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克莱曼。”伊芙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克莱曼皇子少有地没能掩饰住自己的惊讶，微微睁大了眼睛。
伊芙对他向来不客气，但叫他名字的场合很少，大多数时候不是叫他混蛋，就是直呼“喂”或“你”。
这一次，伊芙正儿八经地叫了他的名字，但克莱曼皇子能通过审视对方的精神看出来，伊芙现在展现出来的敌意和厌恶感，远胜平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让人恶心了？”伊芙瞪着克莱曼发出质问。
像是有一根刺扎到了胸口，克莱曼感觉心口微微疼了一下。
但他还是及时又一次戴上了微笑，试图淡化矛盾激化的气氛：“伊芙你骂人的架势突然进步了啊。”
但伊芙不依不饶：“你还好意思提，那天我根本就是被你绑架走的！那个时候你就是个让人看不顺眼的混蛋，高高在上地向下施舍，玩慈善游戏感动自己，虚伪得看了就欠揍！到现在你居然变得更虚伪了，自己跟着军队当强盗把别人的家乡打了一遍，又搞什么赈济想拉好感，你他妈动点脑子有多少人会买账？你现在不仅虚伪连脑子都丢掉了？”
“呃……”克莱曼只能维持尴尬的微笑，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严格来讲你嘴里骂的强盗，你也算一个。”
“还他妈不是你害的！被迫跟着你到了战场上我还能怎样？”伊芙白了他一眼，索性将自己这些天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总之你的**命令我不奉陪了，**妈的！”
说完她气呼呼地对克莱曼竖起中指，扭头就要走。
走出去之前，她又嘀咕了一句：“也不好好看看你自己最近什么模样！老娘现在每次看到你都想给你一拳！”
克莱曼闻言一愣，这些天他一直用惯用的表情管理掩饰自己心事重重，但伊芙还是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伊芙哼了一声，快步走向城墙的阶梯塔楼，结果刚到门口就跟上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该死，你走路不带眼——”伊芙抬头就骂，结果骂到一半就住了口。
撞到她的，是一个穿戴着华丽全覆式盔甲的高大骑士。
联军统帅，第三圣徒查理曼。
11.第三圣徒
在军队中，第三圣徒几乎一直佩戴着一副全覆式的板甲，从头包裹到脚。
有神性加持的他几乎从不进食和睡眠，仅仅站在太阳底下就能回复力量，因而他也几乎从不脱下那副盔甲，直至现在，即便是军队里和他一起开过会的高阶将官，也未曾见到这位圣徒摘下头盔的样子。
他的甲胄倒是很有辨识度，倒不是因为盔甲有多华美，反而是因为他的盔甲破败不堪，充满了划痕和锈蚀的痕迹，简直就像是从泥土里挖出来的古董。
但正是这副盔甲，穿在他身上却给人一种别样的沧桑感，那些痕迹能让人清楚地感受到他曾穿越过的残酷战场。
第三圣徒身材魁梧高大，加上神性的威严加成，更是让这副铠甲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压迫感。
如此近距离地抬头仰视这样一名超规格的强者，哪怕是平日无法无天的伊芙都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战栗，条件发射地将骂人的话吞了回去。
克莱曼见到第三圣徒突然出现也是吃了一惊，但他反应很快，疾步上前拽过了呆若木鸡的伊芙，礼节周到向第三圣徒行礼致歉：“实在抱歉司令，我的部下性子太急躁了，都是我管教不严，还请您不要动怒。”
伊芙反应过来朝克莱曼皱了皱眉，但这一次她倒是很理智地没说什么，她性情暴躁又最讨厌循规蹈矩，但不是不讲道理的疯子，严格来讲刚刚这相撞她也有份责任。
第三圣徒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弗拉梅尔的次子，我是来找你的。”
他只字未提方才相撞的事情，因为这对他来说确实不值一提。
克莱曼有些诧异：“您需要见我，派人通知我就可以了。”
“不需要那么麻烦。”第三圣徒直截了当地切断了这种无甚意义的客气。
“您请讲……”克莱曼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朝伊芙使了个眼色。
“知道了，我回避！”伊芙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也没兴趣知道两人的对话。
