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寺暮
夏矢透抬起头，愣怔地望向她，在看到林舒虽然没有刻意看自己，但那局促紧张的睫毛却不住地颤动之时，忍不住勾了勾唇。
她想起林舒以往的每一次看似强硬的抗拒，到最后都不得已的退让妥协，现在竟然还学会替自己找补了。
这很好，之后总会有一天，她的小舒会主动对她投怀送抱。
丧尸王虽然不懂人类的情感，但是没有关系，她知道人类最爱的就是批判自我，然后将这些批判剖析写在书里，而她虽然不是人类，却也可以从这些针砭自我的书里找到人性的弱点。
虽然她未来的新娘子与别的人类不同，但这些弱点却是共通的。
怀着一丝隐秘的愉悦心情，夏矢透笑意浅浅地伸手，将林舒拉到自己身边，却再没有进一步行动。
“还有二十几个小时，”拂去发丝间的细小灰尘，如同对待一只极为宠爱的小宠物一样，夏矢透神情专注而平和，“再过不久他们就会送食物过来了，休息一会儿吧。”
林舒颇为不自在地躲开她的手，又往旁边挪移了一点。
还有二十四个小时，只需要像是在余安的小院一样，和这家伙相安无事就好了。
第五十七章 骚乱
没滋没味地吃着基地工作人员送来的午餐，丧尸王原则上是不吃人类食物的，只能由林舒一个人慢腾腾地解决两份食物。
用夏矢透的话来说，人类进食是为了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而她本身自带的生命力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又何必再去进食，为肠胃增加不必要的负担呢？
当然，她是没有必要吃，而不是不能吃，这两者之间可谓是天差地别了。
就在她努力地咀嚼食物之时，夏矢透已经抱着本书板正地坐在了床尾，低垂的眉眼在书上投射出一道清浅的阴影。
林舒喝了口清水，依靠自己荒废了六七年的英语知识勉强从封面的英文上认出其含义：
《辛德勒的名单》
其实爱好电影的人未尝没有看过这部留名影史的电影，但相对而言，看过其小说，尤其是英文小说的人可就少得多了。
林舒曾经的大学英语老师就向他们推荐过这部小说，但那时的她还没有什么毅力能够读完一本全英文的小说，所以只取巧看过电影，再草草写过一篇观后感罢了。
注意到她的视线，夏矢透将书举起，方便她能够更清楚地看见那斑驳的书皮，饶有兴味地问：“你也看过这本书？”
“……不，我没有那么好的英语造诣。”林舒摇头，只感觉刚才吃进去的东西都如同棉花堵在食道，哽得她几乎想要呕吐。
但凡了解一些的人都明白那部电影的主旨是什么，而如果说全世界最不配看这本书的，那就只有眼前的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了。
夏矢透尚且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还笑着回应道：“这本书写得很好，听说还有电影，不过我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留存下来的影像，真是可惜。”
可惜？
可惜的又何止是这些？
林舒不欲对自己不甚了解的历史做评判，对于夏矢透的话更不想接茬，深知自己脾性的她知道，一旦展开这个话题，那她想要的二十四小时内保持相安无事的期望恐怕就无法达成了。
只是世事往往都会事与愿违，即使她主动避开了这个敏感的话题，也会有其他地方事等着她。
将吃得只剩下一小半的食物收拾好，连同着餐盘一起准备放到门口等人来接收，林舒还没敲门，便听到对面的铁门里传来一阵尖锐的求救声。
还没等她仔细探听清楚，夏矢透便主动放下书走到门口，波澜不惊地隔着铁门听着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一个部下诞生了，只不过……诞生得不是地方。”
她的语气虽然平静，却如同呼啸而过的寒风，即使在这样的初夏，也不禁让林舒浑身震颤。
“别担心，小舒，”将她瞳孔微颤的反应尽收眼底，夏矢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似乎对林舒这样的人类恐怕不能接受了点，连忙安慰道，“对面和它同住的人并没有受伤，而且……”
话音未落，就听到数声震耳欲聋的枪响自对面响起。
几乎是下意识地，夏矢透一把将林舒揽了过来，将其死死地埋在自己怀里，以手堵在了她的双耳之间。
