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数分钟后。
“真是抱歉，我女儿太冒失了！谢谢您把她送回来！！”公爵夫人发挥着自己的演技向贞德道谢，“还好这丫头运气好，碰上的是教会的圣女，要是撞上了哪个流氓，都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呢！”
“没事，我也没想到碰上的居然是利德尔小姐，我之前在校门口的新生名单上注意到过她的名字。”贞德和公爵夫人寒暄，“因为我之前有被分配到西南圣学院做过宣传讲座的，当时我好像没见过她……”
说到这里贞德又想起莱维的事情，眼睛不由得黯淡了一下。
“这孩子是插班借读的，没有碰上真是可惜。能得到圣女大人关注，真是深感荣幸啊。” 公爵夫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眼神变化，却不动声色，只有心里掀起了波澜——这女孩提起过去的事情显然是有触动的。
这形势不是危急得很吗陛下！公爵夫人在心里呼号。
“哪里，说白了我也只是圣堂学院的一介学生罢了。”贞德谦逊地回应对方的高帽。
“不用谦虚，能被教会如此看重，足够说明您的优秀。真希望我女儿能多学学您，这丫头要是再成熟稳重一点就好了，一个人不打招呼就乱跑，害我着急了一下。”公爵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瞥了爱丽丝一眼，“下次不可以这样咯，爱丽丝。”
爱丽丝突然打了个寒战，因为她发现公爵夫人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善。
“我知道了，母亲大人。”她小声回道。
贞德笑笑，然后向两人点头道别：“我差不多该回去了，再会，利德尔夫人。再会，利德尔小姐。期待在学院里与您再见，谢谢您的烤薄饼。”
哦，还是你请客吃的烤薄饼，公爵夫人心说。
“再见，贞娜……学姐。”爱丽丝挥手道别，刻意用了跟过去完全不一样的称呼。
两人目送贞德走远，然后公爵夫人维持着微笑挥手的姿态，一字一顿地开口：“爱，丽，丝。”
“呃……”爱丽丝停住了挥手的动作，手指弯了下去。
她从公爵夫人的声音，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
“哎呀呀，你可真有能耐呢。才半个小时不到，你就跑过去用新的身份跟那位圣女混得这么熟了呢，是专门占卜了圣女的位置吗？此等行动力，连我都不得不叹服，完全看不出来前头你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这演技，连我这个老师都骗过去了，看来以后反倒是我应该多向你请教请教了呢。”公爵夫人转过脸来看她，嘴巴在笑，但眼睛却是毫无笑意。
半个小时前爱丽丝还半死不活地瘫坐在长椅上，半个小时后她突然就跟贞德手挽手回来，还一起吃了烤薄饼。公爵夫人自然而然地感觉自己是被自己的学生涮了，看起来爱丽丝完全就是用一个借口跟她分开，然后马上跑去找贞德“重续前缘”。
“那个，先收一收你的阴阳怪气可以吗？”爱丽丝一脸无奈地举手投降，“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的。”
她大约花了半分钟时间，将自己从见到雪公主到逃命再到撞上贞德的经过大致说明了一遍。
“凛冬的公主在帝国皇城闲逛？你不是在编个理由诓我吧？”公爵夫人一脸狐疑。
“要骗你我干嘛不编个更可信的理由？”爱丽丝反问。
“你确定没看错？”
“那么特别的人，你觉得我会看错吗？”
“国王刚死，继承人就突然访问帝国……”公爵夫人立刻进入思考，“这是，为了即位前树立外交形象吧。”
“我说，这下该怎么办？那个公主可是见过我们的。”爱丽丝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我倒觉得比起雪公主，你的心理素质才更成问题。”公爵夫人长出一口气，“那位公主殿下当时只是看了我们一眼，而你当时又躲在我们后面，她可未必记得你。”
“那她也未必不记得我呀！”爱丽丝争辩。
“魔女的预知，起反应了吗？”公爵夫人看着爱丽丝的眼睛问道。
“啊！”爱丽丝张着嘴怔在了原地。
她在看到雪公主的一刹那就彻底慌了神，哪里还顾得上确认魔女的预知？
“如果雪公主能对你造成威胁，那你的直觉理应会从她身上感觉到什么。”公爵夫人说，“既然没有，那只能说明她暂时不至于对你的命运造成威胁。越是紧急状况，你越应该冷静。”
“那也就是说……”爱丽丝眨巴眼睛。
