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匿友小尘
年轻人信手接住,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小货车停好了。回来的时候,大叔已经拿好矿泉水在等待了。
“你们居然能在半路碰上……”冲田修二有些没想到。
“这或许就是演员间的缘分吧。”尹泽点点头。
“不,我的意思是,你靠一双腿纯逛街,居然能逛那么远。”
“?”
“还好遇到了,帮了把手。”役所宽司很亲切的说。他一身工装,棉纱手套沾黄灰,胡渣掺着白须,脸上还有一层干完活后的油腻。虽说身高肩宽,模样周正,但也还没到迷倒人的地步。光从外表来看,也就是位浓眉大眼的面善叔叔而已。
“所以为什么是役所桑在运货?”尹泽暗暗忧愁,心想难道剧组穷困至此,不会明天的碗里只有一个荤菜吧?
“是我自己主动提出帮忙的。”役所宽司笑了笑,“我来的早,与其无所事事的干看着大家忙,不如也分担点工作。只是开车去接寄运的东西,又费不了多大功夫。”
“我当然也劝阻过了,我能有多大面子,能让役所桑打杂?”冲田修二苦笑。
“演员又不是什么很高贵的职业。电影是团队工作,当然是人人出力了。”役所宽司并不在意,“而且我这也是做角色的功课了,提前和当地氛围融合一下。先形似,再神似。连表面样子都不像,还谈入戏和内涵,就缺少说服力。”
“说的是,说的是,之前我们还在给角色的田边幸一定形象呢。”冲田修二说。
“就是这小子吧。”役所宽司转头。
面对大物的观察,某人并不紧张。主要是刚刚在车上就自我介绍过了。
两人也算撞上了,谁也不认识谁……加上又都是角色扮相,第一印象就都以为对方是当地的居民,要是没有报名字,恐怕又要闹个剧组小笑话。
“我其实也听过一些,《浪人剑心》里的发挥很精彩啊。我很期待。”役所宽司还是挺抱有好感的。厉害演员的阅片量绝对不少,自然也看过清里明良的表演,心中有底,“有什么困惑,问我就行了。”
“那就先谢谢了。”尹泽之前被经纪人各种科普,知道这位演员的级别和地位。
究竟谁是日本现役最好的男演员,很难有个公认的答案,但选择范围不外乎是中年段的四大天王外加役所宽司。自从知道要来搭戏,身边都多少人求着帮忙要份签名了。属于是刚刚完成转职任务的新手遇到了满级觉醒大佬。
而在这之前,身边人都是要自己的签名,世态炎凉,令人感叹。
日本影视不太分男主女主,分番位,票房、收视好坏也都是一番,也就是主役来承担的。也就是说这部影片,小白龙完全可以躺了,评价高沾点光,评价低也不粘锅。经纪人直呼VIP待遇。
但没想过这么和蔼跟平易近人,要知道连声优圈里也有倚老卖老的。这令人想起京都动画的木上益治,都是做实事的德艺双馨的老前辈。
“真想现在就开机了啊。”冲田修二现在手握如此好资源,戏瘾犯了,渴望执导。
“明天可要早起啊。”役所宽司点点头,热情邀请,“那我俩也去说说剧本吧。”
“这个当然没问题。”尹泽欣然答应。
役所宽司便回住宿的地方取来本子,这样规格的演员,别说前呼后拥,身边也没有个随行的助理啥的,倒是挺稀奇的。在帐篷里搬来两张小板凳,就开始交换感想。说是说剧本,其实双方都没怎么翻书,大多时候只是像块面包似的拿在手里。
尹师傅自己就不提了,他把全文都打印进回廊了。倒是役所宽司说的很流利,可见事前准备的有多充分,一些细节,不得不要翻页对照时,再面对某人那纯真澄澈的注视,老大叔还有点没来由的害羞——仿佛没背好课文,要看看小抄一样的挫败感。
“你好像连别人的台词都背下了?”役所宽司聊着聊着反应过来了,询问。
“是的。”尹泽自觉惭愧的说。
“厉害啊。”役所宽司认真的竖起大拇指。
“不敢当,不敢当……”尹泽自觉羞愧的说。
讲道理,又不是单集电视剧,而是小时计的电影。老大叔能接近闭卷的跟上自己开卷在讨论,而且怎么变都有,已经专业敬业的有点可怕了。这种压迫力还是职场头一份。
“这里要伐树啊。”尹泽也不愿故作高级,摊开本子,指着行文说。
“我是有做木工的个人兴趣,但果然还是要向当地的专人请教。也很感谢林业的人员提供这次机会。不过用绳索攀上去修剪树枝,我这把骨头实在干不了。得架设备呢。”役所宽司说。
“开头的天气预报说是全国放晴,结果没多久就下雨了。”尹泽说。
“接完啄木鸟的伐树,雨就和剧组就一起来了。和片名呼应的很好,这其实也是一种隐喻,不仔细看的话还注意不到。而且岸克彦这对天气的察觉力,也能和末尾的相信雨会停止有个铺垫,不至于太过于脱离现实。”役所宽司说。
“嗯,又因为下雨所以急得在工作地点给家里打电话,但游手好闲的儿子始终没察觉到,还闷着头吃老爹早上做好的饭,门外洗好的衣服全部牺牲。等主角回到家,父子俩气急败坏的打了一架。到这里,开篇就完成点题,以及把主角的性格、人际、家庭关系表达出来了,还给儿子后来的转变提供了基础,现在是连门外下雨收衣服都不知道,但后面在母亲忌日之前,当老爹跟着剧组人员忙时,他一个人就打扫收拾、准备正装、完成准备工作。虽然润物细无声,实则该有的都有了。冲田哥这编的好啊。喔,刚刚我们坐的那小货车也要上镜吧。”
“是啊,呵呵,我反正是已经开顺手了。”
“那车起步有抖动,发动机前后机爪垫有毛病,要么就是离合器片磨损。”
“你……是车手?”
