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火说谎
陈晨却依然本能的抬起头来，想要追随着那个声音的来源，那个少女的身影。
陈雨瑶……在哪里？
即使扭断了自己的脖子之后，却还是停不下这个举动。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我为什么一直看着你？”
陈晨终于意识到了。
她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注视着自己的女儿”，而是更加强制，更加不可阻挡的某种力量。
这种无形的力量，正在强迫她，去注视着陈雨瑶，即使扭断了自己的脖子，也要执行这个指令。
……从什么时候开始？
光是想到这个问题，就让陈晨忍不住冷汗直流。
在病床上装失忆不认识对方的时候？在精神病院里探望偷溜的时候？
在高楼上注视着地面的战场的时候？还是在房间里一起补作业的时候？
或者说，在游乐园里摩天轮上的时候？在冲向台风赶回城市的车里，自己偷偷瞄向后视镜的那些时候？
回忆堆叠起来。
陈晨明白了，自己居然一直在看着她，那根本不是自己“关心女儿”、“无微不至的注目”、“不忍让她离开视线的温柔”。
而是更加可怕的某种东西。
只是自己下意识的忽略了这种本能而已，就好像呼吸和睡眠一样自然，你根本无法察觉，无法意识。
“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假货啊，冒充我爸爸的，冒牌货而已。”
陈雨瑶冷冷说道。
她高举起剑，站在跪倒在地的魔女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对方的视线被牢牢锁在了这里，身体自然也无法躲开。
然后，“裁雨”贯穿了魔女的胸膛。
第二百六十九章 激流
当长剑贯穿自己的胸膛那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
就好像冰髓在内脏和血管之间穿梭，把一切的温度都拉低下来，冻结起来。
甚至感受不到痛觉。
很奇怪的是，在被自己的女儿捅了一剑、贯穿要害之后，陈晨却没有多少惊讶和意外的感觉。
她只是在想：
——应该伤不到我才对。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裁雨的剑锋没入躯体，剑尖从胸腔上部挑出，没有溅出的飞血，因为它们全被冻结。
生命力在迅速流失，魔女被要害重创，整个人卡死在剑锋上，无法动弹。
陈晨这才意识到，她失去了“星”的力量。
现在无法沟通星界，自然也无法使用“夜幕”的次元防御机制，不能把所受到的攻击转移出去。
所以，她就等于是以血肉之躯，接下了这一剑，直中要害。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脆弱。”
陈雨瑶面无表情的说。
“笨……笨蛋……”
陈晨很想把这句话骂出来，只能苦笑着捂住自己的胸口。
她不知道陈雨瑶是怎么得出的结论，什么魔女是伪装成她父亲的冒牌货，虽然正确却又完全相反的推理。
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因为她就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感官和动作被迅速麻痹着，似乎是因为“水仙之毒”的效用，四肢是无穷无尽的寒冷，连接不到神经。
只从言语里感受过这种毒素的威力，但陈晨没想到有一天会亲身感受到女儿的魔法。
得……得赶紧走……
陈晨竭力维持着思考，如果连思考都被冻结，那就没有机会挽回了。
好在，她无比庆幸自己提前设下了“生息之种”的力量，这种源源不断的恢复力维持着她的生理机能，即使裁雨已经化作霜花钉死在胸膛前，也让她能够勉强迈开步子，往后踉踉跄跄的躲闪奔跑。
只要还有一丝食粮的供给，她就不会死去。
“果然，只有这样的话，还不够吗？”
陈雨瑶停留在原地，没有追。
陈晨荒谬的发现，自己连逃跑的时候居然都不能掉过头跑，而是保持着看着对方的姿势，倒退着走。
太可笑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后，下一秒，她就明白了，陈雨瑶为什么没有追上来。
水流在体内奏响乐章。
一瞬之间，魔女的身躯各个地方就鼓胀起来，跃动起数个肿块，然后消失，像是波浪一样在各个地方回旋。
