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暗蔼
“感谢两位这几天对我的照料与保护,再过两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啊?你在说什么傻话呢?这种地方你一个人怎么离开……喂,你不会是要……”
“娜塔莎妹妹,我才不会做那么傻的事啦……其实,在你们来之前,在我刚刚被风雪困在这里的时候,电话线还能接通,所以我给阿列克谢的同事马克西姆打了电话,他跟我说他会带着手下立即往这里赶,最迟七天,他就会来接我离开这里。不过,阴差阳错之下,在他和他的部下赶来之前,我先遇到了你们。”
“哦——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那个……不过,你说的那个马克西姆靠谱吗?你一个怀孕的女人,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这个倒不用你担心啦,娜塔莎妹妹。他是阿列克谢的挚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马克西姆比我的丈夫阿列克谢更加【本分】呢。”
“好吧,我去和老师说一声,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娜塔莎将手中还挂着雪花的弓放到了墙上,而后离开了卧室。或许是害怕壁炉的暖气从门中透出去,她顺带还将房门带上了——尽管这并没有太大作用,木屋本身就是个四面漏风的建筑。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啊……她年纪也不大,要不要留个信物之类的,如果今后还能再见的话,或许会成为你的姐姐吧。”
亚历山德拉轻抚着隆起的肚子,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不过……猎杀崩坏兽,这样的【作业】已经超出了自保的范畴了吧?米凯尔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不过……在这片大地上,也只有这样做才能活下去吧。”
只有一人的卧室中,亚历山德拉不断喃喃自语着。
没过多久,米凯尔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而后三两步站到了床边。
“你要离开?恕我直言,即使你丈夫的那位同事可靠,也依旧有着极大的风险。”
虽然没有明说,但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就能感觉得出米凯尔在指什么。
亚历山德拉也不例外,但她只是用双手捧起肚子,带着几分倔强抬起头,仰视着米凯尔。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有离开的必要呀。”
亚历山德拉笑得异常温柔。
“一个人的出生毕竟不是什么小事……我想让她第一次看到世界的时候,周围的景象没有现在这么寂寥。”
说着,亚历山德拉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窗外依旧是一望无际的冰雪,即使是那些光秃秃的白桦木,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地方也会感到寂寞的吧。
寒风从乌拉尔山脉一路向东吹过,雪原上的雪都被风扬了起来,逐渐近似于朦胧的雾气。
很美的景象,但却是太过于寂寥了。在这种地方呆久了,心情会无法避免地变得沉重,以及……
亚历山德拉的眼角扫过窗边,忽然一亮。
“不好!”
布洛妮娅连忙闪到视线的死角,然而即使她用尽全力,似乎还是慢上了一些……
起码,她现在能听到屋内的声响——
“刚才窗外那个是……是我的错觉吗?”
“我想应该是的。有我在这里,没有人能悄无声息地靠近这间屋子。”
“啊……这样啊……”
“你似乎有些遗憾。”
“当然咯,如果不是错觉会更好呢……能提前见到长大后的孩子,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吧?”
布洛妮娅重新摸回窗边,只见亚历山德拉的五指如同弹钢琴一样在肚子上起舞:
“说不定那真是它长大之后的样子呢,看起来是个女孩,长得和我几乎一模一样呢。”
布洛妮娅听着这话,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那是一个没有来由,却也并不悲伤的笑容。
但很快,她看到米凯尔长叹了一口气,而后用平静又冷漠的宣告声截断了【母亲】的幻想。
“恕我直言,亚历山德拉。你预想中的这个孩子,根本没有出生的可能。”
“什么?”
