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间全是松子
几个道士看着这个充满朝气的娃娃,忍不住笑,说要不要叔叔们陪你玩,风无理有点怕生,抓着王西楼道袍躲到她后面去。
王西楼跟几人告辞,手刚好能放在小徒弟脑门,出去陪小徒弟玩。
老道士见着二人,很尊敬向王西楼打着招呼,王西楼只是摆摆手。
“你跟谁借的球拍?”她好奇问,挥了挥手中球拍。
“山下那里有个村子,我在旁边看他们玩,看了好久,看到他们不打了,就过去问他们借,然后他们就借给我了。”风无理说起这个有点神气。
他觉得自己很厉害:“我等一下还要下去还给他们的。”
“你没把他们打一顿,然后让他们给你吧?”
“才没有!”
王西楼乐呵呵地笑,小徒弟还绘声绘色跟她讲,自己是怎么借到球拍的,听起来可厉害了,她听着时不时还会提问,或者给小徒弟捧个场。
师徒俩找了个空阔地方,小徒弟给她递了一个球拍,然后自己拿了一个,跑远点后,又跟她说哪里是界,然后不能打出界,还跑去拿小短腿踢开铺满银杏叶的水泥地面,捡块石子划出浅浅的痕,又小跑去把石子扔远一点,伴随着碎碎念一样的规则讲解。
王西楼全程咧着嘴笑看着他,风无理扭头看她,完全没有在听的样子,不禁有些气恼。
“王西楼你有没有听啊?”
“啊?啊,有啊有啊,师父听着呢。”她还煞有其事,问:“球呢?”
小徒弟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拿出一个羽毛球,王西楼不服气,说这样不就是你发球了吗,小徒弟不好意思地笑,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卑鄙了呢。
“准备好了吗?”
“好了。”
“那我发球了。”
“好。”
老道士乐呵呵坐在那边看,耳边是羽毛球每一次碰网的清响,前院游人旅客的喧闹,风掀起山上枫叶浪声,还有那师徒俩在眼前吵吵闹闹。
只是那个一脸期待的小男孩,在捡了十几次球之后,渐渐收起脸上笑容。
“不算的,你这个都到界外边去了,你这个不算的。”
“行行行,算师父的。”王西楼大包大揽。
风无理发球。
“嗖——!”羽毛球炮弹一样落回他身边,风无理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看了得意洋洋的王西楼一眼,默默去把球捡回来。
轻轻一个开球。
“嗖——!”
连地面的银杏叶都被急速挥拍掀起的风刮走。
“……”
风无理默默去捡起,然后轻轻发球。
“嗖——!!”
小风无理被风刮得睁不开眼,球已经落在他面前,弹出十几米外。
他去捡球的背影可怜又无助。
“嗖——!!”
“嗖嗖——!!”
王西楼扭动脖子,活动手腕,假装不知道对面已经快急哭了,还示意对方快点发球。
她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只要一想到这个五百年前总是云淡风轻,不疾不徐的男人,这个自己暗示天气冷,一个人睡觉怕黑,然后假装听不懂自己暗示的男人,现在要被自己气哭了,王西楼内心一阵大仇得报的舒爽。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一个轻飘飘的羽毛球飞了过来。
“嗖——!!”
“我不跟你玩了!我讨厌王西楼!”
他拿着拍哭着跑开。
王西楼连忙追了过去,道袍猎猎作响。
一旁的老道士扶须而笑,看了一眼那墙上枯萎的花,起身时刚好前院有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跑进来,“师父,有居士来找您,说要赞助咱盖个食堂。”
他乐呵呵点点头,说知道了。
想着等一下要怎么忽悠好一点。
……
“哎,你理一下师父嘛,师父错了,错了还不行。”
这屁大孩子还犟得不行,就是不肯跟她说话,刚哭完现在一抽一抽的,坐在那边跟个小团子一样坐在上山的石阶上,傍晚上山的人少,落日似火烧。
王西楼怎么逗都不愿理自己了。
她从左面凑过去,他就面向右边,她从右面凑上去,他就转到左面。
其实风无理更多是不好意思,玩输了结果哭鼻子,他也觉得有点丢人,不太好意思跟王西楼说话了,但是王西楼刚刚确实好过分的。
“挠痒痒肉咯!”
