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火说谎
不愿意承认，这令他的梦想再度破碎，更令他心痛的是女孩的话语。
“你……不要那么聪明啊。”
这一刻，低下头的陈晨，这段时间变长的碎发遮住了眼前，不像是那个天才的医生，而是一个普通的脆弱少年。
而梅露只是推着轮椅，慢慢移动过来。
“我是笼中的燕子呀，怎么能飞不起来呢？就算死在归乡的路上，也是自由的燕子呀。”
她还在那样温柔的笑着，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向上伸出手去，用力拱起腰部，颤抖着将手伸向尽可能高的地方。
指尖勉强触碰到了陈晨的脸。
“所以。”
“就陪我飞一天，好吗？”
第一百零八章 梅露的黄昏（3K）
陈晨最后陪着梅露出去了。
时间选在了她生日过后的第三天，女孩用心打扮了一通，甚至还化了淡妆，虽然有些笨拙，但看得出来还是非常认真。她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小裙子，蓬松的裙摆和鲜艳的颜色，把少女表现得很格外明媚，尤其是换掉了原来那身单调的病服，让人眼前一亮。
原来是这么可爱的孩子，一路上受到了不少检察部员工的称赞，那披散的柔顺粉色头发，像是不属于世间的精灵。
被表扬的梅露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一路上都紧紧攥着裙摆，不敢抬起头来。
在背后推轮椅的陈晨，却低沉着脸色，眼神仿佛能杀死人，没有人敢和他搭话。
就这样看上去完全不搭的两人，开启了为期一天的初次约会。
也是最后一次约会。
约会的行程是完全根据梅露的愿望来安排的，陈晨只能陪同。
未成年的陈晨没有驾照，所以有专车接送，他把女孩抱起来放在后座上，轮椅折叠起来放进后备箱里。
司机是监察部的员工，一言不发的黑西装壮汉。不如说，其实他们的背后，整整跟着监察部和军队的一整个编制单位。全副武装的部队，跟在被清空的街道和封锁道路之后，紧紧盯着这辆车的行程。
一旦梅露有任何异变的迹象，就会立刻火力压制。
可以说是最强的保镖团队了，虽然有些煞风景。
约会的氛围笼罩着一层像是刑场的紧张肃杀，街道都被提前疏散了，没有任何路人，完全寂静，像是末日般的景象。不仅没有顾客，空空荡荡的店面也没有导购员，估计随手拿一两件零元购也会有监察部事后买单吧。
监察部为了这次“约会行动”是下了血本，估计是认为研究梅露的价值远超想象。
连最后的救星那个天才的少年也没法找到方法，所以不得不推进到下一个阶段，这就是陈晨挥之不去的罪恶感。
作为主角的女孩像是感受不到这样冰冷的氛围。
她只是开心的笑着，在空旷的街道上不停说着话，像是话痨一样，不停不停的和医生聊天。
笑容开朗得简直不像一个身患绝症的孩子，声音清脆的叫着：
“医生，去那边。”
“医生，推快一点。”
她是真的开心吗，还是伪装出来的样子呢？
陈晨没有答案。
清单上“逛街购物”的选项划掉以后，陈晨提着几大袋购物袋走了出来，他们之后还去了电影院，放映员只能由陈晨自己担任，他折腾了一下才明白影院的机器要怎么弄，还翻过柜台偷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
陈晨一个研究宅男的动作不算矫健，差点头栽在地上，还是梅露帮他抓着裤脚才没有摔。
两人弄得狼狈不堪，最后对视笑了。
这应该是陈晨这一天唯一一次笑出声来。
不过出乎陈晨的预料，给她选择电影的时候，梅露没有选择爱情片，也没有选择冒险片或动作片。
而是选了一部很小众的恐怖片。
挺吓人的，各种跳脸的惊悚场景，女孩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把头都埋了进去，一整场听了个瑟瑟发抖。
屏幕上的鬼惊叫一下，她就跟着惊叫一下，还好这影院里没其他观众，不然真要打扰到别人。
“你这不是什么都没看到吗，换一部吗？”
“不，这样就够了，抓紧时间。”
梅露是这样回答的，于是匆匆赶往下一个地点。
他们之后还去了街机厅，第一次玩到了正统的街头霸王，虽然不用手柄换作摇杆，陈晨还是被梅露虐得很惨，在那家伙烦人的笑声里几乎没拿到完整的一灯，不愧是天才格斗少女，陈晨只能心服口服，输掉一分。
