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如果是过去,怀素纸会很认真地委婉着,比如说你现在是岱渊学宫的掌门,不应该做这种事情。
又或者像是当年长歌门山门倾覆后,她说的那句‘你想死吗’一样,直截了当地生气。
这一次她仍旧直接。
说的话却不一样。
“我一直很担心你。”
怀素纸没有避开江半夏的目光,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不想你出事。”
江半夏面无表情说道:“我能出什么事?你倒不如想想自己。”
怀素纸听得出来,她的情绪已经有些问题,便没有再说下去了,移开目光。
要看便对视,要是不看便都不看。
这对师徒本就是这世间最喜欢倔强的人,无论在何种方面都是,不过是一个人犟的坦然,一个人喜欢故作风轻云淡罢了。
江半夏没有再开口。
她又怎会不明白怀素纸的意思,不知道话里的关心都是真的?
但她终究是师父,又怎能把事情都丢给徒弟,自己什么都不做呢?
怀素纸也没有说话。
她又怎会不明白江半夏的意思,不知道师父是觉得她在逞强?
但她终究是徒弟,又怎能把事情都丢给师父,自己什么都不做呢?
夜风再至,又从故园过,呜咽着如泣似诉。
漆黑中一片安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怀素纸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知道,很多事情是你放不下的,所以我会和你一起走到最后,但在这之前,最重要的是你能好好活着,一直活下去。”
话都是真话,真心话。
以江半夏如今学宫之主的身份,就不应该去处理蓬莱宗的变故,该让她去的。
这次是她吸引走世人的目光,而且黄昏沉寂多年,久不与世人相见,才会让道盟措手不及,中州五宗反应不过来。
下一次呢?
元始道典固然神妙至极,在因果之道上的造诣举世无双,但终究不可能掩盖所有,永远不为人知。
若是被发现了,那便是性命之危。
以岱渊学宫自立派以来的行事风格,不可能接受被元始宗宗主成为自己的掌门,学宫内如万劫门二长老这种闭关不出的老人们,将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杀死她,以此洗清这段前所未有的耻辱。
江半夏还是沉默。
她眼帘微垂,看着星光难至的旧池塘水面,心想我哪有很多事情放不下呢?
不就那么一件事,一个人吗?
虽是如此,但她心中并无任何恼怒,而是多了些许的暖意。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这没有任何意义。”
江半夏的声音不见起伏:“因为你根本做不到,你再遇到今次万劫门的事情,还是会忘掉自己对我的要求,非要去走一趟。”
怀素纸无言以对。
江半夏说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云妖苏醒。
“我之所以不反对你去万劫门,是因为我很清楚那里是姜白的地方,她不可能完全失去掌控。”
她看着怀素纸说道:“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怀素纸轻声说道:“事情来了,终究是要有人去处理的,不是你不去理会就不存在的。”
江半夏心想你自幼就觉得我爱逞强,就不知道自己才是最爱逞强的那个吗?
她反问道:“所以你是一个人吗?非要把事情都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吗?”
怀素纸认真说道:“这次云妖也在我身边,要是出问题了,她会出手,我从来没有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话音戛然而止。
不是被江半夏打断了,而是她自己不想再说下去。
准确地说,是再说下去肯定又要吵。
何必呢?
时隔数年再见,然后再次争吵……哪怕彼此都已习惯,还是不愉快的吧?
两人都意识到了这件事,顿时沉默了下来。
气氛却不尴尬。
“你这些年过的怎样?”怀素纸问道。
“还不错。”
江半夏随意说道:“学宫的世俗事务虽多,但终究不如当年我重建宗门的时候,偶尔觉得有些烦了,便去讲讲课,听听海声。”
怀素纸问道:“会觉得无趣吗?”
江半夏说道:“换做寻常时候,这自然是无趣的,但以如今世事变迁的激烈程度,我很难无趣的起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眉眼间尽是骄傲之意,但声音里也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微酸感慨。
她与中州五宗相争百年,自元婴登临大乘,为道盟带来无数风雨,若是不算当年以道一弓和诸天星盘倾覆长歌门,便是加起来都不如怀素纸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这真的让她很骄傲。
这也真的很让她泛酸。
怀素纸听得出来这些情绪,认真说道:“这一切都是起自于你。”
江半夏挑眉问道:“因为我把你给捡了回来?”
不等怀素纸开口,她继续说道:“那换一个人捡到你呢?要是莫由衷把你给捡到了,你现在就是长生宗的圣女殿下和未来掌门了吧?而这时候的我大概是在苟延残喘着,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在你的剑下?”
换做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理解江半夏此刻的情绪变化,会因此愕然不解,觉得这话就是在无理取闹,莫名其妙至极。
但怀素纸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她的那个人,没有因此生出半点诧异,只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如果。”
“为什么……”
江半夏没能把话说完。
不知何时,怀素纸已经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平静而坚定。
“因为我只会接受现在这个故事,与你在一起的故事。”
江半夏怔住了。
她根本没想到会听见这句话。
下一刻,让她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怀素纸往前一步,直接抱住了她,认真问道:“知道了吗?”
江半夏被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徒弟身上的温热气息,沉默片刻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没有再说过话,静静享受着彼此的温暖。
直至夜色深时,她们才是缓缓分开。
与之前不同的是,在江半夏想要当作什么没发生过的时候,怀素纸却没有依着。
她从长天里取出雷木梳,又让江半夏坐在云载酒上,开始梳发。
在这整个过程当中,她表现的相当强硬。
与过往吵架时一般的强硬。
江半夏有些措手不及,忘了反抗,被迫坐在了云载酒上。
这时候的她……看上去甚至有种乖巧的感觉?
怀素纸低头,为她认真梳发,没有说话。
明明还是同样的安静,江半夏此刻却莫名有些不安。
也许是她忽然回想起当初怀素纸昏迷时,她做过的那些事情?
故而她主动打破了这种沉寂。
简单些说,她就是在没话找话。
“原来你长得和我一样高。”
“嗯,不用我低头,也不用你踮脚,是刚好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没什么……云妖呢?”
“她和归晚在一起吃火锅。”
“你就把她丢在外面?有没有想过吃完火锅怎么办?”
“只要愿意,火锅这种东西可以一直吃下去,不停往锅里加汤和食材就好。”
“要是这句话让云妖听见了,那她肯定会忍不住抱怨你。”
“她的胃口很大,而且也很喜欢吃东西,最近还写了一本书,名字叫做云园食单,想来不会因此抱怨我。”
“……真好养。”
“和小时候的我比起来呢?”
“啊?”
“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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