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比如入秋后的天南冷得太快,明明都还没到冬天,夜风就凛冽如霜。
比如这里是她的洞府,可她却莫名其妙地成了离开的那个人,只能坐在无人的孤崖上静对星空,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对。
所有的这些都值得她生气。
所以才不是因为怀素纸。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该生气的人是谢清和。
她只不过是怀素纸的一个朋友而已……是的,她们之间没有比这更为深入的关系了,有什么生气的道理呢?
肯定是没有的。
虞归晚这样对自己说,觉得自己渐渐平静了下来,却不知道双手由始至终都在紧紧握着,是随时都可以挥舞出去的拳头。
挽起衣裙,在崖边坐下,她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先前的画面,细眉再次蹙起,很是惹人怜惜。
如今的修行界很少再有人唤她作虞美人,但不代表她不是从前的那个姑娘了。
当年的她之所以得此外号,便是因为她真的很‘擅长’让人我见犹怜。
这种擅长源自于她的容貌与气质,而其中最显著的则是那一袭白发……虞归晚不是笨蛋,当然清楚这些事情,也确实不喜欢被人怜惜。
为此她甚至有想过对自己的白发做些什么,但最终她却放弃了。
原因很简单。
某天晨光起时,她偏过头望向怀素纸,发现她的眼眸里都是欣赏。
于是。
事情就此没了后续。
如这般悄无声息的喜欢,是她和怀素纸相处时最大的美妙,也是她有生以来一直的追求。
不知道什么时候,怀素纸来到崖边,与虞归晚并肩而坐。
“我本来想着让你一个人安静。”
她轻声说道:“但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太好。”
虞归晚没有起身离开,沉默不语。
怀素纸继续说道:“来找你的路上,我想过很多的说辞……”
话没能说完。
虞归晚打断了她,说道:“只是真的见到了我,所有想好的都说不出来?”
怀素纸很老实地嗯了一声。
虞归晚想说这是因为你于心有愧,却又觉得这句话太过言情,太像戏文里的词儿,便不愿出口,转而问道:“为什么?”
怀素纸没反应过来,以为这问的是为什么无话可说,想要解释的时候,又听到一句话匆忙地响起。
“我是问你为什么改变想法,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话里指的当然是我们都要在一起这件事。
虞归晚还是没有去看她,因为害怕。
怀素纸抬头望向夜空,忽然微笑了起来,温声说道:“就是觉得很可惜啊。”
“可惜?”
虞归晚眼里的情绪突然淡了。
“嗯。”
怀素纸看着天上的星星,笑容里多了几分感慨,说道:“与星空相比,你我终究只是浮生一尘,浪花一朵,为什么要去在乎那么多呢?”
虞归晚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你可以不在乎,但我就是会在乎,我没有办法不在乎。”
怀素纸收回视线,与之对视,说道:“人做每一件事最先要说服的都是自己,而且每个人的想法都是自我的,是旁人所无法干涉的。”
虞归晚的声音仍旧坚定:“你可以避免这些想法的发生。”
“这句话是对的。”
怀素纸敛去笑意,平静说道:“这也是我所理应承担的后果之一。”
虞归晚沉默了会儿,问道:“那种事情就这么有意思吗?”
怀素纸没听懂,说道:“什么事情?”
虞归晚不是一个喜欢害羞的人,但此时还是有些尴尬,低声说道:“就是……那种事情。”
怀素纸这才明白了过来,心想话题怎么就跳到了这个地方上?
接着她有些羞恼,有些无语,心想我难道为的是做那种事情吗?
“那些事情确实很有意思,可以得到很多意思,但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意思。”
她神情端正说道:“因为那些意思绝大多数来自于新鲜、肉体的本能愉悦以及短暂的满足,而这些在漫长岁月中是注定消逝的,真正具有意义的是相处。”
虞归晚认真问道:“和我们现在的相处会不一样吗?”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崖畔上的气氛与先前已经有了很多的不同,不再是囿于情爱的低沉,而是在渐渐走向一种莫名理性的沉静。
这让怀素纸回想起当年同游中州河山之时,共同切磋论剑的悠悠时光,想起当时也是这么一板一眼地讨论着,最终成为彼此间的美好回忆。
“是不一样的。”
她尽可能客观冷静地阐述道:“在没有迈过那一步之前,我们再如何熟络,事实上也存在着一道看不见的界线,而这道界线会将绝大多数的感受拒之门外。”
虞归晚想了想,然后问道:“那该如何越过这道界线?”