“没必要。”第三圣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漠和机械，“听着小子，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啊？”克莱曼在这个问题面前，失去了思考能力。
“我问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第三圣徒重复自己的问题，“我想埃索应该跟你透露过了，我究竟是谁。”
克莱曼皇子轻轻点头。
第三圣徒的真实身份，只有少数人知晓，而他就是那个少数人。
当他被分派到第三圣徒麾下的时候，第九圣徒曾向他说明过理由——这个调集的命令正是第三圣徒下达的，因为第三圣徒想要观察克莱曼皇子。
第三圣徒查理曼，第七代帝国皇帝，而克莱曼，自然也是他的子孙。
第三圣徒是圣徒会中皇室利益的代言人，他一直在圣徒会中维护皇室的权力，在克劳狄皇子一蹶不振后克莱曼成了圣徒会眼中的皇位继承人，他自然会对克莱曼多一分关注。
“坦白地说，你让我有点失望。第一圣徒单独和你谈话的时候，我还对你有所期许。”第三圣徒缓缓说道，“然而，你在战场上表现得如此消极，我还听说你下令向占领区的星夜人发放物资？”
“我认为这有助于减少占领区和驻军的矛盾。”克莱曼皇子微笑。
“毫无意义，这个民族如果能靠这种手段怀柔，我们就不会在这里打第二次远征了。我们是征服者，征服才是我们的任务。想减少矛盾？很简单，尽可能快而彻底地征服他们！想减少猎物痛苦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剁了他们的头！”第三圣徒说得掷地有声。
“那么，大人您是希望我在战场上积极勇猛一点吗？”克莱曼皇子问道。
“我希望你撑起皇室，这是你身上血脉所决定的责任。”第三圣徒透过盔甲和皇子对视，“自那以后，帝国的皇室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像样的人。为此我们甚至不得不用皇位招揽外人，弗拉梅尔确实是个人物，他或许能为皇室教出像样的继承人——至少我是这么打算的。但现在看来有些东西确实没法跟着血脉流传，克劳狄，一场大败就垮掉了，废物一个。至于你，和你母亲一样天真。相较之下，反倒是凛冬那个废物国王的女儿更令我中意。”
“那我……很抱歉。”克莱曼皇子对第三圣徒露出苦笑。
克劳狄消沉后，皇室、教会乃至于圣徒们对他强加的期许已经让他有些疲于应付了，这会儿他在圣徒会的祖宗突然跳出来重复这些事情，他除了苦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应对来。
“但至少你并非无能。能力，资质，你都有，但你看起来没有动力。你究竟想要什么，小子？”第三圣徒问。
“说实话，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克莱曼给出了诚实的回答。
他不想参加针对星夜的远征，但他无力阻止帝国的对外侵略，被冠上帝国未来统治者头衔的他，连阻止自己被绑上这条贼船都做不到，更不用说找到方法制止了。
所以他也没必要跟第三圣徒解释得这么清楚。
第三圣徒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没再继续质问，只说了一句：“隐藏起獠牙是一种本事，但如果一直藏着不动用，就跟没有牙一样了。”
“您的教诲我必定铭记在心。”克莱曼礼节周到地低下头。
第三圣徒没再说什么，他跟克莱曼已经没什么话好讲了。
但临走前，他还是看了一眼伊芙：“你倒是很不错，战场上需要你这种务实勇猛的士兵。”
“……”伊芙沉默着没回话，她想来是不会为这种上级的嘉许感到高兴的。
说到底她也并不想参加这种远征，但在战斗中全力以赴是她一贯的作风。
第三圣徒离开后，克莱曼皇子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原来站的地方，望向远处。
伊芙看着这样的他，皱起眉头嘟囔起来：“装你妈深沉呢，反正那铁皮人说的话你又没听进去。”
“你当面怼他的话我敬你是条汉子，不过我还是不希望你这么做。”克莱曼扭头微笑。
“自己想做什么自己好好想清楚吧。”伊芙不耐烦地挥挥手，这次她真的转身走了，“别再整天摆个死人样了，看了就烦！”
12.安妮的建议
星夜城，水晶王宫。
贞德独自一人坐在会客厅里，盯着一张作战地图一筹莫展。
在帝国的军队气势汹汹地踏破边境后，星夜王国虽然采取了一系列抵抗措施，但在帝国的军力碾压下并没有太大成效。
茶会也不得不将据点一再转移，最终众人都集中到了星夜城。
“该怎么办……”贞德盯着这副作战地图，感觉自己在一条死路上撞到了墙。
