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暗蔼
卑弥呼扭动腰身,看似厚重无锋的剑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将身后试图偷袭她的依文洁琳斩为两段,大剑挥动时溢出的能量,让依文洁琳身后百米范围内的十数个第十律者个体也步了她的后尘。
“哼——”
剑尖倒转,插入土地,卑弥呼扶着剑柄,休息了还不到一秒,脑后再次传来破空之声,她连忙低头,而后身体几乎平行于地面扭转,一道风刃划过,将她鬓间飘飞的发丝斩断,而她重又面向天空,接着惯性一记鞭腿,将方才偷袭她的个体的脑袋踢成了浆糊。
“可恶,精神攻击为什么对她无效!”
卑弥呼拄着史尔特尔,从地上缓缓爬起,正好听见了律者个体的咒骂声。
“呵呵……”
她苦笑两声,在那些律者看不见的地方,在她的脑海之中,一片羽毛正静静躺在那里。
“米凯尔这小子,想得还真周到。”
她趁着这个空档赶忙喘了两口气,然后高举起大剑,一跃再次杀入人群。
火焰在她身后拖长了尾巴,让她看上去好似一颗永不熄灭的流星,凡她所过之处,孱弱的第十律者个体甚至来不及做什么反抗,运气好一些的身体就被史尔特尔划成了两半,运气差的则溅上了卑弥呼身后披风上的火苗,任凭他们如何扑打,甚至将自己埋入沙滩中,甚至跃入海中,都无法扑灭这股烈火,反倒将沙滩与海面都点燃了。
“四百三十一……”
卑弥呼默念了一个数字,脚步也随之顿了顿,稍稍回复了一下体力。
她不知道自己的计数对不对,毕竟在战斗中很难分出注意力来统计自己杀死了多少敌人,但总归大差不差。
米凯尔告诉她,第十律者总共有一千个个体,控制飞行编队,引开并牵制住凯文需要一二百个个体,假使剩下的全在这里,那也意味着卑弥呼已经消灭了近乎一半的敌人。
“呵,第十律者,不过如此。”
脑海中的羽毛忽然转动起来,将末端指向了脑后,卑弥呼发出一声说不出是冷笑还是喘息的声响,再一次扭转腰肢,带动着史尔特尔将身后试图偷袭的律者斩成两截。
可当看到被杀之人的面孔时,她忽然瞪大眼睛,瞳孔轻轻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
错不了的,那就是依文洁琳,毫无疑问。
卑弥呼的记忆被快速地梳理成一条直线,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依文洁琳本在一开始就被她杀死过一次,中间的战斗记不清了,总之不久前又是一次,方才又是一次。
至于其它的律者个体,她都陌生得很,也分不清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怎么回事?
是被精神攻击拖入幻境了吗?
不,米凯尔给她的那根羽毛,准确地说,是第八神之键的一部分,能够让她免受几乎所有精神攻击的影响,起码能免疫这些孱弱的第十律者个体的精神攻击。
“咳咳!”
空气中弥漫着滚烫的烟熏味儿,令人止不住想咳嗽也就罢了,最难以忍受的是氧气的缺失——虽然炎之权能造就火焰的原理与传统意义上的燃烧并不相同,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在有氧环境下不会优先消耗氧气。
缺氧使得卑弥呼无可逃避地感到四肢发麻,头重脚轻,甚至想要干呕,但也在提醒着她——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性了。
她将腹部顶在剑柄处,以此支撑着身体不至于倒下,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贪婪地索取着空气中所剩不多的氧气。
同时,她瞪起眼,扫视着周围,幸存的律者个体小心翼翼地再次围成一个包围圈。
而在他们脚下,有些尸体,并非所有,只是一小部分,他们的伤口处蠕动着,断掉的肢体重新生长而出,而后再次站了起来。
“不会错的,是死之权能,但这和米凯尔所说的不一样,他说这段时间黑渊白花一直在他手中,律者应当不至于攫取到死之权能……难道第十律者诞生在更久以前?还是律者获得能力的方式和米凯尔推断的不同?”
