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墟极光
“可不是嘛都被你放完了。”
“行了那滚吧。”梅迪奇挥手把两个坑货队友送进了角落里。
说点怪话,感觉心情好多了。稍微缓解了一下压力之后,梅迪奇把手上的小本子看完,从这些零碎的情报里整理出一点点有用信息。
梅迪奇很久都没有这么亲近底层了,上一次需要这样和底层人民拉近关系还是在东大陆跟大伙一起吃热乎乎的大锅炖菜。小本子上面歪七扭八的丑陋字迹以及大量的无用废话看多了简直就是对精神的伤害,让祂开始狠狠地怀念“战争之红”里很会做账的小恶魔崽子和各有各的本事的下属,但平民区的小混混和廉价工人肯定没办法跟自己的正规军相比,梅迪奇只能望红兴叹。
第一轮的试探结束之后,祂跟祂的对手谁都不愿意轻举妄动,不仅没把握短时间打死对方,还有个强力的敌人暗中窥伺想要等两败俱伤吃两头,这次对抗就变得非常具有挑战性。
不过也无所谓,阴谋家善于明哲保身,也不会吝啬用自己的脑子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在祂们俩都是我的目标的前提下,对大牧首动手的好处是,只要我动作够快,就能捞到一两件封印物;坏处是,没了大牧首,那个艾因霍恩家的小辈就能直接接管教会,统一全部力量对付我。”
“对祂先动手貌似只有坏处,相当于我俩自投罗网,奇克绝对跑得最快……”
奇克真的太烦了像一条总是潜伏着想要咬人一口的毒蛇,要是这家伙能原地爆炸就好了。
所以大牧首拉里昂发现自己遇袭的时候只是惊慌却没有意外,这些利害关系祂们三人心中心知肚明,甚至,拉里昂也不敢赌皇帝会不会救祂,万一就“刚好有事来晚了一点”呢?
来晚一点,带着自己的封印物准备齐全地把暗杀大牧首的邪恶战争天使赶走,祂就可以含泪收下战神教会,成为弗萨克世俗和宗教的双重领袖了。
——虽然这份权力也不知道能被掌握多久,但世上总不缺这样只在乎掌握权力不在乎时间的人。
嗐。
梅迪奇想到了办法。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是根据梅迪奇的观察,世人对祂的刻板印象往往是武力的顶端和军队的领袖,以及某种胜利和正向战争的象征。但正向不代表正义,就好像人们总有一个错觉,那就是战争之神总是百战百胜的,战争之神在正面战场上才是最强大的。
但实际上……
既然大家武力分不出胜负,那就没必要用武力决定胜负了。
武力的必要性毋庸置疑,但比起战场的直接,阴谋才更加灵活多变,几乎适用于所有情况。应对正面战场出现的胶着,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将局面朝着自己的一方倾斜,阴谋正是因此而生的。
梅迪奇转头问已经许久没说话,仿佛木偶假人一样一言不发的南大陆半神:
“你之前提到的,有人在港口附近暗中宣扬罗思德群岛的‘海神’,现在这些人还在吗?”
希尔达转过头来,但肩膀和身体一动不动她的身上陡然又出现了仿佛木雕变成活人的诡异的灵动感:“他们已经变成了那条‘禁止祭祀邪神’的律法。”
说完这句话,她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抹红晕:
“本来还有一个人活着,但他没钱治疗断掉的手,只好在伤口上敷上雪。但他太怕痛了,敷得太久,烤火的时候手臂上的肉就像肉冻一样从骨头上落下来,今天早上他失血而死了。”
“他的手臂全都变成了骨头,我还没有这样的活尸。”
“那我可真是问晚了。”梅迪奇也不是太惋惜,“你们玫瑰学派的爱好还是这么扭曲变态。”
希尔达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我也觉得你很酷。”
虽然已经听过很多次,但梅迪奇真的对玫瑰学派的爱好和活尸制作工艺不太感兴趣:“海神许诺了什么,他们祭祀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海神的真身传说只是罗思德群岛的本地信仰,现在战神死了的消息被教会捂得严严实实,宗教裁判所也不是摆设,他们干什么冒着生命危险偷偷祭祀海神?”
“一个罗思德群岛来的商人,并不是传教士,只是说自己在群岛上祭祀海神就能得到鱼获。港口冬天都被贵族接管,他们祭祀邪神不一定会被抓住,但是没有工作,一天就会冻死。”
“这样啊,那个商人已经离开了吗?”
