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寺暮
远远眺望着那已经干枯的河道，夏矢透捏着手里的照片，头一次明白，林舒以前一直念叨着的过去到底有多好。
如果老人知道是她毁了所有人的生活，那还会收留她，放她离开吗？
夏矢透心中头一次出现了踌躇。
低下头看着手里像素模糊的照片，手指一点一点地触碰着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
还记得以前听林舒说过，她的奶奶在高考之后便离世了。
她遇到老人的时候，林舒已经上了高中吧？
那么健朗的老人，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在这两三年之间身体迅速变差？
夏矢透不敢去想。
她怕是因为自己，才会让林舒经历那个绝望的时刻。
将照片收进怀里的口袋，她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在一旁等待着她的温槐和小青。
“……沿着河道走。”
她出声提醒着，抬脚迈过脚下的瓦砾，顺着河道的上游走去。
温槐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抱着小青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没有打扰她的回忆。
其实沿着河道一路走过去，夏矢透的记忆也随之复苏。
她想起自己在水里游了很久，久到好不容易游到一个小湖边时，天都已经暗了下来。
浑身湿漉漉地从湖里起来，周围茫茫一片，只有几个人在岸边钓鱼。
因为害怕，在那几个人发现她的踪迹时，她再次选择了逃跑。
普通人类怎么能追得上她呢？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才在黎明时分，隐隐看到城市的边缘，路边的路牌上写着“余安”两个字。
因为身上衣服已经脏得无法见人，她在不远处的加油站偷了点食物和衣服，又挑了辆货车躲进去，就这样进了余安城。
到这里为止，十号开启了她长达两年的流浪生活。
躲在天桥底下睡了一觉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光是吃东西只能解除饥饿感，无法满足她见到路边行人时那种难以压制的饥渴。
只是自她有意识以来，夏倾就一直教导她，要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这样才能被称之为人。
她想当人，她不想和那些人类不一样。
彼时已经能够知晓一些人类规则的十号知道，自己再继续以偷窃为生，总有一天会被抓到。
于是她将身上翻找了个遍，才找到一枚碧绿色的戒指。
那是夏倾临走前塞给她的。
她偷偷进了澡堂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得和普通人类没有差别，便将戒指拿去卖了钱，卖东西的店家也算厚道，压价不多，给了她几万块现金。
靠着这些钱，她坚持了一年时间。
连夏矢透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讶异，曾经那样懵懂的自己，竟然能在人类之中隐藏整整一年。
那两年里，她花钱并不多，累了就在天桥下睡觉，饿了就去买最便宜的饭，脏了就去澡堂洗澡。
当然也会和人发生冲突，不过都是些流浪汉之间占领地盘之类的争斗。
只是她每次打赢了，就扬长而去，重新找一个和平的地方继续这样卑微的生存。
那时候的十号，虽然没有觉醒，但打从内心一直记得夏倾的话，深深地渴望着成为人类。
只可惜，她那么努力地想要成为人，命运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第二百二十四章 缺失的记忆
林舒跌跌撞撞地摔进驿馆的房间，浑身颤抖地倒在了床上。
从喉咙深处散发出的干渴热意随着血液循环迅速传遍全身。
在和陆煜的对峙之中，她情绪太过激动，不顾自身情况就发动了异能，并且一直强撑着没有显露出来。
原本她以为这次和以前一样，只需要忍忍就过去，可没想到……
不断生长出来的锐甲使劲抓扯着身下洁白的床单，破碎的布料发出阵阵磨人的撕扯声。
她就如同一只烧红的虾米，蜷缩着倒在床上，即使死死地咬紧了牙关，但齿槽间一双狰狞獠牙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了出来。
“唔……”
她的身体微微抽搐着，额上渗透着豆粒大小的汗珠，面孔被痛苦折磨得扭曲变形，眼角处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到枕头上，留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好想…好想吃东西……
听着房门外传来的阵阵来回的脚步声，林舒眼睛通红地直起身，额上青筋暴涨，獠牙也顺着滴下些许涎水。
只要抓一个人进来，再咬一口的话……
被自己的想象刺激，林舒的神智猛地清醒了几分，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已经变得青紫，与丧尸无异的手。
为什么会这样？
是能力使用过度，还是因为夏矢透不在身边？