细究这些没有意义,战场是一个只讲究结果的地方。
唯一让人放心一些的是,能够再次爬起来的终究是极少数,大部分律者个体没有分到死之权能,死了就是死了。
“嗬……嗬……”
卑弥呼瞥了眼脚下,只见依文洁琳用手将自己腰部以下的身躯再次拼接起来,眨眼间几乎恢复如初,这让卑弥呼彻底确定了,律者已拥有了部分死之权能。
她一脚将依文洁琳踹飞,本想挥动大剑补上一刀,但心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她不敢展现出来,只能继续拄着史尔特尔,冷冷地看着向她包围而来的律者。
但她的目光终究忍不住向下瞥了眼,只见紫色的纹路爬满了手臂、手背,甚至已经到了胸口。
她的崩坏病由来已久了,在第三次崩坏前就使用过一次血清,那之后又使用过一次,但血清只能一次性清空体内的崩坏能辐射,之后依旧会感染。
她当年退出战斗序列,虽然某种失望才是主要原因,但是再次感染崩坏病,又自觉背负不起第三个“千人的沉重”,亦不能说完全没有这部分影响。
好在,第十律者方才搞出的“血清雨”,倒是误打误撞地帮她暂时消除了崩坏病。
而后她与第七律者核心的连接意想不到地顺畅,身体似乎也没有感受到什么明显的负担,她还以为……可惜了……其实她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
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第十律者没有发现这一点,但崩坏病的表现十分显眼,这身空白之键又确实裸露了大片皮肤,律者想不发现都难。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依文洁琳被其他律者接住,还不等脚踏实地,便开始指着卑弥呼狂笑起来:
“不可否认,你和第七律者的核心同步率甚至比那个凯文还高,简直就像真正的第七律者一样。但是,你的身体终究是个普通人啊……
“紫色的纹路蔓延到心脏,便无可救药,伱如今——就——快——死——了!”
依文洁琳捧着脸,声音浮夸又嘈杂。
卑弥呼本不想理会她,但转念一想,多说些废话也好,趁机恢复一下体力是一部分,然后……
依文洁琳说的没错,随着紫色纹路的蔓延,卑弥呼的生命已经开始了倒计时,并且她越是战斗,崩坏能的侵蚀只会越严重,终末的降临也只会越快。
换句话说,无论她接下来能否再次发挥出先前的战斗力,想要消灭所有的律者个体,都不可能了。
但她并非孤单一人,她背后站着的是整个逐火之蛾,战斗开始时,距离第二神之键充能完毕只有大约半小时,如今怎么也快过去十分钟了吧?
只要再拖两倍于方才的时间,樱就能被第二神之键发射到战场,凯文在解决完诱敌的律者后也可以回援……
但这终究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第十律者的嘲笑声环绕着卑弥呼此起彼伏,就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滔天巨浪,想要将她这一抹小火苗淹没。
就在她期待着他们能够多笑一会儿时,他们又很有分寸地戛然而止。
而后,出乎意料地,他们没有再坚持将卑弥呼包围在中间,而是一个个俯下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各种各样的残肢碎尸,而后快速聚集到了依文洁琳身后。
“让我猜猜,你身上穿的这个,就是所谓的空白之键吧,确实够厉害的,居然能让你一个普通人与核心保持这么完美的同步。”
她显然误解了空白之键的作用,但卑弥呼并未否认——
倒不是她不想开口,而是口中不知何时已含了一口血,她不想在律者面前露怯,哪怕对方已知她的身体状况不理想。
当然,似乎也没有必要去纠正对方的想法。
“不愿说也没关系,反正,只要我们将这个东西毁了,人类就只能填入所有融合战士去破开第十一律者的结界了,对吧?哈哈哈哈哈……那到时候,你们又要拿什么和下一个律者战斗呢……”
“你毁不掉它的。”
卑弥呼咽下了那口血,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闷声闷气地说道。
“哦?看来先前的玩闹让你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判断……算了,那就让真正的战斗就此开始吧——给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一千人份的力量!什么是真正的,律者的力量!”
