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平日里无论是出于自矜,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也好,愿意称其为怀大真人,但绝不会将圣人二字念诵出口。
此时此刻,程安衾先是否认道盟先祖的道理,再是以长生宗掌门的身份给予如此尊称,无疑是过分的尊重,甚至可以称之为谄媚了。
南离没有因此而得意。
就在她准备开口的前一刻,元道远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既是故人来,我理应出去见一面。”
说完这句话,这位道盟当今第一强者长身而起,就此往通天楼外走去。
直至此刻,场间才有些许哗然声。
南离望向程安衾,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却看不出这是不是早有安排,说道:“元前辈走了,既然如此,各位暂且歇息吧。”
程安衾沉默了会儿,点头道了声好。
……
……百年以前,怀素纸与沉舟那一战早已沦为传说。
如今的神都人们蓦然间听见声自天空落下的声音,得知是元垢寺的五净大师前来此间,非但没有半点惊慌,反而纷纷涌向城内的主干道,希望一睹这位当世最强者之一的风采。
元始天宫外。
某座高楼,暂歇离去的中州五宗众人,看着这一幕人潮汹涌的画面,不由觉得好生嘲弄以及可笑。
禅宗所行之恶事,竟在短短百年间被遗忘了如此之多,真不愧是一群让当年烟雨中开满四百八十寺的秃驴。
“今天是怎么回事?”
陆月楼的声音响了起来,几分冷淡。
如今的玄天观掌门,同样不是百年前的那位,而是换做了她。
这其中当然存在一段很长的故事,与血腥和阴谋和杀戮以及宗门内乱有关。
无论如何,最终她的确赢下了一切,哪怕代价是玄天观来得更为孱弱。
“没什么。”
程安衾温声说道:“只是顺水行舟,顺势而为罢了。”
陆月楼看着她,沉声说道:“你做的事情里可不见得如此。”
听着这话,兰秋婷下意识想要开口,却被一个冷漠如剑的眼神阻止。
“无论是否如此,做都做了,再纠结又有什么意义?”
林晚霜看着陆月楼说道:“以你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今天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陆月楼沉默不语。
程安衾说道:“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但这世上做什么事情都有风险,做不做只取决于值不值得,今天这件事毫无疑问是值得的。”
“怀大真人当年不愿意付禅宗的账,选择将其拖过去,那就证明这笔账不是一般的沉,其中之一或许就是解除元垢寺的封山。”
她的声音越发温和,却又不失力量,极能让人信服:“这个决定太沉重,即便是以南离的性情,也不见得能把这件事给同意下来。”
陆月楼说道:“但她现在没有理由拒绝。”
程安衾笑了笑,笑容里流露着淡然决然的意味,说道:“但我已经给了她一个借口了。”
陆月楼想起不久前她说过的那些话。
道盟非是一家之事。
依循旧例即可。
如何才能继续拒绝元垢寺,把这一笔不愿结清的账继续拖着?