又一场毫无收获的作战会议，她独自一人留下，在这里研究。
这些天，她其实一直有在以茶会成员的身份协助星夜王国解放势力作战，她在之前协助铁神军抵抗帝国的时候，以一手诱敌深入焦土反击的策略为铁神军争取到了反击的机会。这一次，她也试着思考了很多对策，但却完全找不到突破口。
这一次的情形，和蛮族人的战斗完全不同。
帝国上一次对蛮族人的远征，存在一些情报上的盲区，他们一来不知道在帝国布置情报网的茶会一直在协助铁神军，二来不知道铁神军所拥有的铁汉斯这张王牌。
出于对蛮族人的轻视，帝国也并没有重视出征的阵容。在经验丰富的老将阿朗松公爵拒绝任命后，中央派出了经验尚浅的克劳狄皇子和第八圣徒领导军队。
但这一次的远征，吸取教训的帝国完全消除了这些不利因素。
第九圣徒主导的异端审判所对茶会的调查和围剿，直接将茶会乃至于星夜王国在帝国经营多年的情报网连根拔起。在星夜王国击退海拉的舰队后，帝国也得以了解到星夜王国不仅有茶会以及蛮族人相助，还和月之国搭上了线，拥有着红女王和依苏拉两名第二位阶作为战略底牌。
再加上在国内外形势上都无路可退的帝国决定将筹码押在针对星夜的远征上，这一次的远征规模，几乎可以和对死亡国度的战争相提并论。
整整三名圣徒领军，加上众多第四位阶的高级将官，三十万人规模的大军，而且按照疯帽子的预测，领军的统帅恐怕会是传说中的圣骑士王查理曼——那是在沙场上驰骋了近一个世纪的传奇帝王战略家。这样一名老将，想要期待他犯下像克劳狄那样足以指挥错误是不现实的。
贞德曾经试图布置过一些特别的战术，但基本上都没能发挥出预想的效果。
如今敌人已经接近了首都星夜城，即将完成汇合，附近的防线基本上没有一处能真正抵挡得住帝国的推进。即便想要故技重施使用焦土作战，放弃外侧防线将力量集中于一点顽抗，也完全找不出反击的点。
战力差如此令人绝望，敌人又极少犯错的情况下，想要单凭战术逆转一切，还是不大现实。
“看你好像很苦恼嘛。”
入口处传来的声音让贞德皱起眉头，她循声望去，安妮正抱手靠在墙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来这里之前，我们有警告过你不要到处乱晃，只要我们认定你有可疑举动你就要吃苦头了，希望你记忆力没什么问题。”贞德冷淡地回道。
帝国打进来之后，安妮也被茶会抓过来充当战力参与了一些战斗，在爱丽丝的契约束缚和监视下，她表现得还算老实，在战斗力如此匮乏的情况下，他们也就姑且留着她用了。
“别那么警惕，我连圣遗物都被爱丽丝保管着呢，这么多契约加在身上的情况下，你觉得我还能搞出什么动静？”安妮举起双手，做作地摆出一脸无辜。
“有事说事，没事滚出去。”贞德现在完全不想搭理这个闲人。
“我只是有点好奇，想问你些事情而已。”安妮自顾自说了下去，“我这些天稍微打听了一下，知道了一些你们的关系。你和爱丽丝是恋人对吧，然后爱丽丝跟那个星夜的女王也……”
贞德终于抬头看了安妮一眼，眼里已经开始流露出动手的意思来了。
“无意冒犯。”安妮赶紧摊开双手，“只是我不太理解啊，这分明是你情敌的国家，你为什么要为这事这么尽心尽力？”
“不需要你的理解，出去。”贞德冷冷地回道。
“哎呀，就说一下嘛，别这么小气。”安妮死缠烂打。
贞德皱起眉头，意识到不打发一下的话，这家伙会浪费自己不少时间。
“无论如何，她肯定会为了这件事拼到死，我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贞德言简意赅地说道，“更何况，这也是我和她一起选择走的路，帮助星夜王国抵抗帝国只是这条路的一部分。”
“你们，不会是抱着什么拯救苍生的理想吧？”安妮一副听到笑话的模样。
“我不建议你在这种时候跟我找茬。”贞德面色不善。
“岂敢，我只是觉得，现在形势已经这么艰难，想要翻盘基本无望。你难道不觉得白白在这里丢掉性命很可惜吗？不管是你还是她。”安妮微笑。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贞德感觉到了什么，警惕起来。
“只是给个小小的建议——放心，你也知道，按契约我是没法设局害你们的。”安妮笑道，“我只是觉得，等帝国人碾压过来的时候，星夜的女王要为自己的国家殉国无可厚非，你们在这里死了不完全白死了吗？尤其是你，圣骑士小姐。你和爱丽丝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既然你们有共同的理想，那更不应该在这里白白送命，不是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话说到这一步，贞德也猜出了安妮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