“那位公主殿下大概压根就没记住你吧，或者她对你有一点印象，却不足以当面认出你来。”公爵夫人淡淡地说道，“就我个人的判断，这位公主殿下，恐怕是那种只对强者感兴趣的人。”
懵了好一会儿，爱丽丝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脸。
敢情根本就是她自己吓唬自己？
“这也算是个教训吧，你要好好学着点。因为突发事件慌了阵脚，原本安全的未来说不定也会变得凶险起来。”公爵夫人教育道。
“您说得是。”爱丽丝没法反驳。
“不过雪公主出现在帝国这件事确实值得关注一下，回头跟陛下联系吧。”公爵夫人的教训还没结束，“话说你跟那位圣女，真的只刚好撞上的？这种三流爱情小说烂俗剧情般的巧合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爱丽丝说。
“算了，你跟她之间的事情，我该说的都说到了，要怎么做，看你个人决定，只要不影响到我们的计划就好。”公爵夫人摇了摇头。
她原本还想补上一句“不准让陛下伤心”之类的话，但转念想想大概依苏拉恐怕不希望她再说这种多余的话，就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了。”爱丽丝回答。
“那么回去吧，你晚上不是还有安排吗？”公爵夫人说着突然长叹一声，抬手捏了捏眉心，“我突然觉得好累啊。”
她想尽办法拖延爱丽丝跟贞德的关系进展，结果一出巧合直接让两人提前重逢，还一副相处得不错的样子，这简直就是命运的大玩笑。
“我也是啊……”爱丽丝脱力地附和道。
她心里想的是一条这块片区这么多条街，居然偏偏让她跟那位雪公主差点碰上，害得她虚惊一场。
不过也可以往好的方向想，那家伙来帝国多半只是以未来凛冬王国统治者的身份提前搞好外交关系吧，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国。
17.老羊的店
晚上六点，乔装过的爱丽丝戴着面纱，悄悄找到了某条巷子里的一家招牌写着“老羊杂货铺”的小店。
这里是疯帽子提前告诉她的接头地点。
爱丽丝径直前往柜台，压低声音对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老板说道：“你好，哈塔先生让我来买两磅黄油，要最好的，先赊账上。”
中年老板挑眉看了她一眼：“又赊账？他什么时候把我的怀表修好？”
“他说拿到黄油就帮你修。”爱丽丝从容不迫地对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暗号。
这鬼暗号真的很有疯帽子的风格，突出一个莫名其妙。
中年老板快速打量了一下爱丽丝，将正在整理货柜的有着赤地人面貌的年轻伙计叫了过来。
“带她去地窖取两磅黄油，给老哈塔的！”中年老板大声嚷嚷。
沉默的伙计转身就走，爱丽丝紧随其后。
伙计带她走进宽阔的地窖，转身盯着她看。
爱丽丝会意，转过身去不看他。
过了一会儿，爱丽丝就听到了机关扣动的声响。然后伙计“嗯嗯啊啊”了几声，示意爱丽丝转回来，直到这个时候爱丽丝才注意到伙计原来是个哑巴。
爱丽丝回头，看到一面墙上多出了一道门，爱丽丝在伙计的比划下，开门进去。
里头似乎是一个在地下室建造的赌场，十几名赌徒聚集在这里，有几人扎堆对着碗里滚来滚去的骰子大呼小叫，还有人在桌旁玩纸牌。
爱丽丝对此并不惊讶，这里确实是茶会分部的聚会场地之一，疯帽子事先跟她讲过，这里表面上就是一个没有向官方注册过的地下赌场，为的就是意外被发现或者举报的时候有个借口可找，偶尔还能给成员们当一个娱乐项目。
“赌徒”对爱丽丝熟视无睹，疯帽子早就知会过今天这个时间会有客人。
爱丽丝很快就找到了疯帽子——他头上那顶高高的礼帽实在太好辨认了，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戴着帽子。
此时他正安静坐在一张赌桌前一个人整理纸牌，在看到爱丽丝的时候，他笑着招了招手。
“疯帽子。”爱丽丝走过去，在赌桌前落座。
“你很守时。”疯帽子看了一眼怀表，“那么我们赶紧开始吧，我记得你说过占卜需要我那位朋友的遗物对吧？”
说完，疯帽子拿出一块血迹斑斑的破布放在桌上：“这是他死前穿过的衣服，被恶魔之爪撕得有点碎，不知道能不能行。”
“现在就开始吗？”爱丽丝问。
“嘿嘿，时间不等人。”疯帽子又开始怪笑起来，“你趁早看看那家伙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我好去守株待兔。”
“说的也是。”爱丽丝拿出了携带的魔镜。
那个杀人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对无辜的人下手，这事确实拖不得。