枪响之后的骚乱也随之开始，不少正在隔离中的人以为是丧尸来了，在惊惧之下不住地拍着铁门，让门外的守卫将他们放出来。
不过很显然，基地的守卫们对这类事情的发生已然驾轻就熟，在处理完丧尸和房间之后，便有人拎着个大喇叭放送通知，以音量优势将所有骚乱给镇压了下去。
大喇叭里的安全信息提示足足重复了五分钟，隔离点内的骚乱才逐渐平息。
夏矢透还在凝神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却听到怀里的人突然出声：“可以放开我了吗？”
她愣了愣，目光不加掩饰地在怀中人那突出的嶙峋脊骨上打量了一会儿，才施施然放开对方，犹疑着开口：“刚才……”
“有人被丧尸咬伤，变异之前被基地的守卫成功干掉了。”林舒侧过身，半张脸都被铁门的阴影所笼罩，声音极轻极淡地替她解释。
夏矢透喉咙一哽，眼眸微垂，扭头盯着床铺上那本《辛德勒的名单》，下颚线条略显绷紧。
“既然已经解决，那就别再想了。”林舒将地上的餐盘捡起来放在铁门的食物放置口，便转身回到了床上，没等夏矢透再说一句话，便以被蒙面，隔断了外界的一切讯息。
她把被子盖得死紧，葱白的手指更是死死地攥紧了被单，只露出一截抓着皱褶的关节。
房间里瞬间归于死寂的沉静。
夏矢透立在原地，深深地望着她，眉峰紧紧蹙起。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和林舒好不容易拉近了一些的距离仿佛又退回到了原点。
因为那只突然丧尸化的陌生人？
她不明白，就算那人没有变成丧尸，对林舒而言也不过只是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林舒到底有什么理由来以此抗拒她？
书里不说，人类都是自私的吗？
可自从接触林舒开始，她就发现好像不这样。
林舒到底一次次妥协并非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所谓的全人类——其实夏矢透对“全人类”这个词根本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谁会去统计当今世界的人类还剩下多少呢？
可就是因为这个无法具体的概念，一开始知道她是丧尸就毫不留情地冲她下手的林舒却妥协了。
而卑劣的丧尸王也利用着她的这份妥协不断地接近，试图软化林舒的心志，让她能够彻底地接受自己。
可现在，这无往不利的把柄似乎失效了。
强烈的不安和惶然包裹着夏矢透的全身，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自己现在不说些什么，那再之后她就恐怕无法再打开林舒的心门了。
可是……她该说些什么来挽回这个败局？
她很抱歉？还是很难过？
林舒不会相信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的。
干涩的唇艰难地张开，尖锐的指甲无意识地开始快速生长。
夏矢透一步一步来到林舒的床边，温热的掌心拢上那发白的指尖。
她听到自己略显紧张的声音这样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来到人类基地吗？那是因为……我想要找到自己的过去。”
即便是丧尸王，在她还不是丧尸王的时候，也曾经是一个人类。
这是最好的，能让林舒认同她的方法。
第五十八章 丧尸王的勾引
像小孩子一样赌气似的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其实林舒心里很清楚，自己就算再生气，再做任何反抗都是徒劳。
不论是实力或者势力，身为丧尸王的夏矢透都可以将她如蚂蚁一样玩弄在鼓掌之间，而她连死亡的自由都无法掌握。
说到底，她所能依仗的，只有夏矢透所给予的那点虚无缥缈的情感了。
可凡事又怎么能将对未来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对立面的敌人的情感之上呢？
理智告诉她，要虚与委蛇，要徐徐图之，要忍常人之所不能忍。
