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火说谎
这是个耳熟的名字,一种著名的寄生植物。
「就和孽物的本质一样,这种肮脏的东西寄生在其他植物之上,吸收它们的养分和力量。普通的植物无法摆脱这种缠绕,一旦被寄生就已经注定了终生供给的宿命,一点一点的被蚕食吸髓。」
陈晨愣了一下,但耳边的阿斯塔还在继续叙述:
「它是生命的金枝,同时也是死亡的象征。即使是不死的神明也会被宿木的枝条穿刺,这就是你的力量。」
「好了……我只想知道,我要怎么才能救她?」
陈晨没有心思慢慢研究了。
她依然能感觉到,从那根黑色树枝里剥夺吞食下来的生命,还在作为养分不断地输送过来。
想要中止,想要拒绝,但这已经是既定发生的事实,根本无法停下。
甚至,陈晨想要利用生息的力量,把生命力重新输送回去,都无法做到。
「你做不到。」
阿斯塔只是无情的给予回答。
「创生才是十九月的概念,生息只是那之下一个小小的权柄。你无法用这样低一层级的分支力量去治疗这样的创伤,就连神明也会被宿木给伤害致死,就像你无法用生息治愈异化病一样,一样的道理。」
「那我就……」
陈晨才说出半句话,他接下来的心念已被阿斯塔听完。
「你要把她装载进星界里,暂时保住性命,之后再慢慢想办法救治吗?就像对待夏安那样,可惜这也不行。」
她摇摇头:「星界虽然是你的领域你的造物,但它们的结构完全相斥,互相矛盾,你不可能往里放入宿木这样危险的东西,这样做的话,先崩溃的只会是你自己,然后谁也救不下来。」
「那样就没有办法了吗!」
陈晨咬牙吼道,怒目而视:「我叫你出来不是想听这些的……!」
「我可以给你答案,但不一定是你想听的答案。」
即使被怒火宣泄,阿斯塔依旧保持恬静的姿态,稳重的站在原地,接受着眼前魔女的质问。
「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吧?」
女孩突然打了个响指。
突然,周围的黑白画面再一次被撕裂,从空中浮现出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毛绒绒的球体,黄色的短毛包裹着全身,玩偶一样的脸庞,瞳仁是两颗黑色的球体。
像是仓鼠或狸猫般,有着短短的尾巴,轻轻晃荡。
它也是“有颜色”的一类,不受阿斯塔的魔法影响,轻轻飘在雨幕的玻璃珠之间,可爱而优雅。
「女王殿下。」
稚嫩的声音,却用词极为古板:「坎比欧应召而来,至此,所有的妖精都已散去,只剩下我为您效劳了,呵呵,不愧是最初和最终之名。」
阿斯塔没有理会它。
往日里就显现出神性般冷漠的女孩,此刻的侧脸愈发遥远,她闭着眼:
「陈晨,我可以特许你,知晓水仙花的愿望。」
「……事到如今?」
陈晨讽刺般冷笑,但也不能放过不管:「快说。」
得到了女王的允许,坎比欧这才转过头来,毛茸茸的脸蛋和这幅情景完全不搭,说的话也一样:
「水仙花提出的契约条件,最初,是——」
「让她爸爸妈妈的感情恢复。」
陈晨的表情怔了一下,瞬间变得极为精彩,复杂的情绪从微微张开的嘴唇中透露出来。
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倒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但陈晨一直不敢确认,没想到,陈雨瑶许下的愿望真的和她自己无关。
她没有渴求财富、名声、力量或爱情,这个年纪魔法少女最常见的愿望类型,而是选择“为他人许下愿望”。
这可不是简单能做出的决定,毕竟一生中只有一次这样许愿的机会。
……她可能是看到了离婚的协议书,于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吧。
陈晨轻轻叹了口气。
但毕竟当时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黑室里活着出来,自然不可能提前和陈雨瑶通气,只能让她产生了误解。
陈晨许下的愿望是为了女儿,女儿许下的愿望则是为了父母,这种感情的双向奔赴让她感到了由衷的触动。
为了家人,她们愿意付出这仅有一次的愿望。
但现在不是欣喜的时候。
「所以,你实现了这个愿望?」
「自然不会,你们的感情无需修复,难道你对这件事有异议吗,陈晨?」
坎比欧直勾勾的望了过来,似乎在拷问。
「用不着你来评判。」
陈晨冷冷的回应。
她停顿了一下,血淋淋空洞的眼眶看着那个毛茸茸的妖精,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
「所以,最后她许下的愿望,换成了什么?」