头部、胸腔、双手、腰部、大腿、脚跟。
就好像有人在她的体内，挥出一个个拳头，不停的自内向外敲打揍击。
在这十几秒里，陈晨感受到了极大的痛楚，所有的内脏骨头、血管肌肉、神经脊椎都被一点点拆碎、打烂。
她被迫跌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着身体，发出牙关紧咬的嘶吼声。
要不是“生息”的顽强恢复力，魔女恐怕在这一刻就会彻底消亡，所有的脏器一遍遍毁灭又一遍遍重组，简直是比地狱刑罚还要恐怖万倍的折磨，只有陈晨拼命的守住自己的理智之弦，不要昏厥过去。
即使在这一刻，陈晨依然没有停止思考，冷静得可怕。
的确有什么在体内作妖，但那不是变成苍蝇的孙悟空，而是水流……是“力”。
“如果外界施加的力量是扭力，反力就会变成所谓的‘剪应力’，这种剪应力流汇聚起来，像水一样在内部流动，在脆弱和细窄的地方尤为突出，一旦超出阈值，整个结构都会开始崩坏。”
“就像武侠小说里的一指禅……这就是因为他们击打在了正确的位置，所谓的‘穴’或‘眼’。”
“找到眼，把力量像流水那样灌进去，只要有‘剪应力’的作用，即使是你也能击溃这个甲壳，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话语重新在耳边浮现。
原来……是这样啊。
陈晨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感到一丝苦涩，她明白了，陈雨瑶居然听懂了自己的指示，并把这个能力应用到这里。
她使用裁雨作为拨打“眼”的方式，抓住了魔女的破绽，把水流的魔力作为具象的剪应力冲灌进去。
然后，这种力量就会自己发挥作用，把人的身体作为某种结构在内部回荡，不断反复的击打弱点，就连介兽的甲壳都会崩溃，宝石之躯恐怕也是如此，何况是脆弱的魔女。
再加上“毒”的效用……中招的人甚至无法挣扎，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慢慢摧毁，何其绝望。
晋升到了苗级的陈雨瑶，已经成长为了相当可怕的怪物，不愧是末代之花。
……的确，是很厉害的天赋。
就连陈晨也没想到，本以为是陈雨瑶主动放弃了的力量，居然能被她无意间记住、然后短暂几刻便能学会。
才过去了多久？
更没想到的是，这种杀招，没有用来击溃异兽，居然用在了她自己身上。
“恐怕……就到这里为止了。”
陈晨虚弱的最后一丝念头。
她已经能感觉到，这种“激流”的攻击手段完全针对于核心，即使是生息的恢复力也跟不上这样的速度。
最多能保住不死，但也仅限于此了，预估的极限下，恐怕几秒后就会昏厥失去意识。
“不过，就这样说不定也挺好。”
陈晨却嘴角莫名有些笑意，倒在地上。
眼看着陈雨瑶的脚步越来越走近，她踏在水面上，泛起一阵阵涟漪，已经没有力气抬起头去对那个视线。
虽然她或许还有误会，但陈晨明白，只要她还有想问的问题，就不会把魔女杀掉。
最多关到监察部里，想办法封印起来。到时候，要么做好准备坦白，要么想办法逃脱，要么找鸢尾、结香、甚至妻子和老赵，都是可以帮忙配合说服陈雨瑶的对象，只要自己恢复了“星”的实力，有的是办法解决问题。
陈晨被自己的女儿打败了，却感到一阵久违的放松。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彻底松懈的睡去了，不用每时每刻紧张着，想接下来的每一步计划。
太累了……
反正那头章鱼已经解决掉了，大BOSS死了。
就这样睡吧。
陈晨是这样想的，但捕食植物明显不那么想。
这种真正的怪物，怎么会轻易就这样倒下呢。
——它悄然张开嘴巴。
第二百七十章 复仇
陈雨瑶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她的表情似乎怔了一瞬，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
好像在地动山摇，脚下的大地正在颤动，明明是暴风雨的不祥之夜，此时还要加上地震的灾难吗？
但陈雨瑶很快就意识到了真相。
她本能地飞速跃起，跳开危险的此处，立刻在半空中注意到了令人震惊的景象。
消失的并不是“大地”，而是介兽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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