但……一想到那家伙一脸平静地说出又有人成为了她的部下时，林舒全身每一寸血管里的血液都仿佛化作了怒火。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类异化被杀死，而制造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就在自己的身旁，她却无能为力，甚至连骂也无法骂一句，只能独自忍耐。
这样的仇怨，她又如何能忍得下？
人类的大局，个人的怨愤，仿佛两根绷紧了的弦拉扯着她的心脏，稍不注意，就会彻底崩裂，魂销肠断。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终止这种意气用事的愚蠢行为之时，一只温热的手率先抚上了她的手背。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来到人类基地吗？那是因为……我想要找到自己的过去。”
她听到夏矢透用略显局促的声音这样道。
纠结拉扯的心情陡然停滞，林舒猛地睁眼，以为自己是否听错了什么。
夏矢透的过去？
指的是……在她蜕变成丧尸王之前，身为人类时的过去？
仿佛关窍被瞬间打通一般，虽然依旧对这个说法抱有不小的疑虑，但如果是真的……
所以夏矢透明明是丧尸，却对人类的一切抱有浓厚的兴趣，学习人类的语言，翻阅人类的典籍，进入人类的基地，不排斥和人类的接触，还包括让自己教她写字！
这一切让人心存忧虑的行为，如果用她只是想要找到身为人类时的过往来注解，那一切又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小舒？你睡着了吗？”被子之外的夏矢透又在出声。
她怎么可能会不清楚林舒此刻的呼吸节奏一点也不像是入睡之后的频率，只不过是为了给林舒一个台阶下罢了。
稍微地思量片刻，林舒也很清楚现在自己这样端着也无济于事，暗自磨了磨牙，顺着她的台阶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夏矢透满面含笑地伸手，拾起她一缕垂在肩头的凌乱散发往后拢了一下，“怎么把头发也弄乱了？”
林舒猝不及防对上那双隐含绻缱的眼眸，那如水目光头一次施展了其主人应有的美色，将她的心神看看摄住。
很显然，丧尸王实在是太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这幅美艳皮囊来引诱林舒了。
夏矢透勾起一抹轻笑，那是和往常不同的、充满着勾引味道的笑，“小舒，我想要找回人类的记忆，只有这样，才能和你相配。”
她俯下身，脚尖一抬，轻轻勾起林舒用以蔽体的被子，倾身而下，唇舌温柔地贴上林舒的唇瓣，却并未深入，只是一触即分。
下意识地盯着那艳色的唇瓣咽了咽唾沫，林舒神情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直到自己身上这人主动放开了她，才终于从失神中清醒过来。
“夏矢透，你！”
总算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林舒虽然表面故作镇定，心中却极度悚然，不住地往后退缩着，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对她的接触毫无反抗。
这并非是她的本能意愿，唯一能够解释的，是这只怪物趁她不备，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
夏矢透挑眉，强势地拉着她的手将人揽进了怀里，感受着林舒身上止不住的震颤，眸色微微沉凝之下，依旧伸手轻轻地拍在了那削瘦的脊背之上。
“别怕，这个房间里的监控在我们一进来之初就被屏蔽了。”她凑到林舒耳边，炙热吐息不加掩饰地喷吐在那脆弱的耳垂，“另外，作为我的契约者，你对我的抵抗力会比外人低一些，仅此而已。”
还低一些？这是一些吗！刚才她都已经意识恍惚到连夏矢透的亲吻都毫无反应了！
再次被侵犯的羞辱感和对刚才无意识情况的恐惧让林舒不禁愤愤咬紧了牙关，席卷整个大脑的愤懑让她顾不得许多，对准了夏矢透的肩膀就重重地咬了下去！
“唔……”夏矢透一声闷哼，抱着她的力道也随之重了不少。
带着浓厚铁锈味的血液涌入林舒的口腔，尤其是夏矢透的那一声隐忍的痛苦声音更是让她越发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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