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声士 第314章

作者:匿友小尘

  “唉!”老哥皱眉,再次狠狠地叹气。

  “呃,也差不多了,我好像应该去化妆换衣服了,各位大兄弟,我们之后再玩。”

  尹泽看看时间,起身抱拳拱手,然后开始盘点。

  “刚才各位分别在将棋、蜘蛛纸牌、德州扑克、抽鬼牌、翻花绳项目,总计输我一根鸡腿、2瓶水、2份蛋糕、4包薯片和当红女子组合的珍贵周边3盒。相信大家都是前辈和男子汉,不会抵赖的哈。”

  男人转身,潇洒离开。

  “唉!!!”

  剩下一堆如吃了败仗的残兵一样的老哥,无语凝噎,大力叹息。

  “我在电影和电视剧片场多年,还没见过午间休息玩小游戏赢得这么狠的年轻人!”输掉鸡腿,最惨的那位兄弟扼腕,“一点都没有格局!”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人淡如菊,人若樱碎

  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海外电影在日本备受欢迎,在80年代更是堪称席卷,那个坐自行车在月亮下飞的外星人甚至在这挣了135亿円的票房,这个数字哪怕在多年后来看也非常出色的。

  由于实在是太香了,许多美国好莱坞电影公司开始进军日本,大家都希望能在这个当时全球第二大的电影市场里搞点钱。

  颇有体量的华纳当然也前来开荒,建立法人公司,开始把西半球的自家电影发行到东半球的市场,也许是在这个搬运过程中发现了文化差异性,也或者是调研后的判断,总之也开始试水一些日本国内的电影制作发行。

  那时候便已经涉及到动漫领域,跟日本电视台和东芝组建了电影公司,甚至搞起了漫改。

  当然,商业成果着实令人感到头秃。

  最终在由某位痞子导演的《甜心战士》真人版票房惨败后,电影制作公司也跟在后面挠头宣布了破产。

  不过华纳也干了件大事,和关西地区商业巨头合作,创立日本首个复合电影院,建立了日本首个连锁院线,虽然在后来两家因财政问题双双离开,被永旺院线取代,但这些尝试都化为了可靠的经验。

  而后来,霍格沃茨在日本开学,挣得不少钱,同时海外电影的热潮终于消退,至此不再吃香,甚至多年后全网络都津津乐道的灭霸打响指也水土不服,被隔壁的死神小学生剧场版乓乓打了好几拳,不对,是被踢了好几脚足球,压制死死的。

  随着魔法大学开课,腰包逐渐宽裕的日本华纳又蠢蠢欲动,想要再次进军电影界。

  ——开荒经验,必可活用于这一次!

  二周目嘛,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一周目的东西还留着呐。

  有电视台和院线数据库以及娱乐出版媒体业界的帮助,这下总算抓住客户的痛点。

  当时超人气的作品是黑色小本子,年轻人们对这个“只要在小本本上被写名字就会暴毙”的故事十分感兴趣,卷均销量超过200万册,是实实在在的火热。而且和其他那些设定妖艳离奇的王道漫不同,改成电影的难度并不是很大,都不用啥复杂的特效,于是就叫上了日本电视台一起上。

  电影出来后,果然广受关注,甚至在海外都有一定讨论度。

  许多好莱坞大型电影公司都会制作当地电影,这样能在经济上弥补在当地票房受挫的自家电影,同时也加深运营力度。在又经历了几年成功的投资和宣传后,日本华纳终于决定开始自己上手。

  如今大环境又有变化,现在本土电影占有率相当喜人,但安稳妥当的系列,像是什么电视剧剧场版、动画电影都由本土公司把握着。

  想上去整一口,但实在是插不上队啊。

  日本华纳这时已经游走本土市场多年,回头瞧了一眼之前大成功的黑色小本本,想起了当年涉及漫改的往事,又想起动漫在这里的受众,忽而心有所感。

  ……

  大友啓史是岩手县人,24岁时进入日本放送协会,也就是NHK任职,11年后在联合指导过一部时代剧后,就离开老东家,创立了自己的事务所,同年与华纳签约了电影合同,共有三部。