“他说自己是开慈善学校的,来不冻港只是顺路短暂停靠,购买一些特产鲸肉……估计自己都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把他的传教听到了心里。”
希尔达耸了耸肩,见怪不怪:
“大概有不少人偷偷祭祀了吧……然后真有那么一两个运气好的抓到了鱼,‘海神’的名号就这么在港口区悄悄传开了。被发现的时候也不知道传递多久了,大概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不过没什么用,到了一定的规模后,告示板就让他们全都消失了。”
听完,梅迪奇稍微一想,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不,这不算什么,我想,现在想要暗中祭祀海神的人应该比之前多了很多。”
“因为这么多人都死了,反而更加证明祭祀这个家伙是有效果的。我们应该在这方面动动手脚,让你的人去暗中传播海神的信仰,讲述那些成功得到收获的故事,并且鼓励他们偷偷祭祀。”
希尔达也不是很意外:
“我理解你想要制造麻烦的心,但这样只会让可以被利用的人越死越多吧?”
“怎么可能。”
梅迪奇比划了一下。
“你就让他们在地上画条海蛇,画画会吧,直接用手在雪地上勾个弯弯绕的长条就行。”
“然后给这玩意前面放点吃的,放半块面包,半瓶酒。”
“——我这是给家里的食物拿出去冷藏,怎么算偷偷祭祀邪神?至于雪地上画的这个,你怎么看出来这是条蛇的,这是我闲的没事挖了一勺雪打雪仗,怎么能算圣徽?海神圣徽也不长这样啊。你看周围的邻居都做这个,我们世世代代信仰战神,难不成要说这一条街现在都在偷偷祭祀邪神?”
“祭祀也就是这么个流程,对着圣徽念诵尊名,然后放上取悦神灵的东西。虽然黄铜书说不允许完整地念诵尊名,但是随便编造几句象征,随便做点祈祷,这应该不用人教了吧。”
希尔达打量着梅迪奇:
“看起来你抓邪教徒经验丰富。”
“那当然。”
第三纪的时候岂止是抓邪教徒,简直是与全世界所有的信仰为敌。
“好吧,我会让他们这么做,但是这种情况下,公告……你说的黄铜书如果反应过来,每更新一次条款,反而都能让潜在的海神信徒群体下定决心一点。”
希尔达学着梅迪奇思考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深棕色头发上,黄色的发带一晃一晃。
她看起来二十多岁,实际行为却要更小一些:“你也需要我去港口控制一些鱼类往那些幸运儿的手里钻。我没上过学,就当你说的这些计策有用好了。”
“这些不是上学就能学到的。”梅迪奇以一个看不太聪明的下属的态度说,“除非你上的是我们开办的军事学校。”
希尔达点点头:
“你在帮它增加信徒,你认识海神?”
虽说是“海神”,但不少高序列也都知道它只是一条运气好吞噬了序列3非凡特性并且没有失控的海蛇,根本算不上神,甚至连一个正常的圣者都算不上。
它也没有多少智慧,只懂得用自己的力量粗暴地恐吓信徒,甚至攻击信徒,逼迫他们信仰自己。连庇护都很有限,更不要说指望它能够对反抗军有什么武力威慑以外的作用了。
梅迪奇想了想,纠正了她:
“认识,而且你应该就称呼‘祂’。”
“它晋升了?”