「嗯,是的,她更改了最后的契约条件。」
坎比欧回答道:「她希望,自此之后,爸爸能够好好看着她,她已经不是双腿残疾的残废了,不是家里的累赘了,只要爸爸不要走,多注视着她,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就不会离婚了。」
陈晨愕然,沉默。
妖精的话语平淡而直白,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就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
但仿佛能透过这些字眼,察觉到少女绝望挣扎的嘶吼,体会到那刻骨铭心的痛苦和不甘。
……多,再多看我一眼,就好。
于是,话音刚落,一根黑色的树枝唰地发出,刺穿了妖精的正中,把那个毛茸茸的身躯直接扎破。
「呃!」
坎比欧似乎没预料到这下攻击,想要消失逃窜,依靠魔力转移自己的方位。
可那根看似纤细的树枝却好像牢不可摧一般,死死刺进了它的体内,生根发芽,无法脱开,无法闪避,无法恢复。
连同着坎比欧所有的化身、分形、人偶一起,这个最高位的传说级妖精,竟迅速衰退死亡中。
它不敢置信,自己的魔法起不到一点作用。
无论这里的是不是坎比欧的本体,所有联系之物此刻都被连接在一起共同刺穿,没有任何能够躲得过仇恨连锁。
「女王……」
它最后,颤抖着看向了旁边的阿斯塔。
可它的女王甚至没有俯下身来,也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平静的站在原地,像是一具雕塑。
最后,坎比欧甚至没发出第二个声音,这具玩偶一样的生物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没有了生命。
这就是“宿木”之枪,是拥有着“命定之死”恐怖概念的武器,神明也无法挽回的伤势,一旦被刺中,就是万劫不复。
陈晨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力量的恐怖,已经和魔法少女完全不搭边了。
「就算杀死了妖精,也无济于事。」
阿斯塔却语气依旧平静,没有透露任何情绪,面无表情:「今后再也没有花了,我也不需要妖精的存在。」
「它扭曲了瑶瑶的愿望,把她诱导向这个结局……!它该死!!!」
陈晨紧紧握着拳,指甲陷进肉里,话语中宣泄着暴怒。
坎比欧的尸体里不断生长出新的榭寄生枝条,迅速撑破了那具毛茸茸的躯壳,把可爱的东西变得面目全非。
但这仍然无法平息她的愤怒。
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是这个扭曲的愿望,导致了陈雨瑶的误解。
陈雨瑶看到离婚协议书后,下意识以为是爸爸妈妈夫妻感情的破裂,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但在被坎比欧否决这个可能性以后,她开始陷入纠结和自我怀疑。
这个时候,或许坎比欧说了一些“劝诱”“误导”的话语。
这最终,导致陈雨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爸爸妈妈不是因为他们的感情而离婚,那么,是不是说——
是因为我?才离婚的?
因为我生下来就站不起来,双腿残废,是家里的累赘,他们为了我付出太多,但爸爸最终也无法承受了。
所以,他才会选择离婚,才会离开这个家。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落下,就会迅速生根发芽,生长出扭曲的花,噩梦般的低语不断在耳边低语。
是的,所以爸爸妈妈才会准备生下一个新的孩子,就是为了弥补我存在的缺憾。
一旦开始,就会有不断不停的佐证去贴合这个想法,陈雨瑶越来越绝望,越来越相信这个“事实”。
坎比欧甚至什么都不用说,它只要沉默就行了。
陈晨必须杀了这个畜生。
即使她没有任何证据,这里就已经足够。
原先还会否决,却在这里沉默,没有回绝这个错误的愿望。证明它为了达成这最后一个契约,使用的肮脏手段。
哪怕它是为了最后一个魔法少女的出现,说什么末代可以拯救世界,陈晨都不想听一秒钟的废话。
它陷害了自己的女儿,让他们的关系陷入猜忌,只有这个理由,就足以让陈晨把它一点点劈开剁碎,受尽折磨。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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