两只大手抓着他腰间,风无理笑得岔气,他生气地回身去抓她,结果王西楼先一步跑开。
风无理恼羞成怒,追了上去。
周围有旅客,也有云麓宫的道士,笑着看这一大一小,看着那跌跌撞撞的男孩,和顾盼流转,频频回头挑衅身后男孩的女道长。
风无理跑到一半突然蹲下不追了。
王西楼担心地跑了回去。
快接近的时候少年立刻起身去抓她。
结果还是被师父大人识破,在被抓到前闪开。
这段时间,云麓宫是最吵吵的。
晚间起雾,雾锁山头,暮光沉沉,夕阳在雾气中氤氲荡漾。
风无理抱着一个碗,碗里有几块腊肉,进到后院里看到那个老道士抱着碗也在看那堵墙,坐了过去跟他一起看,视线在老道士脸上和墙上切换。
“张爷爷,吃块腊肉。”他乖巧地把腊肉放进他碗里,把老道士乐得直笑。
风无理问老道士为什么一直看那堵画着奇怪花纹的墙。
“那可不是奇怪的花纹,那是一只小妖怪。”
一老一少坐在石阶上,就着腊肉和秋风,风无理刨一口饭,听老道士说这墙上的画。
那是一位躲在墙上的花妖,那是老道士还是小居士,见过一次她盛开,那堵墙上枯萎的花会全部再次盛开,那是老道士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场景,宛如梦幻的冬日,如妖精一般让人沉醉,让人想知道更多关于花的事情。
而在盛开的时候,墙上的花妖会出现在院子里,那是老道士这辈子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花妖跟老道长第一次见面,他们在那聊了很多,关于自己,关于枫叶,关于冬天,关于花。
直到日出,花妖对当时的小居士说,“如果还有下次的话,还想与你倾诉。”
说着她就回到墙上,墙上盛开的花也全都枯萎。
“我怎么才能再次见到你?”老道士追问。
后来老道士才知道,这是一只花妖,她每隔七十二年盛开一次。
原来有些人,只需要等待就能见到。
当时还只是山下村民的小居士,因为那像是梦一样的夜晚,选择在这个道观留了下来,那时这个道观正直战争炮火,整个道观死剩下他一人,他不要命般护下了这堵墙,这几栋建筑,这个院子。
春水煎茶,松花酿酒,岁岁年年。
小居士也成了老道长。
战后又经修复,云麓宫又有了生气。
而来七十又二年。
“她就要开花了。”老道长笑着道。
晚霞逐渐远去,夜幕降临。
风无理决定留下来陪老道长一起等花开。
一身道袍的王西楼过来,要带风无理去洗澡,他闹着要在这里等花开,师徒俩扭打在一起,王西楼无奈叹气,三人坐在石阶上。
“张爷爷,你等了七十二年了。”他觉得这真的太厉害了。
王西楼略微不屑:“才七十多年,有什么厉害的。”
“你有等过一个人等七十多年吗?”风无理很不满王西楼的语气。
王西楼更不屑了。
师徒俩在院子里吵了起来。
每每都是手短脚短的小徒弟被轻松制服。
他满脸可恨,发誓等他长大了,一定全都要欺负回来!
“王西楼我错了,放了我吧。”
“亲师父一下。”
可恶!
风无理迫于淫威,恼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被反钳身后的手才被放了出来。
他立刻又扑了上去。
结果没有例外。
等到不知多久,小孩子精力宣泄地差不多了,又坐了回去。
王西楼教他怎么认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