有那个好奇心去用最简单的方法去求证?”
为什么宁愿在论坛上大打口水战,消耗精力时间,却从没有考虑过要向本人去求证呢?
为什么下意识就回避了这个选项?
雪乃没有明确地指出来,可是却已经能够戳破了很多人的不堪心思。
因为这样更有趣。
因为只是说说的话,根本不用负责任。
因为根本没有胆量在雪乃面前直接询问。
因为很多很多,这些理由,在雪乃的面前,似乎都显得不怎么光明磊落,都会自觉心虚。
已经有些人开始避开了雪乃的目光,不愿意承认不去雪乃那里询问是因为没有勇气,有些人则是羞愧地低下了脑袋,他们,都是在网络平台上,传播得最勤奋的那一群。
其中不乏某些男生,得不到的高岭之花也要将她毁掉,让她走下神坛这样的龌蹉心思。
而雪乃,这些天来就是在直面这些恶意。
“只是,今天我既不想责备或者说服谁,因为今天要说话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在大家有些意外的目光下,雪乃对主持人说道。
“我记得在竞选最后一次的宣言,可以不是自己,而是让其他人代表进行讲话的吧?”
“这个,有倒是有这条规定,只是.......”
主持人颇为为难地回复,这规定只是紧急措施,是给不能到场的候选人,让其副手进行代替的临时手段,可是既然你本人都已经站在台上了,为什么还要别人来代替你呢?
“规矩允许就好,我言尽于此,接下来,就会由我最好的朋友,由比滨结衣来代替我进行最后一次的演说。”
由比滨结衣?大多数的人先是对这个名字懵了一下,随后就想起了,这就是当初污蔑雪乃的风潮,那边指责雪乃撬了闺蜜墙角的那篇文章中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的少女,那个被雪乃翘了墙角的闺蜜,在最初的那段时间,正因为她的失踪,才会有后面越演越烈的风潮,而且在最初的时候,对于这位既被闺蜜背叛,又失去了恋人的少女颇多怜悯,并且以她不出现为由,断定了事件的真实性。
可是为什么最初作为受害者的她没有出现,到了现在最关键时刻,却又变成雪乃的副手了呢?
第七十九章 开演之时(九)
在雪乃表示让结衣上去进行最后的宣言的时候,最先反应过来的并非是其他人,而是坐在台下的一角,雪乃团队的伙伴,叶山先是一愣,因为昨天安排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一项,所以他先是怀疑坐在隔壁的姬菜,毕竟这段时间以来这家伙一直奇策不断,所以这样的秘密突击是她的“诡计”也说不定。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隼人君,难道我就那么像卑鄙无耻下作阴险毒辣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小人吗?”
但是叶山的念头刚刚起来,然后那询问的话还在喉咙的时候,姬菜似乎已经知道了他想要问什么,并且抢先回答,只是对于她的答案,叶山刚刚张开的口都不知道是否认好还是肯定好,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结衣同学上台这件事,是你安排的么,怎么没有听说过?”
姬菜老神在在地看着台上,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支棒棒糖叼上,眼睛咕噜咕噜地转过几圈后,似是有十足把握地说道。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嘛,这可不是在我的计划范围之内哦。”
不在你的计划内还说得那么自信?
旁边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后辈们还是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对于姬菜的怪异行径,他们依然还是不能完全习惯。
“可是现在结衣同学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