但像是恐怖之屋那种光枪射击游戏就没辙了，梅露根本不敢抬起头看看屏幕，更不要说拿枪射僵尸了，终于拿下一分。
两人在抓娃娃机前折腾了半天，花光了所有换的硬币也没能拿出一只。
1：1的得分，然后两人都被抓娃娃机打败了。
最后陈晨索性砸开了玻璃，用手抓了一只送给女孩，梅露只是笑着说谢谢，把玩偶抓得很紧。
是的，他的心情确实不太好。
他们之后还去了餐厅，吃了监察部提前预定的豪华西餐，因为没有厨师只能提前摆好餐桌，烛光太久，差点烧到了桌布。
梅露想要试着喝一口红酒，陈晨还是制止了她，作为医学建议。
他们之后还去了花店……去了KTV……去了水族馆……去了公园……
梅露的清单一点点被划掉，梅露的生命也被一点点划掉。
最后的末尾，是“看海”和“看日落”。
“有点难办。”
陈晨皱着眉，思索着可行性的方法，这年头想看海还真不容易，T-11作为最先实验“高墙”防御工事的城市，周围都几乎围起来了，现在估计得站在墙顶上才能看到海平面，那可是近百米的超高建筑。
用升降设施或者直升飞机上去，可那样太花费时间了。
陈晨回过头来想找那个黑西装的司机，说不定监察部有办法。
但没找到，他好像没跟上来。
身边的女孩突然抓住了他：
“我知道哪里可以看到海，跟我来吧。”
嗯？
陈晨脑内第一时间闪过的问题是，如果他们不按行程走的话，可能会引起监察部的警觉和误会。
但转念一想，监察部好歹是个情报部门，应该没那么蠢，除了肉眼可见的人员跟踪以外，他们的身上说不定也被藏了一些定位器，天上可能还有卫星跟踪着……管他呢，没必要为了他们的事情而糟心。
现在的陈晨，只想尽可能完成这个女孩最后的愿望。
“走吧。”
“这边，医生。”
根据梅露的指引，某条街道延展出来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子，陈晨似乎也忘记了方向，只是一直一直往前走。
眼前的一幕幕划过。
从一开始的见面，那个房间里的女孩，到开始研究讨论，再到最后一起坐在老电视机前……
她说的地方，就有路，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地下设施呆着的女孩会如此熟悉城市的道路。
难道是一直在想着看海的方法？
最后，到达了那个偏僻的海岸。
豁然开朗，看到了高耸的崖边。
这里居然没有被高墙围起，是遗漏了吗？
但眼前如此壮观的景象展现在眼前时，会不自觉忘记一切疑问，只能感到惊叹。
陈晨也瞪大了双眼，微微张嘴。
黄昏时分，太阳渐渐落到海平线，光芒逐渐黯淡，天空变得越来越暗，但海浪仍在激荡着，仿佛在丝丝呢喃。仿佛站在世界的尽头，黄昏的太阳融化进海面里，红黄色的霞与蓝色的海形成一团激荡的混沌，奇异无比，像是油彩的肆意泼洒。
沉浸在这绝美的景象之中，仿佛时间静止了。
“很漂亮吧……医生。”
最后，是梅露轻轻的低语，才打断了陈晨的沉浸。
她也望着那副日落于海的景象，似乎有些着迷，感叹道：“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世界多好啊，你喜欢吗，医生？”
“喜欢什么？”
“我。”
“……”
陈晨预料到了。
只是雏鸟效应，只是医患关系时产生被保护的错觉，只是唯一见到的同龄男性，只是临死之前对爱的渴求……
这种理由陈晨可以想出很多，但对于这个女孩……真的有用吗，真的说得出来吗？
“你喜欢我吗，医生？”
梅露自己把轮椅转了过来，盯着陈晨的眼睛。
她的眼睛似乎和后面美丽壮观的景象融合在一起，那粉色的发丝，那清秀的面庞，在这样的奇景下显得格外动人。
不是告白，而是问题。
摆在陈晨面前的只有两个选项。
“我们逃跑吧，医生，从这里。”
在短暂的沉默中，梅露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突然，她手指的高崖之底，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小船。
木制的小船在波浪上摇摇晃晃，螺旋桨和手摇的舵，不现实的感觉冲破脑内的防线。
“医生，带我回你的故乡吧。”
她还在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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