正事聊着聊着就岔路了,当冲田修二喊吃饭时,两人正在讨论城乡文化的特点。能有如此轻松的延伸,也是因为双方都对剧本烂熟于心,主役对男二号的业务水准有了一定的信任。但凡语焉不详,啥啥说不出口,就该是严肃的补课环节了。
盒饭本身没有太大的变化,毕竟批发成盒意味着稳定,稳定意味着固定,就跟招商加盟的奶茶连锁店一样。但据说开机后,会有阿姨炒大锅饭,盒盒会换成校园式的餐盘,总之就是非常的新鲜,非常的美味。
由于昨晚的斗牌,吃饭之余,工作人员们就自动的围了过来,做休息的消遣。
“都是初次见吧,这么快就打成一片,小伙子能耐可以啊。”役所宽司看那边在贴白条条。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人真的只是想打牌。冲田修二沉默。
圈子里要说社交能力,最擅长的当然得属搞笑艺人了,人家就是靠嘴皮子和情商、反应吃饭的。常常有新闻报道女演员和搞笑艺人结婚,倒不是没道理的。容貌这东西是天生的就不提了,搞笑艺人会来事,级别高的,挣得也不少,门路又广,讨得女孩子喜欢也正常。
“这么精明的人能演好卑弱吗?”役所宽司开玩笑的说。他从业多年,心明眼亮,艺人到底有没有货,多少感觉得到。
只是男二号的路数似乎很特别。大多数处于这个年纪的俊男们,还在偶像剧或者爱情片(或者耽美片)里沉沉淀淀。有追求的就自我提高寻找突破,安于现状的就听从、配合事务所的安排,拿自己的钱,享受聚光灯。
而这男二号着实看不出路数。看似不勤奋,实则吃透剧本,故事基本都给剖析得干净了,看似人微言轻,实则姿态从未有放得多低,保持在谦逊档位。或者说,在艺能圈里是那种比较少见的态度,简单来讲就是——他是来上班的。
“有意思,真想看看他的表演是什么样子了。”役所宽司有点期待。
……
终于来到正式开机日,全组人员都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天微微亮,几辆面包车就载着演员和机器前往事前就选择好的地方取景拍摄。
役所宽司所饰演的岸克彦,职业是伐木工人,剧组已和当地工人们约好,可以借用房屋器械,甚至还能帮忙砍棵指定好的树。在专业人士的教导和指挥下,有木工经验的役所宽司按照树桩上刻的记号,对准位置用电锯划出大片大片的木屑,高低差的缺口,让树木因重量就自然伐倒,从预计的方向倒下。
完美符合镜头的构图,时间点也很好。
现场戴着头盔的工作人员们齐齐鼓掌叫好,原本就爱木工的役所宽司在被喊了Cut后也是满脸高兴,还没拍掉裤腿上的木屑,就和负责指导的专业伐木工击掌庆祝。
顶着绿色安全头盔的尹泽拍手直呼厉害,这可比开拖拉机炫酷多了!
