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清都之于飞仙。
长生之于忘情。
元垢寺所持大乘之上之妙境,其名为清净。
……
……
忽有风来。
殿内灯火恍惚。
渡山僧看着住持,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摇头说道:“师父尚未至清净境,但也只有一线之差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的话,那这应该就是真的。
“师父曾对我说。”
他转过身,视线穿过大殿窗户,落在昏暗的后山,声音里满是唏嘘与感慨:“当年孤闻师叔若是不破门而出,或许早已明悟清净一境的玄奥了。”
住持沉默不语。
“无论师父还是孤闻师叔,所做一切事情都是为禅宗的复兴,此为毕生之夙愿。”
渡山僧向他再行一礼,神情诚恳说道:“请师叔莫忘禅宗。”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多年后的再续前尘
夜色笼罩下,东安寺越发沉静。
住持再一次望向殿内的佛祖尊像,看着那慈悲怜悯的面孔,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就连寺里一位寻常至极的和尚,都能清晰感受到道门治下的人间,禅宗的生存是何等的艰难与辛苦,作为东安寺住持的他,又岂会一无所觉?
他曾与孤闻并肩游历中州,几乎走过每一片穷乡恶土,向数千数万甚至十数万人施以援手,清楚记得自己所遭受到的那些在得到帮助后,依旧带有怀疑恶意的面孔。
那时候的他愤怒过也茫然过,继而不解询问过孤闻,却只得到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有思考这个问题,在无数次夜深人静的思考过后,无数次得出了同一个答案。
一切起自于道门。
禅宗犯下的错误再如何深刻,五千年的漫长时光也足以弥补了,为何直到如今还穷追不舍,连一条生路都不愿意给予,无时无刻都在提防着?
如果不是有孤闻师兄这样的人站出来,以肉身为炬火为禅宗照亮前路……
大概在很多年前,禅宗就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变作一个无害的供人缅怀的名词了吧?
他今夜之所以无视寺里的声音,以沉默强硬坚持站在怀素纸这一边,便是因为他从道盟如今的所作所为中,看到了曾经的禅宗。
心有同感。
身有同伤。
禅宗从前在淋雨,如今还在淋雨,此刻眼见别人淋雨,又怎能把满身的雨珠往别人甩呢?
但是。
现在已经不是淋雨的问题了。
……
……
“我不是很明白。”
住持收回目光,看着近在身旁的渡山僧,问道:“怀大姑娘与禅宗的复兴有何关系。”
渡山僧摇头说道:“师叔你又何必说这种无趣的话?”
“怀大姑娘即是暮色,如今这已是世人皆知的秘密,无非就是缺了那么一份证据,又或者是碍于清都山的存在,不敢将这一份证据公之于众罢了。”
他说道:“元始宗与中州五宗注定要再次迎来一场战争,这场战争是百年前那一战的延续,无论这一战最终结果如何,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人间的格局都不会再有变化,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住持知道话还没完。
渡山僧认真说道:“暮色,或者说怀素纸是这场战争中的关键所在,禅宗想要在这场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争中赢得最大好处,再一次伫立人间,便不可能绕得过她,既然绕不过她,那就必须要弄清楚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住持神情微变,问道:“首座要与元始魔宗合作?”
渡山僧宣了一声佛号,摇头说道:“本寺与之合作的人是怀大姑娘,而非暮色。”
与之前那句话对比起来,这句话无疑显得有些讥讽了。
但就像人生总是需要安慰一样,自欺欺人也是不可缺少的。
听着那声佛号,住持沉默片刻后,说道:“我要想想。”
渡山僧也不勉强,直接说道:“怀大姑娘于贵寺有恩,师叔您在这件事上为难,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想告诉师叔您的是,现在我做的这一切没有恶意。”
说完这句话,他向住持行了一礼,就此转身离去。
殿内复归沉静。
灯火幽幽。
住持不再去看那尊佛像,低头注视着于风中摇晃的灯火,静静思考着。
……
……
神都,通天楼。
元道远凭栏而立,俯瞰远方星光层云。
梁皇就站在他的身后。
楼内没有点灯,裴应矩把自己藏在阴暗角落中,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江半夏是唯一坐在椅子上的人。
如水星光覆在她的身上,映得她眉眼清美而眼神明亮,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清凉怡人了起来。
“我们有必要把事情往前推一下了。”
今夜众人再次相聚通天楼,为的当然不是叙旧,而是解决道盟目前最为棘手的问题。
——到底选宋辞,还是南离。
元道远没有转身回头,漠然问道:“师妹你有想法?”