爱丽丝取过那间破败的血衣叠好，将魔镜放在上面，开始施展占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魔镜的表面出现了几次薄雾，看似就要成功，但每次都在即将覆盖住整个镜面的时候重新消散开来。
一开始爱丽丝还很有耐心，但在重复几次后，她也不由得焦躁起来。她发现自己的力气像是破了洞的木桶里装着的水，迅速从身体里流失，但魔镜里却始终出现不了占卜的影像。
最后，爱丽丝只能一脸歉意地抬起脸：“抱歉，好像没成功。”
公爵夫人专门提醒过她，占卜本来就不是百分百成功的，占卜者和占卜目标的命运交汇越远，成功率越低。单单利用媒介占卜，基本上就是靠撞运气。
“无妨，你提前说过，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疯帽子挑眉，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就跟我们说的那样，一次不成，就多试几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相信你——毕竟相信不需要成本。”
“占卜可是很累人的。”爱丽丝有些苦涩地笑笑。
如果持续失败的话，她大概连续好几天都要把大多数精力消耗在占卜上了。
“请原谅我的任性，这件事真的很重要，解决那家伙是我们必须负起来的责任。”疯帽子突然又认真起来。
“‘茶会’还真是挺较真的啊，为了清理门户竟然让领袖亲自出手。”爱丽丝评价，“硬要说的话，那个杀人鬼就算放着不管，迟早也会死在异端审判所手里吧。”
疯帽子盯着爱丽丝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提问：“莱维兄弟，你认为一个组织最重要的是什么？”
爱丽丝想了想，试着回答：“成员？”
“我认为是‘思想’，一个组织的思想决定了组织的性质，就像一个人的人格决定自己的认知。”疯帽子用手指划过自己的帽檐，双眼紧紧盯着爱丽丝的眼睛，“没有思想的组织就没有纲领，那就意味着它没有方向，随时可能走偏，这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危险的，我的朋友。”
他一连用了好几个“非常”，听得爱丽丝一愣一愣的。
“别忘了‘茶会’的中心思想是什么。”疯帽子继续说道，“我们的目标是令弱者相互团结，令得道者多助。这个纲领是我们的灵魂，万万不能丢。你要知道，茶会的成员绝大多数是受帝国迫害的外族人，有很多人，和那个年轻人，一样心底里抱着对帝国人的仇恨，对贵族的仇恨，以及对教会的仇恨。复仇本身是正当的，人理应保有恨仇人的血性，但人应该做仇恨的主人，而不是仇恨的奴隶。”
爱丽丝点头表示同意，作为一个复仇者，最起码要做到冤有头债有主。
“那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和茶会的纲领背道而驰，他被仇恨吞噬，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恐怖分子。他的这种仇恨，很容易点燃其他跟他有相同经历的人。然而这种恐怖活动动摇不了帝国，只是单纯地在宣泄仇恨，对弱者争取权益毫无益处，反而可能将自己的民族或者团体推向道义的对立面。‘茶会’既不是恐怖组织，也不是肆意妄为的盗贼团。我们必须迅速表明立场，才能维护好这个组织的方向。既然那家伙是从我们这里得到了力量去犯下罪行，那么我们就得负起责任清理门户！我虽然不喜欢规则的束缚，但不得不承认一个组织的纲领，必须要有铁一般的纪律去维护。”疯帽子的表情少见地正经。
18.不相容途径
“原来如此。”爱丽丝点头认同。
“当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的。毕竟……被他杀害的分部负责人，是我多年的好友啊。”疯帽子说着突然眯起眼睛。
“我明白了，我会继续占卜的。”爱丽丝点头，然后意识到一个问题，“不过如果我好不容易成功占卜到结果，没法及时通知你怎么办？”
“没关系，你可以带着我的‘信使’！”疯帽子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黑色的烟雾随着他手指的搅动涌现出来，烟雾散去的时候，一只小小的怪物赫然出现，飞向爱丽丝。
爱丽丝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仔细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