这棵树堪称是全片最大的经费场面了。而且是第一个镜头,能如此顺利的完成,全组的士气都蹭蹭涨了三成。
下一段是室内,剧中工友们因下雨而回公共屋休息吃饭。
这里是第一个长镜头,约莫有1分30秒,对白都是日常交流,并不困难,只是几人走位、拆饭、点烟的生活节奏要配合好。
这场内同样有个老演员,伊武雅乃,以饰演口蜜腹剑的反派而著称,属于一时间想不起来名字,但日剧粉大多都觉得脸熟的艺人,譬如《白色巨塔》里的鸟教授。而且同样拥有演员和声优这两种身份,当然,这年纪所配音的作品,都相当有年代感了,例如《宇宙战舰大和号》……甚至还有《乔尼亚斯奥特曼》。
紧接着就是主角顶着雨到家,收拾白给的衣服,进门和儿子争吵干架。
同样是1分30秒以上的镜头。
机位固定在侧边,役所宽司把打湿的衣服扔进屋,饭桌上的碗筷被衣物扫过砸中哐哐落地,父子俩一通朴实无华的摔抱倒地,当爹的最后以一巴掌终结比赛。这掌力度还是有的,至少大家都听到“啪”的一声。
当然会产生“是不是失误”的想法,但导演没有Cut,正在演的父子也没有迟钝,继续演完整个镜头。
“OK。”冲田修二喊停。
噤声的剧组人员们立即行动起来,争分夺秒的收拾布景,调整灯源,迅速接下个室内镜头。别看规模小,经费少,机器版本不先进,但大家都是正儿八经的有经验,都是专业的。拍片嘛,同一场景的戏,如果可能的话,就集中起来拍完。真要顺着剧情的时间线东跑西拍,那效率也未免太低了。这也是考较导演团队统筹能力之一的地方。
到目前为止,一直在当围观群众的尹师傅,那紧张心理才姗姗来迟。
不是。
你们都这么猛的吗?你们完全不NG的是吗?
全都一条过?
“男二号预备——”副导演拿着场记板吆喝。
此时。
主演、导演、众多牌友们,都朝后生仔投来好奇期待的目光。化妆师姐姐还挥小拳拳无声加油助威。
尹泽适时的笑了笑,轻咳一声,搓着手手进入到划好的镜头范围里。
噢,看这尴尬、自信与不自信交织的矛盾微妙笑容,是多么的符合内心纤细敏感的设定啊。竟然入戏的如此之快。这种天分在年轻代演员里,绝对的罕有呀。
冲田修二赞许非常,用力点头。
第十一章 那必须是我了
太阳躲在云层后,天空将阴不阴,没有灿烂阳光的加耀,山林水帘都显出极具现实感的灰色,房屋顶的瓦片已被岁月染出顽石似的老旧,蔓出丝丝黄绿相间的青苔,最后几颗小小的水珠汇聚于檐角,在鸟鸣声中碎在门前的院子里。
小货车缓速行驶在窄窄的车道上,岸克彦穿过矮坡,他这时注意到路旁有一辆好像抛锚了的加长面包车。车尾有两个人用力在推,但丝毫不起效果。其中一个带鸭舌帽的,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上次砍树时遇到过。另一个年轻人,身材纤瘦,弓腰俯首的,存在感很薄弱。
岸克彦停车询问,面包车确定是故障了,只能叫维修,这里前前后后都是田野,他也就大大方方的载两人一程,留面包车的司机原地等候维修人员。
鸭舌帽的大叔坐副驾,年轻人夹在中间,缩着脑壳,光线穿过车前玻璃,照在额前的刘海上,在眼部打下一圈阴影。
“真是抱歉,麻烦你了啊。”鸭舌帽的大叔道谢。
“喔,没事没事,去海老泽的话也刚好顺道。”岸克彦不在意。
“唉,要是那条河在深山里的话,感觉就能用上了啊。”
“这里的河基本都这样的。”
“那就好了啊。”鸭舌帽大叔高兴的朝跟年轻人说,“也能确定场景了。”
车子里,几秒的沉默后。
“是吧?导演?”鸭舌帽副导演试探的追问。
“嗯……是的。”年轻人这才抬抬头,蚊子哼哼似的应声,又很快低下去。
“真辛苦啊,昨天不是下雨了吗,所以确定好的地方,都涨水了。那边还有一个神社的,原本很合适的。”副导演叹气。
“白石吗,那里把树砍掉后,就很容易泛滥,我都极力奉劝过了。但海老泽的话,应该没问题,那是这儿附近最漂亮的河了。”岸克彦熟人熟路的说。
“如果能哗啦啦的让10个人通过的话,就更完美了。”副导演比划着双手。
“喔,可以的吧。”
“那就太好了,对吧?”副导演又高兴的向年轻人确认。
“……嗯。”年轻人依旧有些中气不足的应声。
岸克彦终于转头看了一眼旁边被挤得束手束脚,想调整坐姿,但又不敢随便乱动的小伙。那家伙头发杂乱,两只眼睛微眯,虽然不至于到散发什么异味,可整体给人一种没睡醒、邋遢的感受,就连胸口前调整兜帽紧实程度的帽绳都是一长一短。
导演不都是腰间别喇叭的大嗓门么?
“他工作太忙,没休息好吗?”岸克彦随口问。
“呃,差不多吧。”
“这可不行啊,睡眠还是要保证的。”
十几分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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