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墟极光
“涨价了,今天十五。”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老头指了指天:“下雨了嘛,我这老骨头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棚子支起来,体谅下老人家不行?”
看在他没几年活头了的份上,我呵呵了两声,没打算再跟他说话,转头盯着马路发呆。暗骂自己早就知道这老逼登不是个好东西还过来蹭座位真是犯贱,眼看他孤寡老登一个,多给的五块就当是自己大发慈悲,友情赞助这老登给自己挑个质量好的骨灰盒。
就在这时,目光一扫,我看见远远地走来了一个人影。这是我今天见到的第二个人,我立刻打起精神来,想看看对方是谁。
走来的人看上去是个青年,有着一头少见的银色长发,特征非常鲜明。
所以,我认得他,这是刚进入公司,还刚好跟我一个项目组的新人。据说之前在别的公司干得很好,但是公司因为一些事情倒闭了,又重新被人收购,他只好跳槽过来当我下属,姓乌。
当然,这可能只是对方的中文姓氏,因为他要么是外国人,要么是混血儿。
这家伙不出道当偶像真是可惜了,长得那么好……我远远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挥挥手,毕竟大家都是一个项目组的,虽然平时不怎么来往,但还是熟人。
这个招呼打完,我看见他朝我走了过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注意到算命的老登悠闲自在地坐在桌子后面,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副塔罗牌放在桌上,放在罗盘、司南、算筹和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古色古香的铜器木器旁边。我咋舌:
“还中西结合呢?”
老头问我:“学的手艺越多,饿死的概率越小,你要不要试试?”
“我哪会这个。”
作为一个社畜,我当然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神秘学的玩意,别说占卜,我连塔罗牌上的英文都认不全!算命老头已经是我接触的最多的这类相关的家伙了,但看到这些做工精致,包银烫金的漂亮纸牌,我嘴上说着不会,还是忍不住搓了搓手,从里面随便抽出了一张牌:
“世界”
不是“命运之轮”?我的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个疑问,我抬头,想问问老头这张牌是什么意思,却看见老头看着牌面,又看着银发的乌姓小伙,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个时候,留着银色长发的青年停在了我的面前,表情有点冷漠,但还是跟我点了点头:
“你在算命吗?”
“钱不够。”我坦然地笑了笑。
作为一名社畜,不怕隔壁公司原来的管理层是正常的,但能打好关系肯定还是会尽量打好,毕竟现在经济不景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
当然,如果这位先生一直留在我这边,跟我当一个项目组的好兄弟,那我就绝对不会考虑这方面的事情,我可不想进那种神神叨叨,每天喊八百遍口号的奇葩公司。
不过嘛,他们要是敢给我开三万以上的月薪,我今天就敢跳槽过去。职场人嘛,第一原则就是不和钱过不去,反正只要不违法不犯罪,喊喊口号怎么了?要是喊一声能有一百块,我能喊到他们公司老总破产!
为什么是“世界”?
“那有打火机吗?”
“没有。”我摇了下头。
与此同时,我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这家伙的长相和气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沾尘埃的仙人,没法和抽烟这种事情联系在一起。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假装随意地问了一句:
“抽烟?”
这位留着银色长发,面容秀美,神情冷漠的同事抬了下右手,展示出夹在指缝间的一截香烟。
“大家都以为你不抽烟的。”我笑着回应道。
“这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
抽烟这种事情谁不是朋友教的,只有极少数是家长带坏的……我在心里吐槽。
为什么不是“命运之轮”?
这个古怪的疑惑又一次冒了出来。
我摇摇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驱逐出去,却看到算命老头转向了对方,十分敷衍地招呼起对方来:
“他给钱了,你想算点什么?”
“喂,为什么我给钱,他可以免费?”我疑惑,“他又不是我!”
他是“世界”?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忽然愣了一下,感觉脑子里有个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却又本能地不去回忆,他是“世界”?
算命老头笑了,笑得有三分狡诈五分阴险两份揶揄,跟个老狐狸似的,就好像我说了一句很蠢的话:“没关系,在我看来,你们都是一样的。好了,年轻人,你要算点什么?”
听到我的话语,隔壁副总似乎沉默了一下。随后,他把头转向算命老登,才开口道:
“我的朋友生命垂危。”
“我想知道怎么才能救他。”
“不好意思。”我条件反射地回应道。
等说完,我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不安和心慌,太阳穴隐隐作痛,眼前诡异地出现了一些自己从未见过的画面——那像是猩红的雾气,是从未见过的城市,是废墟,还有许多怪异的风景——我摇摇头,把这些东西也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却陡然对那位生命垂危的朋友升起了关注,就好像我也认识对方似的。
“那现在应该去医院,而不是来神棍这里寻求帮助啊。”
我下意识地开口,给老头找点不痛快。可这句话说完,我又觉得也不妥,既然对方已经说了生命垂危,那大概就只有用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才能作为心灵寄托了吧。
算命的老头笑了笑,也不回答这个问题,神秘地,贱贱地笑着回答:
“有时候,放手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瞬间,我的眼角余光看到银色头发的青年的拳头硬了,不仅是他,我的拳头也硬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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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因霍恩家拿着序列一一千多年没容纳给我干沉默了,怎么还有高手???