  《浪人剑心》正是第一部。

  35岁的大友正值身体和创作欲望的巅峰,刚独立出来便能接到大公司的单子,才华也可见一斑,对画面的控制力是娴熟有个人见解的。

  但面对踌躇满志的日本华纳和国民级的漫画原作,对网络上的讨论纷纷,大友啓史始终表现得很谨慎。

  其实说来也奇怪,漫改的对象往往都是超高人气的作品,但最后结果大多都不尽如人意,甚至漫改都潜移默化的被贴上了“劣质产品”、“蹭热度”的标签。

  电影本身便不好拍,何况这种珠玉在前的原作。

  落井下冰箱简单,但锦绣添龙凤难啊。

  事实上,在日本华纳宣布真人化的消息后,粉丝们并没有立刻欢呼,而是冷静的保持态度。

  身为导演,大友啓史也很清楚,原作故事内容深入人心,想达到完全还原几乎不太可能,首先,光是剧情就要重新梳理编排一遍,电影不是连续剧,在两个小时内的时间,必须要把该有的都讲清楚,能够舍弃的丢掉,且不能过于乱来,让粉丝感到被冒犯,别到时原作粉和电影观众两头不讨好。

  其次是服装和风格,倘若真的让剑心顶一头狂乱的红毛,那也太出戏了,同理,其他造型奇特、元素奇特的角色,也要平衡一下。

  实际上,《浪人剑心》的宣传一开始就避开了令人争议的“角色设计”,大量宣传电影最大的卖点——杀阵,也就是动作戏。

  相比传统时代剧更具娱乐性的“杀阵”,更对日本年轻观众的胃口。

  至关重要的,漫画里那些让读者遐想的各类招式剑术,如何化为现实。为此,大友啓史整夜不停翻看以前的剑戟片,还大量的回看70年代时的香港电影。

  也是凑巧,他留意到有位日本人的名字多次出现在影片末尾的工作人员列表,于是果断动身前去邀请。

  他坚信,呼吸过其他地方的空气,可以带来不同区域的风,注入不同样的沸腾的血。

  选角、前期准备、角色体能训练、拍摄……

  当这些井然有序的进行后,大友啓史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主创人员似乎都跟自己较上了劲,明明只是一部漫改,但都卖了大力气,仿佛正在搞的是有某种革新意义,对业界起到参考价值的巨作。尤其是男主角,年纪轻轻就说“如果没拍好就直接隐退”的话。

  哎呀,说话这么肯定,不留后路,都不加个“尽力而为”迂回一下,果然是年轻人的率性脾性啊。

  现在辛劳的战斗戏份大多都搞定了,正在做最后一部分的剧情拍摄,总算是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十字疤痕。

  与不杀之誓和逆刃刀一样,都是主角标志性的设计元素,也是这个角色复杂性一面的具现,是一定要讲清楚的。

  身为杀人刀的剑心,在袭杀了年轻武士,隔天在人群外默默目睹了其未婚妻对冰冷尸体痛哭的场景,第一次对持刀的理由产生怀疑,在这之后,更是还无意间亲手杀了为未婚夫报仇而来的,自己日渐生情,所深爱的雪代巴。并最终随着旧时代消失,踏上成为活人剑的道路。

  今晚还有最后一场轻松的打戏,就是这一段刽子手时期的剑心暗杀桥段,十字刀疤也留下了第一道。

  虽然很短,虽然只是第一部,虽然离雪代巴出场根本遥不可及,甚至压根没想过会启用哪位演员,都打算全背身的模糊化处理,但在整个故事里属于挺重要的地方,这段是不可以切掉的。

  可话是这么说,但大友啓史也不打算拍的过于繁琐。

  因为作为给剑心脸颊留下第一道刀疤的人物,清里明良其实很单薄,从剧情架构的角度来讲,他的作用是给剑心和雪代巴起到一个冲击性和悲哀感,除此外别无其他。

  简单的说,就是剧情需要的高级工具人罢了,哪怕是牛肉店里的服务小妹的描写篇幅也比他多。

  因此即便是一两个星期前才迟迟确定好演员,身为导演的大友啓史也没说什么。

  反正在他的预期里,只要形象上过得去,那就可以了,除此以外,有没有演技,台词力度好不好,都没关系,反正几个镜头一切,下一秒就成尸体了。

  尸体要什么演技???