亚历山德拉的脸上带着几分疑惑,还残留着幸福的微笑,应当是被这突然的转折所激动,表情甚至还来不及变化。
米凯尔拉过凳子,在床边坐下,而后他将自己的右手摊到了床上。
在亚历山德拉的注视下,米凯尔用小刀将右手手指一根根削断,然后在亚历山德拉发出尖叫之前,那白森森的骨茬上又重新长出了新的指骨、然后是血肉,仅仅两三秒就复原如初。
“这是……”
“这是我用来治疗你的能力,从理论上来说,它可以治疗世间的一切病证,但实际上做不到——它的本质,是利用崩坏能以一种复杂的方式运转,最后达到加快细胞再生的作用,嗯……关键在于,崩坏能。”
“什么……意思,我还是听不明白。”
“让这片大地变成这样的,就是崩坏能。你应该见过那些肤色惨白,浑身布满紫色纹路的人。如果一个人能承受的住这样的力量,那么几乎所有的伤势都可以修复,但如果承受不住,那么在伤势修复完好之前,就会先一步被这种能量所侵蚀,最后无药可救。你本身的崩坏能适应性并不出色,我只能吊着你的命,但即便如此,这种强度的崩坏能辐射对于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来说,也是足够致命的。”
非常简单明了的解释,使亚历山德拉的两颗钻头旋转。
开个玩笑。
“你……米凯尔,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吗?”
“我……吗……从结论来说,造成西伯利亚这一切的或许也并非崩坏能,而是我吧。”
亚历山德拉沉默了,米凯尔也不说话,只是闭上眼,昂起头,就这么坐在床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娜塔莎听到一半,就已经再次将卧室房门带上,大概有些东西她虽然了解,但还是不愿接受那样的真相吧。
可亚历山德拉也没有沉默多久,她很快便平静地反问道: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对不起。”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一点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所以我不会怪罪你,也没资格怪罪你,我只想知道,能不能想出某种解决的办法,这才是最重要的。”
“办法……”
米凯尔的声音异常轻微,但无论是亚历山德拉还是布洛妮娅,都听见了。
于是,亚历山德拉做出了她的回答,异常冷静,冷静到仿佛是在谈论马上该吃什么这样的日常话题:
“没关系的,即使让我成为那孩子得以活下去的代价,我也能接受。”
“你确定吗?”
“我确定。”
“这……值得吗?我并不认识你的孩子,我只认识你,亚历山德拉,要我做选择的话,我必然会选择拯救就在我眼前的你,而不是你的孩子。即使现在救下了她,她也可能很小就夭折,也可能会……”
“值得?不……这是可以用值得来评价的事情吗?”
冷静终究只是一个面具,亚历山德拉打断了米凯尔的发言,她开始控制不住地落泪,然后将一切情绪用夹杂着荆棘的话语倾泻而出。
“难道仅仅是为了回避自己的命运,我就要夺走她本应拥有的未来?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因为命运不公,平白无故背负诅咒的可怜人……但你根本不是发自内心感到歉疚——你还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神!你确实有着强大的力量,但你凭什么随意决定一个生命的去处……呃咳咳咳!”
情绪一下子太过于激动,亚历山德拉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着,布洛妮娅看到米凯尔抬起手,但犹豫再三,他什么也没有做。
布洛妮娅也只是站在窗边看着、静静地看着,忽然间,亚历山德拉再次抬头,看向了窗外。
于不经意间,这对母女,再一次四目相对了。(本章完)
671.第662章 以真理之名
在对视的一瞬间,布洛妮娅的心跳陡然加快到几乎要从胸腔蹦到脖颈中的程度,可她很快又发现,亚历山德拉这一次似乎并没有看见她。
她只是……以饱含伤感与迷茫的目光扫过窗外的皑皑白雪,再越过高耸的白桦林,像是神游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又像是天真地想要目光捕捉到一片白云。
“本来打算去索契生下这个孩子的……从前阿列克谢带我去过一次那里,那里背靠雪山,面朝大海,尤其在夏秋之交的时候,海风让温暖中多了丝丝微凉,海鸟啼个不停,各种小昆虫、小动物也都活跃了起来,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在什么也看不清的黑夜里总有蠢动的声音传来。算算时间,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有机会一睁眼就见到那么美的地方呢。
