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这是过往无数次被证明的事实。
南离再如何重要,都不可能让元始魔主把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
司不鸣猜到她的想法,说道:“这一次不同。”
不等采云仙姑开口,他接着说道:“年初,元始魔主潜入流火池中取得朱雀血,而此举的目的根据四十七次推演得出的结果是,她很可能是在续命。”
“然后呢?”
采云仙姑的声音静如死水:“人之将亡,必然疯狂?元始魔主不是那样的人。”
“以此为前提,元始魔主的寿命再无顾虑之下,必然会有新的阴谋。”
司不鸣认真说道:“而接下来的这场婚事,则是她对付众生书的最好时机。”
采云仙姑沉默了会儿,忽然说道:“我听梅雪那丫头说过,上次你在神都外与她见过一次。”
话锋转的如此之快,司不鸣却神情如常,把话接了下来。
“是的,我活了下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活着并非是自己的原因,而是她不想杀你?”
“那一天也许是这样的,但有一个事实我可以确定。”
“何事?”
“元始魔主变弱了。”
司不鸣缓缓说道,声音被他压得有些低,快要被盛夏的风声淹没了。
采云仙姑闻言没有说话,神念微动,让一道阵法展开把身处的这座小岛与世间分割而开。
自此刻起,哪怕是元始魔主也不见得再能对此间生出感应。
“这是真的?”
“斯事体大,晚辈怎敢妄言?”
采云仙姑再次沉默,眉头紧皱着,显然在思考此中得失。
司不鸣认真说道:“元始魔主可以平静无畏地接受自己身死道消,但她不见得能够接受自己的日渐孱弱。”
采云仙姑微微摇头,说道:“元始道典会让修行者短命,但我不曾听到过修行者因此而变弱。”
这依旧还是拒绝的意思,只不过委婉了些。
“我认为可以尝试。”
司不鸣顿了顿,平静说道:“此事我会以自己和众生书为诱饵。”
采云仙姑声音微冷说道:“这里是长歌门。”
这句话里的意思很清楚。
如今的长歌门,根本承受不起这其中的风险,如果你真的决定要赌,烦请远离。
片刻沉默后,采云仙姑忍不住叹息了声,劝道:“你是长生宗的未来掌门,元始魔主和我没有区别,早已有半截身是冢中枯骨,不值得你这样做。”
司不鸣很清楚,这句话对自己的真心教诲。
以道盟之势,他根本就不需要以身犯险,与元始魔主相处的最好办法就是静熬天光。
哪怕是以朱雀血得以续命,元始魔主也不见得能再活五十年,而五十年对修行者而言不算太过漫长,是可以接受的。
至于司白晓已成废人的事情,再生一个就好,又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是……
司不鸣有一个无法等待的理由。
他轻声说道:“如果我说我的掌门之位并不是那么的确定呢?”
采云仙姑眼中情绪消散,看着他漠然说道:“我不是很明白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场结盟的最为重要前提,是司不鸣基本被确定下来的长生宗未来掌门身份。
在失去这个前提后,事情便不见得那么确定了。
“其中的理由涉及本宗的要事,恕晚辈无法向您明言。”
司不鸣神情平静,显然他早已想过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说道:“但我想,这对贵派而言是更好的一种情况。”
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无疑是前者结下的情分更深,更加真实可靠。
然而这理所当然也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如果我没有记错……”
采云仙姑面无表情说道:“你向本宗提亲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过这件事。”
司不鸣淡然说道:“就像贵宗亦没有告知我,南师侄有可能是元始魔宗的鬼。”
两人再次沉默。
事情谈到这种程度,先前的确定好的一切都已成空中楼阁,对话自然无法再继续下去。
采云仙姑说道:“我需要思考。”
“可以。”
司不鸣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但请不要太久,秋天之前请给出答案。”
采云仙姑嗯了一声,忽然问道:“是谁和你争?”
先前沉默的那段时间里,她认真思考了一遍,始终想不出长生宗内还有谁能争夺掌门之位。
难道是程安衾吗?
那未免太过无稽了些,此人天生道体有缺,修行艰难,难于登临大道。
除此之外,谁还能争这个掌门之位呢?
难道是更前一代的长生宗强者吗?
但现在并不是百年前,那个波澜壮阔的战争年代,掌门的位置理应向年轻一代传承。
采云仙姑想不出那个答案。
司不鸣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些许歉意:“终究是本宗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采云仙姑只是随意询问,没想过真能得到答案,说道:“秋天之前,你会得到一个答案。”
司不鸣十分满意,起身离开。
……
……
夜深时分,南离才从赌坊里出来,而怀素纸离开已经很久。
那场牌局进行到一半时,早已从打听消息变作闲聊,气氛很是愉快。
当然,更重要的是南离越看越是手痒,到了后面更是止不住地指点怀素纸该出那张牌。
这真的很烦人。
怀素纸起初还能无视,后来南离的碎碎念越来越多,她着实忍受不下去,干脆把位置让给了她,独自回去。
南离自然不会推迟。
准确地说,她就是在明知故烦怀素纸,料定自己这位师姐不可能当众出手教训自己。
事实上她成功了。
但问题从来都不是成功与否,而是之后该怎么收场。
南离站在赌坊门后,身后是三个欲哭无泪,以及一个脸色震惊茫然复杂不一共四位长歌门的少女。
四名少女正带着哭腔,小声交谈道。
“这次跟上次哪个离谱啊?”
“应该是上次?”
“但这个……这个我差点儿就要胡了啊!”
“难道我不是吗?”
“她,她怎么能这样子呢?”
听着四位少女的交谈声,南离不再去想怀素纸的问题,转身望向后方,诚恳安慰道:“你们认真想想,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啊。”
一位少女抬头望向她,眸子里满是湿意,显然是快要哭出来了。
另外一位少女心切,微怒问道:“这哪里好了?”
南离嫣然一笑,一脸诚恳说道:“好在你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可以安心修行,不是吗?”
听着这话,那位早早就被挤出牌局的少女终于忍不住了,有些无奈说道:“你这句话也太讨打了吧?”
南离不说话了,向她眨了眨眼,还是得意。
四人无语,忽然有些怀念始终不曾告知姓名的怀素纸,才明白沉默也是一种值得称赞的道德。
“我们走!”
“不理你了!”
“以后都不和你打麻将了!”
“唔,我没输给你,但我也不想和你打麻将了,你这人有点儿问题。”
长歌门的四名少女分别开口,不太认真却足够气愤地和南离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就走。
南离微微一怔,看着师妹们远去的背影,似乎完全没想到这句话。
她叹了口气,心想这应该就是当初你们不敢说出来的话?
如今没有换一张脸,但终究还是听到了。
片刻后,她不再去想这件事情,撇了撇嘴念着:“不就是胡了你们一个字一色大三元四暗刻吗?至于这样吗?”
南离向街上另一侧走去,没有着急回去那个小院,先去做了一些准备。
两刻钟后,她来到那座小院前,把那门敲了又敲还敲,却始终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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