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有纸鸽随晨光一并落下,来到姜园的窗台之上,映入正在伏案的清冷恬静的青衣女子眼角。
她放下手中笔,起身向窗边走去。
她一面走着,一面取下了束发的带子,任由瀑布般的青丝倾泻在肩头在后背,神情显得很是放松,唇角微翘,不知觉地笑了起来。
连带着她那眉眼间的深沉疲惫,都悄无声息地舒缓了许多,不再那般恹恹。
江半夏拿起那枚纸鸽,以独有道法解开其中禁制,将其拆解成信。
信是怀素纸所书。
信中详细讲述了西南一行遭遇,与临川道人的偏执,希望她能承担起元始宗宗主的责任,解决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
而在信的最后,是笔迹稍浓的七个字。
——好久不见了,师父。
江半夏借晨光,解决看着这最后的一句话,什么都没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轻弹指尖,归藏焰凭空而生,将这枚纸鸽留在世上的一切痕迹抹去,不复存在。
然后她关上了窗户,把明媚阳光挡在了外头,仿佛回到了从前。
室内一片幽暗。
江半夏行至书桌前,开始研墨。
她看着缓缓晕开的墨水,心想……我们确实好久不见了。
……
……
数日过后,益州这场自上而下的剧变,暂时进入相对平缓的阶段。
在宋辞的操持之下,黄姓道人与应离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直接被关入道狱之中,择日将有飞舟起航,将两人押送至神都,进行最终的判决。
这必然是一个不平静的过程,此二人能在益州屹立数十年不倒,背后站着的当然是中州五宗之一。
无论是为了确保人心安稳,还是基于利益被侵犯后需要表现出的强硬姿态,宋辞都必将迎来一场艰苦卓绝的斗争。
“虽然我是长生宗弟子,但我也知道那个最著名的笑话。”
宋辞看着对坐的怀素纸,笑着说道:“长生宗最是擅长开会。”
怀素纸坦然说道:“我一直都觉得这个笑话很冷。”
宋辞有些遗憾,说道:“是吗?”
怀素纸说道:“不过从你口中说出,倒是有些意思。”
宋辞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神情几分豪爽。
下午时分,此时的两人坐在临街的一处茶馆里,听着寻常街巷里的吵闹声,正在做最后的告别。
怀素纸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到这位长生宗首徒,于是她问出了那个想问很久的问题。
“你应该清楚自己现在做的这一切最终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道盟的倾塌已成注定,那一天终将到来,为什么还要和我合作,殚心竭虑去做个裱糊匠?”
宋辞想了想,说道:“大概有两个原因,前者是我认为这是我应该去做的事情,而后者……则更多出自于私心。”
怀素纸有些意外,问道:“私心?”
宋辞说道:“嗯。”
“那便不听了,再见。”
“再见。”
怀素纸举杯,饮尽杯中茶,以为别。
宋辞亦然。
他起身向茶馆外走去,默然想起第二个原因。
——与你斗,其乐无穷。
PS:防止有人产生误解,我先叠个甲,这里我单纯就是写一个同辈中人的对手,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跟王大小姐里王泽言是一个样子。
第十六章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怀素纸收回视线。
然后她望向窗外那株青树,看着在阳光映照下的嫩绿树叶,静静等待着。
不知道多久后,再有人来到这家茶馆。
这人是僧人。
渡山僧。
怀素纸这一次前来西南,本就准备去一趟元垢寺,随后云妖又在大街上被追着说与它佛有缘。
——云妖作为元始宗的未来镇守,岂能为旁人所窥视?
这两个理由堆叠下来,足以让她与渡山僧见上这一面了。
渡山僧平静入座,然后开门见山。
他说道:“道狱里死了多少人?”
怀素纸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渡山僧说道:“我下山的前一天晚上,师父与我说,益州将要迎来一场血光之灾,但我这些天行走在街头巷尾,却见不到半点血色。”
“师父他的推演不会错,那就代表有很多人死在了我看不见的地方。”
他看着怀素纸,宣了一声佛号,说道:“整个益州,唯有道狱和那几座殿宇,是我进不去的地方。”
怀素纸说道:“不清楚,但几百人是有的。”
听到这句话后,渡山僧眼里流露出几分悲悯,想象着道狱中被秘密处决的那些人,想象着被流淌的鲜血染红的青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怀素纸忽然问道:“死的那些人里有很大一部分,与元垢寺有关,或者说是信佛的,是吗?”
渡山僧沉默了会儿,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话是真话。
然而他声音里的些许迟疑,已经说明了许多。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看惯生死是每一位修行者都要学会的事情,禅宗之法与道门虽有根本区别,但在这方面却是一致的。
五净大师作为当世禅宗最强者,本不该关心这等小事才对,可他却偏偏关心了,甚至还让渡山僧亲自来一趟益州。
事出反常必有妖。
唯一的解释,便是身陷这场血光之灾里的那些人,与禅宗有缘,值得被他施以援手。
怀素纸心想宋辞这次倒是真的杀对了。
紧接着,她再想到宋辞在决定杀死这些人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察觉到禅宗留下的隐秘痕迹,便知道接下来的益州将会热闹上很长一段时间。
难怪急着离开。
元垢寺和元始宗,作为道盟在人间的最为强大的敌人,两者展露出结盟的苗头,足以中州五宗的大人物们坐立难安,离开山门,齐聚神都,展开一场又一场的议事了。
怀素纸心想自己接下来要修书一封,提醒临川道人了。
这般想着,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说道:“就今天吧。”
渡山僧微微一怔,不解问道:“今天?”
“去元垢寺。”
“……好。”
怀素纸为自己倒了杯茶,端起饮尽,起身向茶馆外走去。
渡山僧随之而行。
在离开之前,他看了一眼茶几,看着那个已无余温,犹然可见残茶的杯子,心想前一位与你喝茶的人是谁?
是那位临川道人吗?
渡山僧收回视线,没有开口询问怀素纸,因为这不可能得到答案。
就像他出于私心缘故,刻意不提起那位与佛有缘的小姑娘,希望怀素纸对此一无所知,不要动收徒的念头那样。
都是人之常情而已。
茶馆的店老板目送两人离开,没有冲出来要账。
原因很微妙。
是宋辞不曾忘记那天那顿火锅,走的时候刻意提前结了账。
……
……
与此同时,云妖就在不远处的一家店里,认真对付着大碗里的甜烧白。
而她的身旁则是站着一位神情紧张,仿佛在等待先生阅卷的厨子。
最近这些天里,她拿着圣女殿下的不多工钱,几乎吃遍了益州的大街小巷,从最为常见的益州火锅吃到颇为精致的百菜百味,吃到后面店家甚至不要她付钱,再是享受不过。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云妖每一次吃完以后,都会与厨师进行认真有理的交流,充分发挥自己走南闯北的丰富见识,做出极为有用的点评,以至于她吃出了一番不小的名气。
如今的益州大小食肆里的大厨,都在摩拳擦掌严阵以待,时刻准备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云妖的到来。
从这个角度来看,云妖名声已然不小。
故而她准备稍微牺牲一下自己的睡觉时间,去认真编撰一本食记,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吃全部记录下来,借圣女殿下的关系发行天下,作为爱好美食者的最高指南!
……
……
元垢寺地处西南,暑意早深。
满山树叶明明青翠,为阳光所映照后,却生出一种过分油腻的感觉,教人心生不喜。
有钟声自寺庙深处响起。
钟声悠扬,回荡在烈日之下,让盛夏风中的燥意淡了几分,渐静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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