在卑弥呼惊诧的目光中,所有的律者个体开始肢解为细胞组成的烂肉状,就连那些碎尸也同样如此。
失去了最基本的生命形态,那些肉块变成了僵硬的灰褐色。
“好机会!”
卑弥呼才不会遵守什么“不在对方变身时候攻击”的守则,但她刚扬起史尔特尔,脚下就一个踉跄,最后不得已将剑再次插回了土中。
“已经……完全支撑不起战斗了吗?”
卑弥呼的嘴唇颤抖着,而后眼看着那一堆堆碎肉中的律者核心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在金色光芒的牵引下,所有的肉块向着中心快速蠕动,直到堆积在一起。
而后,在少量死之权能的催化下,这些肉块的细胞于快速分裂中趋向同一,并黏合在了一起。
“这就是——千人的力量!”
第279章 往昔种种
“欸,丫头,丫头?”
“呃……”
最开始,笼罩着少女的还是朦胧中若有若无的光线,就好像有一张细密到极致的网围在了她的眼前,但网终究是网,它不可能拦住所有的光线,所以依然有一些光粒子透过网的间隙顽强地向内挺进,最终落在了她闭合的眼睑上。
“呃……”
人们常说,因为有光,才有黑暗,这大抵源于一种辩证法的思维,同时又是对辩证的最佳注解——少女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一段话,似乎在一个她很在意的时间,有人曾对她说过这么一句话,但她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更想不起来说这话的人是谁。
“丫头?丫头?”
但记不起来似乎也无所谓,她方才思考的并非是一个需要辩证看待的问题,而是说——
当一个人在梦中能够感受到光线时,她离苏醒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而周遭的声响尽管像是隔着一层水,粘稠又冰冷地传递到她耳中,但那本身就意味着能够感知,就像现在这样。
“呵呵呵,丫头终于醒了?今天可是比以往晚了好睡了不少呢,太阳都晒屁股咯!”
华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是一处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
毕竟这种……除表面刷了层白漆外就再无任何点缀的天花板在这个世界不能说随处可见,只能说到处都是,那会让人感到熟悉的同时又有一种不真切的陌生,似乎也不难理解吧?
华抿了抿干裂翘皮的嘴唇,她似乎沉睡了许久,但并未感受到休憩应当带来的满足与放松,与此相反,那长时间的睡眠似乎更加消耗体力,以至于现在她只感受到更加深重的疲惫。
“这就是……睡懒觉的感觉吗?”
她的眼皮沉重地重复着开合动作,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再次睡去。
她冥冥之中觉得,自己的这股疲惫,似乎不应该是过度睡眠造成的,但她的记忆中似乎也从未睡过懒觉,自然也不知晓睡懒觉是否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于是那种质疑的异样也就逐渐不复存在。
况且,正在她脑海一片空白之时,一个满是老茧的手覆在了她的头顶,轻轻为她梳理了一下发丝。
“欸,虽然说我一直劝你不要像那些男孩子一样,日复一日爬起来练拳,但是你再这样睡下去,可都要到中午了啊。”
“呃……唔……啊!”
华几乎是从床上蹦了起来。
她看了眼坐在床边,苦笑连连的父亲,对方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稍稍调整了一下脸的位置,让二人的眼神轨迹得以在无法描述的虚空中相触。
自己的眼眶为何突然有些酸涩,只觉得……自己为了等这一刻的对视等了许多年了,又好像,这或许是自己与父亲的最后一次对视……
她连忙将自己的脑袋如同拨浪鼓那般摇晃了起来,像是要将这么危险的想法立刻、马上逐出脑海。
父亲自然体会不到她的所思所想,他再一次轻拍了拍华的脑袋,柔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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