  就算职业素质低,忍不住会喘气,再盖一张草席就行了嘛。

  前几天日本华纳的制作人打电话,说是找到人选了,对方不算是专业演员,是声优出身,但却大力表示形象肯定过得去,很上镜。

  据说那位演员上午就到了,待了大半天,午饭都是组内解决的,全程没有离开过,一直很耐心的在等,颇有礼貌。

  得知这点的导演,还是挺认可的,毕竟敬业总归是好的嘛。

  当然大友啓史并不是故意不去见,有轻视别人的心思。是因为实在太忙,始终没空。

  现在就等天色变黑,就要拍摄了,这才把其他事搁置,先去看几眼,主要还是审一下服装化妆,再简单讲几句注意的地方。

  导演步伐匆匆,在剧组干活,做什么都小跑,已经都改不掉了。他直奔化妆地,把临时棚子的隔帘掀开。

  然后他看见了——

  一位年轻的武士。

  顷刻间占据他所有注意力的。

  一位人淡如菊的年轻武士。

  他穿着灰白色的宽袖上衣,一袭深色的长袴。形相清癯,萧疏轩举。

  他还有着一张清癯俊秀的脸孔,眼神似新月清晖,脸颊如花树堆雪。

  没有半点血色的脸过于苍白,薄薄的嘴唇,也是血色极淡,整个人透着春雪的寒。

  他破损的像一张写满诗的白纸,他又坚定的像一把冶炼好的刀,哪怕过刚易折,也不想躲在老刀匠的仓库一角落满灰尘,而是想要奋力去捕捉流在空气中的光和热。

  飘摇欲坠的幕府、安政大狱、樱田门外事变、维新志士……这些久远的,已凝固在历史中的东西忽然触手可及,那些全都藏在年轻武士的眼里,除此之外,还有着明镜般的水面、吹沙的荒漠,以及一个老旧的斗笠。

  就好像掀开的并不是临时棚的帘子,而是开启了一扇通往过去的时光门扉。

  “不好意思,你是——?”

  武士礼貌的开口询问,朝这里投来视线,他的身板极正,虽然削瘦,却如同劲竹,背脊也挺直的像柄刀。

  声音也极为抓耳,热几分是霞映澄塘,而冷几分则是月射寒江。

  “喔,他是咱们组的导演,大友啓史先生。”一名化妆师煞风景的从旁边冒出来。

  “哎呀,那真是失礼啊。”男人肃然起敬,同时也露出被宽袖挡住的左手,手里分明捏着一个……电动理发器?

  理发器是打开的状态,那恼人烦躁的嗡嗡声打断了历史的缄默画卷,大友啓史这才恍惚,回到了现代。

  “你是谁?”导演沉默了两秒,接连贴近几步,径直问。

  “导演你好,我是担当清里明良的演员,临时进组十分惶恐,希望接下来的……”男人毫不生怯,极为流畅的自我介绍起来。

  “你,你是清里明良?”导演一顿,连声追问。

  “是的,我衣服里还挂着工作员挂牌……”男人以为对方不相信,开始掏证。

  但大友啓史的思绪已经再次延伸出去。

  每一个导演,脑海里都有一套虚无的渲染程序。

  片场是有序而无序的,无论筹备的多么精美多么完善,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演戏罢了。

  无论是灯光师,场务,烟火师和摄像师,其实都不知道最终的镜头会是什么样。

  除了坐在小屏幕外咬着指头沉思的导演。

  透过小屏幕里呈现的画面,导演会将思维投射到故事里面,忘掉人为的打光,忘掉虚假的血浆,忘掉窝在旁边穿着一身现代纺织的副导演。

  设身处地去把一个谎言造成真实。

  导演要在脑海里靠意识播放一遍电影,音乐、光线、情感,都会预演。一部影片没有落成时,吃饭和躺床上都会不禁去思考每个桥段和镜头的衔接。

  在现实世界之前,先在心里做一部电影。

  雪代巴,幕末时一个普普通通的下级武士的长女,她穿着无垢的和服,像是把白雪穿在了身上,打着一柄蓝色的纸伞,一个异常安静,博学多才的美丽女人,她总是静静等待和看着。

  但就是这样一个如小猫般温顺,却又坚强的人,却为了还毫无关系的未婚夫主动直面时代的动乱,靠拢那腥风血雨,踏上复仇的末路。

  而那位让这个女人动身的未婚夫,却很单薄,除了被暗杀的画面,其余都活在回忆之中,甚至名字都是故事的后面才被揭晓,别人才知道他叫什么。

  回忆里的清里明良,青梅竹马,同样的家室,同样善良内敛,他前往京都也并不是为了天下,而是为了守护活在这个天下的妻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