第626章 漆黑
927
“你朋友这是绝症啊,治不好的。”
算命老头就跟没看到我和小乌难看的表情和攥紧的拳头一样,摇头晃脑,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地继续说道:“年轻人,看开一点,你们都还有大好前程,不要因为一时的悲痛乱了方寸。”
他这时候说话又神神叨叨起来了,听得我非常不爽。
但小乌到底是年轻人,面对这样得寸进尺、对着客户都不知道要说好话的老头,小乌居然还保持着礼貌,声音尽量平稳地问道:
“只要方法合适,绝症也不是完全不能治愈,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延长他的生命吗?”
我惊了,我抬头看着这个站起来跟我差不多高的小同事,难以置信他居然会把绝症朋友的生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爱好是幸灾乐祸的算命老头身上。
作为一个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唯物史观的传承者,我把这些神秘的东西都当做消遣娱乐。我很想告诉小乌,就算你是外国人,是混血儿,也要知道这些神秘学和信仰是不能救人的,圣水和祈祷祝福都是给活人和病人的心理安慰。依靠信念战胜绝症的终究是少数,不然也不会被写在报纸杂志上报导出来,绝大部分人都还是被病魔战胜了,你问他还不如问问医生治疗方案。
而且算命先生的套路你还不知道吧,见面先说你有血光之灾,吓到你之后再再摆架子,推脱几句之后勉为其难说给钱就帮你化解,这套小连招可丝滑了!你是外国人,难道外国的占卜师不这样?
但是这些话我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嘴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里难受极了,就好像我也经历了什么生离死别,或者即将经历更多的生离死别,消化不完的悲伤和永无止境的遗憾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
就好像我也认识他口中的朋友似的。
我被小乌的情绪感染了,我转过身,认认真真地问老头:
“有办法吗?”
我期待地看着老头,小乌也期待地看着老头,老头被我们两个盯着,不慌不忙地笑了。
“你我也算老朋友了。”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的第一个反应是他会让我加钱。
老头也悠哉地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然后摸出一盒火柴。
“嚓”的一声轻响,火柴在重重一划之后燃烧起来,他悠然地给自己点上烟,吸了一口烟气又缓缓地吐出,然后将还燃烧着的火柴丢进外面的雨地里,完全不问刚才也想来一根的小乌要不要火。
要来了。我一看他这副架势我就知道,他要开始忽悠人了。
在好久之前,我们之间的信任还没有彻底消失的时候,他也是经常算着算着就开始忽悠人,说什么我面相不俗,以后必定位列仙班,修成长生大道。一看就是以后要干大事的,但是又难免孑然一身无家可归,说了一堆网文经典套路。我调侃回去说那你该不会要让我修什么葵花宝典九阴真经吧,五块一本不能再多了,他也呵呵一笑说这得加钱,多少钱都不够,因为代价是你的命。
我的笑容和被十块钱维持着的友好关系一起当场就消失了。
说实话,一个看人脸色吃饭的算命先生能这么不会说话还活到这个年纪,实在是太罕见了。
我给小乌使眼色,示意对方待会儿小心一点,不要老头说什么都相信,但对方一心想着朋友,根本没注意我。我听到棚子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了,雨水在地面上自由地流淌,在每个低洼凹陷处行成湍急的小河。天暗了,雨声铺天盖地,隔绝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我们也是老熟人了,以后还有的是相处的时间。”
老头又吐出一口青烟,看上去飘飘然。
这一幕可能给他换个大烟枪上去更有氛围,这样我也能期待他早点吸出肺癌去世。
有时候我也觉得我对这个老头的恶意是不是太大了,就好像对方把我怎么了似的。但是对方的言行举止又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打消我心中偶然出现的良心,告诉我我的恶意还不够大。
“其实如果想救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你也知道的,绝症嘛。”
“能被治好的都不叫绝症了。”
你搁着搁着呢……骗钱小连招这就开始了是吧?我差点又要发作,看到小乌没什么反应之后,便治好忍耐下来,看看他还有什么高见。
“……没救了吗?”
“有救,但注定会落下病根,一辈子都甩不掉,说不定还不如死了呢。”
“……”
小乌明显地沉默了,我看到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似乎是一时失了主意。算命的也完全没有说两句安慰一下客户的想法,我左看右看,张了张嘴,最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什么样的后遗症?”
“嗯,可能会得个精神分裂症,半身不遂什么的。”老头丢了把算筹,却根本不看结果,随口说道,“反正无非就这几种病症,更何况为了治他的病,你也少不了付出牺牲。”
这下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硬着头皮问小乌:“病人的求生意志强烈吗?”
小乌也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希望自己这样狼狈地死去,这应该也不是我的一厢情愿。”
老头说完,用手里的烟点了点小乌:
“那你应该知道该做什么。”
小乌的表情很严肃:“但是我目前没有干预的能力。”
老头笑了笑,用手指掸了掸烟丝,又开始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