怀素纸认真答道:“以承诺,或者实际的行动,对彼此的关系进行直接的确认,便能越过这道界线。”
虞归晚不再追问下去。
她收回目光,望向依旧晦暗的夜空,看着那些不曾明亮的星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说道:“我明白了,但我现在没有办法给你答案,可能还要很长一段时间,但我肯定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怀素纸笑着说了一声好。
然后她又敛去笑容,低声唱道:“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
虞归晚闻言微怔,犹豫了会儿,没有听,反而认真地睁大了眼睛,比星辰还要明亮。
怀素纸看着她的样子,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出声。
虞归晚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但还是不再继续看她,望向无趣的群山,因为害羞。
怀素纸便也忍住了,望向少女眼中所见之风景。
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悬崖上,任由秋夜里寒意渐浓,山雾如寒霜满挂衣裳。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方有晨光缓缓升起,让天边泛出微白。
虞归晚偏过头,说道:“昨夜我们到底在说什么?”
不等怀素纸开口,因为她有自己的答案,说道:“你说念天地之悠悠,所以要不舍,所以要在一起。”
怀素纸微怔,嗯了一声。
虞归晚看着她的眼睛,诚实说道:“但我和你有不一样的看法,我觉得你就是贪心。”
怀素纸沉默了会儿,说道:“当然是贪心的。”
虞归晚说道:“我要补充一句话。”
“是什么?”
怀素纸神情格外认真。
“我不会暂时闭起眼睛,我会一直认真地看着你,我的答案会在谢清和的答案之后,因为……”
虞归晚安静了会儿,最后说道:“我也是会害怕的。”
PS:六点前还有一章。
第四十六章 为老不尊
太阳照常升起,山间薄雾仍存。
天渊剑宗的某座山峰迎来一场谈话。
人间再大,年轻一辈当中有资格真正进入到议事中的人也只有那几个,而天南唯有虞归晚一人,作为她师弟的叶寻只能坐在最下方,低头认真聆听。
之所以存在这场谈话,当然是因为昨日周美成与怀素纸的会面。
按照过往进行推断,会面的时间不应该是昨天,这种反常情况的出现,让不少人产生了一定的担忧情绪。
“这半年来宗内的歪风……风向,在座各位都是清楚的。”
某位长老皱着眉头,沉声说道:“直到今天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怀素纸来到本宗后什么都没做,却能让如此多的人改变主意,选择支持虞归晚。”
叶寻听着这话,视线在场间轻轻扫过一圈,心想与我们相比起来哪里能算多?
天渊剑宗内的势力划分其实很简单,十四个修行世家为主要核心组成的庞然巨物,与出身寻常只因天赋而特别的另一方,中间再掺杂着不少的中立派。
这半年间隐约流露出偏向虞归晚的那些人,都是本就稀少的中立派,以及几位处于权力边缘的长老,甚至没有峰主的表态。
是的,如今明确支持虞归晚登临掌门之位的天渊剑宗内的大人物,只有远在中州的江明煦一人。
故而她在中州才能如鱼得水。
“这有没有可能是掌门真人的试探?”
有人神情愈发凝重,低声说道:“否则这解释不了昨天的会面,以及这半年里的变化。”
话音落下,山崖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在担心这件事。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周美成这位掌门真人与在场众人所代表的一方天然对立,当年顾祖师指定要他成为掌门,便是看中他出身足够干净。
虞归晚作为天渊剑宗当代剑子,同样出身寻常,以情感的角度出发推断,周美成完全有理由让她继位。
事实上,过往岁月中在场众人所代表的世家势力也曾遇到过相似难题,解决的办法往往是通过各种手段,让彼此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
然而这一次他们连尝试的想法都没有,便直接放弃了。
理由很纯粹。
修行界近来有一个传闻,内容是当年岱渊学宫的陆家惨遭灭门之祸的原因,是陆老太爷妄想天开与江半夏联姻,因此激怒了怀素纸,最终为自己引来了一场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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