“你认识的那个海蛇早就死了,现在的‘海神’是一个真正的神。”
梅迪奇说完,紧接着便开始嘀咕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给那小子增加一些信徒,顺便占领一下舆论场地,顺便再传播一下‘愚者’的信仰,到时候他把那秘偶城市做完之后怎么说也得给我整点援助……不要多,至少帮我把死人妖拦一下,最好直接让祂把‘征服者’特性给爆了才好……”
“对了。”
梅迪奇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情:
“去找那个情报里大量购进了武器和粮食并且还不会还价的高个子。”
“我怀疑他们是我的熟人,跟他接触之后,试着报出我的名字,看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他有反应?”希尔达问道。
“如果他有反应,就告诉他,嗯……”
梅迪奇清了清嗓子,庄严地低语:
“祂想要的圣战即将开始,按照承诺,你们应当跟随战争的脚步。”
“神神叨叨的,斯厄阿殿下还活着的时候从不跟我们说这个。”
“神神叨叨才有宣传效果,别跑题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群人是真正的巨人后裔,平均身高两米四,并且个个都是非凡者。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传播消息,他们是神的选民,来自巨人一族故乡的高贵客人,他们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而他们的神,是即将代替战神庇护这个国家的神……”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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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5日,新年前。
清晨,康纳德子爵就坐着马车来到了普利兹港,开始等候那位远道而来的亲戚。
他心中对这位亲戚颇有不屑,但是对方给予的报酬又实在丰厚。
作为一个老牌的土地贵族,当沉溺于祖上的荣光的他意识到股份和工业的重要性的时候,新产业已经没有他能够挤进去分一杯羹的位置了。
起先他还不以为然,直到自己的土地收入越来越少,甚至某天发现居然分不出固定用于维护自己封地的家族城堡的十万金镑的时候,康纳德子爵才如梦初醒,紧接着五雷轰顶,不得不在年初,把自己家族的一件收藏品有偿“捐赠”给了美术馆,获得了五万镑,维持住了去年的体面。
但自那时起,他的体面就像一个窟窿,越补越多。
总有无数要花钱的地方,可是钱越来越少。
今年的宴会、沙龙、服装和吃穿用度还是和往年一样的标准,仆人甚至还多雇佣了几个,财政的窟窿就跟他的体面一样越来越大,康纳德子爵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对着自己的账本发呆。他主观上不愿意面对账本和自己的财政危机,但是现实上他又不得不掰着手指头,计算接下来要把家里的哪一件不起眼的收藏品卖掉——在卖掉之前,他就会把它收起来,然后对客人们开玩笑说看腻了。
降低标准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运气很好的是,就在他烦恼今年过年的支出的时候,一位身在费内波特的亲戚写来了信。
尽管这位亲戚没有爵位,所以信中的语气极其讨好,应该是还不知道自己以为高贵的亲戚已经因为没钱发际线都后退了两厘米。来信人大意是想让自己刚刚成年的女儿进入贝克兰德的社交场,寻找自己未来的订婚对象,跻身贵族中,希望康纳德子爵能够看在亲戚的份上,作为这个姑娘的介绍人。
这些都不是重要的,让康纳德子爵看完了这封信的只有亲戚的筹码:
对方是在费内波特做粮食生意的,投资了钢铁和银行,因此十分富裕。虽然只是男爵,但是十分富有,居然愿意付出三十万镑来将女儿送到康纳德子爵的名下,当做身体不好在外地养大的女儿。
如果能够顺利介绍婚事,对方豪爽地表示可以再给康纳德子爵二十万镑作为感谢。
在鲁恩,之前给国家捐赠五十万镑已经可以买到一个爵位了。
为了这些钱,尽管康纳德子爵再怎样讨厌这泥腿子一样的亲戚,都捏着鼻子回信表达愿意。
他不得不叹气,自己做出的牺牲实在太大,居然要让一个富商平民的女儿冠上自己家族光荣的姓氏。
“老爷,船来了。”贴身男仆开口。
居然坐船来……康纳德子爵心里更加不屑,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点头。
他当然不会下车迎接,甚至不想见到这个没有高贵血统却要装模作样地成为贵族的平民姑娘。但是看在对方携带的三十万镑的份上,他至少要跟人家见一面,说几句话,表达一下关切。
贴身男仆带着礼物下车去接那位小姐了,而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车上,美滋滋地等待着能够直接补上今年的财政窟窿,还能让他大办一场体面、符合身份的,能冲散“经济危机”谣言的新年晚会。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年轻女人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
他多少有些好奇,便拉开窗帘看了看,心中祈祷这位姑娘至少不要长得十分难看,丢自己的脸。
很快,他看到了自己的贴身男仆,也看到了站在贴身男仆的身边,带着宽檐帽子的少女。
那是一位金色头发,棕色眼睛的少女,脸有些圆,并不算多么美丽,但五官端正而秀气,笑起来的时候非常温柔,说话也是轻声慢语,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对方的金发规规矩矩地盘着,穿着鹅黄色的礼服裙,宽檐帽上的细纱网格垂下,给她平添了几份成熟神秘的气质。
一位同样金发的贴身女仆跟在这位小姐的身后,低眉顺眼,看长相也是个年轻的女孩。
还不错……康纳德子爵心中有些满意,这样的姑娘看起来不会给自己惹事,也很容易介绍婚事。平民的姑娘,能够嫁给男爵就已经可以对自己感恩戴德,双手奉上那二十万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