“但是,也说不定哦,说不定比起像夜空一样深邃幽黑的攸克兴海,这个孩子会更加喜欢无垠的白雪与光秃秃的白桦林。因为她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将由她的自我意志做出决定,而非我或者你的意志所能决定。
“这不就是人类文明最奇妙的一点吗?我们并非长生久视的生物,虽然比一些动物寿命更长,但相比另一些又更短。我们只能通过繁衍来传递自己曾经所拥有的一切,但我们又无法控制自己后代的思想,他们也会有自己的追求,想要得到自己想要拥有的一切……
“也正因如此,五万年后的人类文明,和五万年前刚刚走出非洲的智人文明才有了截然不同的模样。正是因为我们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后代,相信他们会做出自己的选择,迎接只属于他们的未来,所以未来才不会是过去的重复,世界才不会是一次又一次徒劳的轮回。
“这就是人类繁衍,薪火相传的意义——至少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想要给与腹中的这个孩子未来,哪怕代价是我自己的过去,哪怕这个孩子的未来里也没有可以回忆的过去,我也依旧想要这么做。”
“你是这么理解的吗。”
米凯尔用手撑住额头,五指将刘海分开,高高推起,最后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对不起,我没有当过哪怕一天父亲,也无法理解你对未来的期待。在我看来,你选择生下这个孩子绝对是不明智的行为。你必然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而即便如此,你也极有可能在生产前夕就殒命。即使这个孩子得以诞生,在失去父亲、失去母亲之后,她又要如何求生?她会不会被同龄人欺负,会不会在西伯利亚的冰雪中冻伤脚趾,会不会某一天突然就死在崩坏兽的袭击中,你想要赐予那个孩子的未来,或许并不美好,还有可能很糟糕——对不起,这并非某种傲慢,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实。”
“我当然也明白这些啦。未来确实有可能变得更糟糕,但也确实有可能变得更好,不是吗?”
米凯尔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曾经也有人对我这么说过,但是,这只是无意义的辩证罢了,因为决定未来好坏的从来不是某个人的意志,而是不为意志所动摇的客观实在。”
“但即便是那样,也只是有更大的概率会得到一个糟糕的未来,而非【一定】吧?”
“?”
“很多时候,相比起一件事会变得更加糟糕,这件事本身连发生的可能性都没有显然更为可怕。而只要有可能性,有变得更好的可能性,哪怕只有一丝一毫,都值得期待,不是吗?”
米凯尔重新坐直了身体,许久没有回应。
漫长沉默过后的第一句话是:
“曾经,也有人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的啦。仔细一想,我这种擅自的期待,某种意义上和你自以为是地想要决定我和这个孩子的命运也没有多大分别。不过,究竟是苦难还是幸福,是想要继续活下去还是死亡,想要怎样的活下去……这些的这些,我们终究无法也没有资格替这个孩子做决定,所以……就将未来交给她吧。”
亚历山德拉转过头来,注视着米凯尔,露出了平静的微笑。
“我愿意用自己的一命换孩子的一命,事到如今,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了。不过也算相当公平呢。”
“你决定了,就好。”
到了最后的最后,米凯尔只留下了这样的话语。
“一年之后,我带着渡鸦前往索契,顺着线索找到亚历山德拉待过的疗养院,但只看见了她的墓碑。”
布洛妮娅猛地回头,米凯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侧。
周边的环境业已改变,雪原消失于无,脚下只有泥泞又恶臭的黑土。身边的木屋不复存在,倒是有成片的残砖碎瓦与断墙的存在。
“……”
“我们只看到了一方冰冷的石碑,除了亚历山德拉的名字,就连墓志铭都没有留下。后来我找到了你那位马克西姆叔叔,他告诉我,亚历山德拉在生下你之后独自哭泣了一个下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但其实,在那个时候,从见到亚历山德拉的第一眼开始,我早就已经知晓了迄今为止会发生的一切。我知道亚历山德拉肚子里怀的这个孩子,会在未来成为第三任理之律者。当时只是一念之差,是我最后一次有可能在一切发生之前后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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