近些天来,身在神都的四人为谁成为道盟之主,已经有过将近十次争执了。
就连远在长生天峰的莫大真人,与正在养伤的明景道人,都亲自询问过此中缘故,表达了明确的关心,只是没有进行催促。
“是的。”
江半夏温声说道:“之前我们争的时候,那南离和宋辞不为所动,现在他们终于动起来了,我们理应给他们一个分出胜负的机会。”
元道远低头,望向神都城中万家灯火,说道:“一时之争无妨,但争的久了,必然会沦为一场闹剧。”
梁皇认真说道:“我不在乎闹剧不闹剧,因为没有人会敢将此视作一场闹剧,至少不会在你我面前这样说,我担心的是这件事对人间的影响越来越大,尤其是他们已经开始争的现在。”
道盟统治人间五千年,早已深入到每一个方面,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实在太高,看似寻常的一句话,落在普通修行者的身上,足以改变其一生的命运。
如今宋辞和南离正在争的是道盟之主的位置,这件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大事的事,理应尽快解决,平息已经随之而起的汹涌浪潮。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望向江半夏,眼神里满是不解。
在他看来,以岱渊学宫的作风,着实不应该说出刚才那句话。
“事情早就已经发生了,不会因为我们现在停下来,就不曾存在过。”
江半夏望向梁皇说道:“师兄你的担心自然是有道理的,但丘中生的死已成警告,这段时间在南离和宋辞身上下注的人和势力与上一次相比起来,少了将近七成,在可控范畴之内。”
梁皇摇头说道:“就算再怎么可控,终究还是一场波澜。”
江半夏说道:“匆匆决定,让不适合的人继位,将会是一场更大的波澜。”
梁皇皱眉不语。
道盟之主这个位置的重要程度,几乎可以等同于旧皇朝的皇位。
——不久前的第一次峰会中,丘中生选择与自己的盟友联手共治道盟,让此位置空悬出来,便是因为他十分清楚这个位置的具体意义,不认为自己能够坐得稳,才把自己放在了摄政大臣的位置上。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也是江半夏能够成功说服元道远,与怀素纸联手杀人的重要原因。
杀死一位摄政大臣,终究是要比杀死一位皇帝陛下要方便许多的。
“你还是支持南离?”
元道远忽然问道。
江半夏笑了笑,说道:“我很少有改变主意的时候。”
除了面对某个不孝的徒弟。
这般想着,她微笑说道:“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我们只要让南离和宋辞这场争斗是一时之争,那这件事就不会出问题。”
裴应矩抬起头,望向她的侧脸,问道:“以东安寺作为舞台?”
连宋辞都能得知东安寺即将迎来的麻烦,通天楼内的四人又怎可能不知道?
江半夏嗯了一声,是第一声。
承认的意思。
“这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她感慨说道:“那年怀素纸从北境归来,在神都中与宋辞等人相见,于东安寺中有了真正交情,如今也算是重回故地,与过去做个了结了。”
梁皇本想说南离与东安寺一事无关,临开口的前一刻,忽然想起一桩旧闻,神情复杂地念出了那句话。
“暮色自东南而起,北落而来。”
话音落下,楼内顿时安静。
“众生书上所言,即是真相。”
梁皇的声音里满是不解:“暮色手中那把骨剑,无疑是孤闻遗骨所铸而成的,孤闻舍利为暮色所得这句话已经被应征了,那我刚才说的这一句呢?”
裴应矩对此很感兴趣,说道:“北落而来也有解释,暮色那时候就是从北境归来,东南而起这一句却是至今不知真相。”
江半夏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值得认真思考,笑容不复,神情认真。
元道远看了她一眼,摇头说道:“言归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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