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亭下亭外一片安静。
不知何时,天边有白云飘来,晕开了阳光。
天地间一片红暖。
我先遇上你。
孩子都得生五个了。
还要说清清白白。
南离的声音在风中徘徊着,仿佛那张稀世名琴大圣遗音的弦线被拨弄奏响,余音绕日不绝。
虞归晚垂下眼帘,低头。
片刻后,她再次抬头望向南离,强自维持着冷静,一字一句问道:“你想死吗?”
……
……
南离当然不想死。
她也不想把虞归晚得罪死,听到这句话后,毫不犹豫迈步就走。
挪移之间,观其速之急,竟是连长歌门的真传遁法都直接用了出来,仿佛她正在面对一位已然盛怒的剑修敌人。
她走的极快,不过片刻就回到那座窗外有桂花树的宫殿,疑神疑鬼似的回头看了数眼,确定虞归晚没有追过来给她一剑,这才放松了下来。
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
南离一手拍打着桂花树,一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笑的连腰都弯了下来。
她笑的好生大气,甚至能用豪迈来形容,就像是菜市场的那些大妈在回家路上看到别人被扑了一脸的狗血笑的那般爽朗,可谓是神似!
这阵毫不掩饰的笑声,很快引来了别人的注意。
沈依澜本还在为某些事情苦恼,推门入殿后,忽然听到这爽朗笑声,不由好生吃惊。
她向着笑声起初走去,发现向来端庄持重的师姐,竟然一边砸树一边放声而笑,再是大吃一惊,彻底不知所措了起来。
“你来了?”
南离听到脚步声,这才站直了身子,不再笑的花枝真真乱颤。
她深呼吸一口,敛去笑声,笑容却怎么也止不住。
沈依澜很是担心地看着她,迟疑了会儿,问道:“师姐,您这是在笑什么?”
“笑……”
南离正想要说出来,但想到虞归晚最后那句话,连忙停了下来,感慨说道:“你师姐我以言语为利刃,彻底剖开一个人的内心软弱之处,略微有些自矜得意。”
沈依澜微微一怔,旋即醒悟了过来,沉声说道:“这就是宋辞那群人忽然质疑师姐的原因?”
南离笑了笑,没有说话。
沈依澜问道:“所以……一切都在师姐你的算计之中?”
“不错。”
南离敛去笑意,淡然说道:“最近会有些辛苦,劳烦师妹你了。”
沈依澜摇头,隔着窗向她行了一礼,认真说道:“师姐你比我更辛苦。”
话止于此。
南离向侧门走去,正准备入殿的时候,听到了一句话。
“师姐,要不要我让人过来新栽一棵树?”
“嗯?”
“这树好像有些……不堪重负了。”
“何必呢?断枝残花,又怎不是一种美丽?”
……
……
当天夜里,虞归晚悄然离开神都。
离开的傍晚,她与江先生有过一番交谈,简单叙说了一下自己所知晓的事情。
后者在听完以后,没有对她的选择给予任何评价,很认真地给予了自己的建议。
可惜的是,因为时间的原因,这场谈话没有持续太久。
一袭青衣溯游而上,飞剑不曾高入云天,而是借奔涌江水掩埋身形,离江面数尺而飞。
虞归晚此行要去的是东安寺。
她与怀素纸相约在故地。
……
……
东安寺距离神都有数百里之远,在元垢寺被迫封山不得出,禅宗于修行界寂然无声的现在,可谓是拥有着最好的地理位置。
这些年间,世人皆知怀素纸,因此再知东安寺,故而寺中香火鼎盛。
然而自从前些天中州五宗掌门真人,于神都颁下那一道谕旨后,这番盛景逐渐消逝,渐清冷渐无声。
东安寺仿佛于数十日间,从香火鼎盛至寥落,门可罗雀。
当中州五宗不惜代价,决意动用一切手段对付自己的敌人时,哪怕只是最为轻微的余波,对寻常修行者来说也是不可抵御的滔天大浪,轻易就会被碾碎成渣。
夜深,寺门早闭。
寺中大殿灯火幽暗,东安寺住持站在最前方,抬头仰望着佛祖的隐晦面容,神情悲苦。
不久之前,寺内的所有僧人在另外一座殿里展开一场议事,讨论的内容当然是寺里正在面临的危机。
这场议事相当之激烈,出家人不打诳语,也不好骂人,但不代表没有宣泄情绪的方法。
几乎所有僧人,都怒斥了一番道盟的胡作为非,痛惜世人为眼前利益所蒙蔽。
然而……讽刺的是,在议事的最后,当某位僧人低声提出委婉求全,以此确保寺里的平安,殿内倏然间安静了下来。
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清晰了。
所有人都知道,委曲求全即是去做道盟所希望他们做的事情,去诋毁自己曾经赞誉的怀大姑娘。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位僧人在安静过后,给出的理由很有说服力。
——本寺塔林之所以倒塌倾毁,起因便是暮色,怀大姑娘固然于本寺有大恩,但阴府重现人间之时诸宗弟子亦在舍生赴死,这岂能尽归于一人之功?
这番话听着很有道理。
至少落在那些想要被说服的僧人耳中,是极有道理的。
唯有互不相欠,才好不做怀缅,坚定舍弃。
当这句话落下后,僧人们都望向了住持。
住持没有说话。
不说话,不是因为他修闭口禅,而是他觉得有些脏了。
这场议事的最终结果,以住持平静不容反驳的摇头,就此告终。
在散会后,住持来到清冷幽暗大殿,看了很久很久的佛像,想要从佛祖慈悲怜悯的面容中找到一个答案。
直到渡山僧的脚步声响起。
住持缓缓转身,向他行了一礼,说道:“见过佛子。”
元垢寺作为禅宗祖庭,渡山僧又是当代唯一传人,当然配得起这两个字。
渡山僧认真还礼,然后问道:“我想请教师叔您一件事。”
“不敢当。”
住持摇头,看着他说道:“佛子请讲。”
渡山僧没有立刻开口,说道:“我会为东安寺解决接下来这桩事。”
住持沉默不语。
如此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只能说明渡山僧所求甚大。
紧接着,他说出了如山般的第二句话。
“此行亦是奉师命而来。”
一句话就是一座山。
两座大山,直接砸在住持的双肩之上,让他垂下了花白的眼眉。
“师父想要知道贵寺所知晓的暮色……”
渡山僧看着住持,认真说道:“以及怀素纸的一切。”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他藏在僧袍里的手转动了一串古老的佛珠。
一道禅宗气息从中流露出来,让这场谈话不为外人所知。
东安寺住持几近参禅一生,因为修行天赋境界未曾高深,但由于某些缘故,他的眼界却是远远超过了自身的境界。
他感受着这道气息里的清净之意,抬头望向渡山僧,问道:“首座这是要突破至清净之境了?”
渡山僧愣了一下,没想到此人居然知晓清净之境,旋即想起孤闻师叔曾在寺里修行,很有可能留下与此有关的修行笔记留供后人参考,便也不奇怪了。
如今修行界的境界划分法以道门体系为尊,禅宗囿于势弱缘故不得不接受,但不代表其内部就遗忘了自身的修行体系。
话中提及的清净之境,正是禅宗于人间的最上妙境。
与道门大乘之上的诸般妙境相对应。
即。
万劫之于不朽。
天渊之于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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