办法很简单。
只要南离放弃道盟之主的位置,那她便能以兹事体大,必须要从长计议,自己没有办法一言决断为理由,继续把事情给拖延下去。
然后她再随便说上几句,比如元始宗将会尽全力推动此事,不惜一切代价之类的话,任凭五净再如何能言善辩,都只能认了。
至于谢清和与虞归晚百年间未曾沉睡,为什么不把事情给办法,同样很好解释。
这是元始宗的事,与清都山和天渊剑宗无关。
一切都是有理由的。
前提是南离放弃道盟之主的位置。
……
……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谢清和神情冷淡说道:“中州五宗希望你放弃道盟之主的位置,五净看似是来要账,实则是想要得到更多,狼狈为奸也寻常。”
那座偏殿内,天光正好。
数人各自坐着站着,或在贵妃榻上,或在窗台,或在椅子,又或是面朝殿内深处,看着那个还不愿意醒过来的人。
伴随着话音落下,最先开口的是怀云。
小姑娘想了想,说道:“当初去元垢寺的时候,我虽然不是每次都陪着她,但我记得她没同意过让元垢寺解除封山之类的事情。”
虞归晚说道:“那时候的元垢寺凋敝至极,五净境界再如何高,对寺外的影响力也然寻常,当然没有资格提出这等要求。”
南离唇角微微翘起,流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不屑说道:“所以他这一次喊出来的话,是欠他的那一笔账要还了,至于到底欠了他什么?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谢清和忽然说道:“这一笔账,还有道盟之主的位置,都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
“不错。”
虞归晚声音冷淡如剑,望向殿内深处:“他们真正想要弄清楚的是虚实。”
偏殿内一片沉默。
怀云眼眸微转,忽有念头生。
“不行。”
谢清和与小姑娘最是熟络,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说道:“你一旦离开这里,在外头出现哪怕一个呼吸,都会有人不惜代价冲进这里。”
怀云顿时气馁,抿着唇,不说话了。
“这件事不能退。”
虞归晚忽然说道:“不管是道盟之主的位置,还是别的什么,我们必须要把他们伸出来的手给斩断。”
南离望向她,认真问道:“如何才能像七十年前那样?”
当年诸多势力于暗中联手,接连策反元始宗的两位长老,近百位修行者以浩浩汤汤之势逼宫,场面较之今日无疑更为血腥。
如今阳光正好,暮春的风微暖熏人,看似一切寻常,实则个中杀机尤有甚之。
最直观地就是当年藏在幕后的那些强者,在今天都走了出来,不再以幕布藏身。
自西南跋山涉水而来的五净,态度不明境界更上一层楼的元道远,立场不再完全可信的阴帝尊,乃至于诸宗的镇守大人,都有可能在某个地方注视着神都,随时插手这场风波,谋得自身所需。
谢清和心想这一切来得还是太快了些,说道:“我要去见一个人。”
虞归晚看了一眼窗外,说道:“以朱颜改的速度,可以赶得及到天南。”
南离闻言,沉默片刻后,说道:“那我去见一面五净。”
众人准备自行其事。
怀云连忙站起来,一脸严肃问道:“那我呢?”
南离转过身,看着小姑娘的眼睛,认真说道:“你要做的是最简单也最重要,那就是在朱颜改离开后,确保不会有人借剑阵的空缺行事,谁来杀……不,先把命给留下来。”
怀云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
……
再如何漫长的道路也有一个尽头。
当元道远与五净相见之时,春日西斜,天地光线微暖。
五净看着这位百年前险些破了自己金身,如今堪称当世第一强者的无归山掌门,微笑说道:“施主是为阻我而来?”
元道远说道:“有几个问题。”
五净想了想,说道:“暂且同行?”
元道远没有拒绝,与其并肩而行,走在官道之上。
他直接问道:“你还有多少年可活?”
五净说道:“长不过百年。”
元道远说道:“便无所谓生死?”
五净说道:“若宏愿可成,生死自是不值一提。”
元道远神色不变,仿佛嗅不到话里的某些意味,说道:“黄泉路断,禅宗所言之来世,如今早已不复。”
五净说道:“故我常拭明镜台,不忘菩提树,但求今生愿成。”
元道远沉默片刻后,说道:“乱七八糟。”
这指的当然是此刻这话。
五净笑了起来,问道:“既然如此,贫僧亦想知道,施主今日欲行何事?”
元道远平静说道:“不行何事。”
五净听懂了,脸上的笑意变得更为浓厚,说道:“原来你也很想知道她如今是死是活。”
元道远停下脚步,望向僧人,看着那浑浊中流露着光明的眼睛,最终问道:“你觉得呢?”
五净微微笑着,断然答道:“圣人已死。”
PS:冷得我直接陷入冬眠,昏睡了整整一天。
总之,接下来还会写,赶在十二点前把这一段给写完。
第十章 归来的圣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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