来不及思考那么多，身体嗜血的本能再度袭上大脑，促使着她摇摇晃晃地又往门口走了几步。
但很快，她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双手用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锐利指甲也随之划破脆弱的皮肤表面，刺入脖颈之中，鲜红血液顺着指缝缓缓地滴落下来。
屋子外的说笑声渐渐走远，说话人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林舒半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被血色染红的的瞳仁中满是痛苦与绝望。
原来变成丧尸，会这么痛苦的吗？
咽喉之中发出一阵呜呜声，而她本人却无神地彻底跪在了地上，眼皮慢慢耷拉了下来，一点点的向下坠去……
在意识陷入昏迷之前，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可大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彻底宕机。
意识恍惚间，林舒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久到末世之前，久到奶奶尚未去世之前。
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一个怎样的视角看到这样一段回忆，等神智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身处于学校之中。
余安市嘉川中学，她的母校。
周围都是刚刚放学，正在往校门口走的学生。
嘉川中学是整个县城最好的学校，周围乡镇也都会把孩子送来这里，学校便专门修建了一栋宿舍，供家里远的学生住宿。
林舒周内也住在学校，只有周末了，才会回乡里。
“走啊林舒，你停在这里干嘛？”一个圆脸女孩子背着书包一路小跑到她旁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还没等她回答，对方就自顾自地猜测起来：“不会是还在担心那个变态一直跟着你吧？”
变态？
林舒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在临近高二的时候，她就老是在回家的路上感觉到有人在跟自己。
不过每次她想回头去找，都找不到对方，把这件事告诉同学和老师，他们也只能让她注意安全。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路上遇到这种老是跟着自己的变态，自然会害怕。
但是当时她没有任何办法去对付这个变态，唯一的办法就是逃离这里，躲开对方。
有些怀念地回头看了眼夜色之下的校园，林舒迈开腿，和同学一起踏出校门。
接下来的事她已经记起来了，在某一天，她会突然发愤图强，刻苦读书。
也许是父母的高智商基因一直潜藏在她的体内，或许是实在是太过害怕了，在短时间内，竟让她连跳了两级，赶上了当年的高考。
随后，她考上了一个不好不坏的大学，没有听从老师的建议再读一年，而是离开了余安。
如果按部就班地上学，那应该是在她刚刚通过高考的那年就爆发丧尸病毒。
而余安作为病毒爆发的最初地，当时逃出来的人寥寥无几，如果当时她没有被变态刺激到被迫跳级，那应该也逃不出余安了。
所以在这个时间段……她到底看到变态做了什么，才会被刺激得一改平庸的姿态，突然发奋起来呢？
她发现自己已经记不起来了。
也许是当年的惊吓，让大脑潜意识选择淡忘这段记忆吧。
告别了同学，林舒快步行走在夜色的小路上，她得赶在最后一班公交车到站之前到达公交站台。
若是以前的她，在这种夜路一定会害怕，但是现在这具十六岁少女的身体里装着的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灵魂。
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有些期待那个变态出现，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了许久，也没有看到预想里的变态。
甚至还有点失望。
公交车站台近在咫尺，已经有一个年轻男人等在了那里。
这种时间，这么一个大男人，已经在脑子里模拟出了一切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林舒嘴角一抽，踏上站台，和对方保持了一定距离。
等了十几分钟，也许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公交车在规定的时间里还没有赶到。
而林舒已经能够感受到这位一副社会青年打扮的男人那颇为赤裸的目光在往自己身上瞄了。
难道她以前是被这男人骚扰了，所以才在悲愤之下选择赶紧离开这里的？
若有所思地和男人对视了一眼，对方似乎弄错了她的意思，兴致冲冲地就想要朝她走过来。
林舒皱了下眉，她有很多种可以撂倒对方的技巧，但就是不知道这种记忆能不能改变。
还没等她想好要不要动手，男人就已经满脸兴奋地搭上了她的肩。
一声淫腔怪调的“小妹妹”只叫了一半，一个黑影就突然冲了出来，将男人扑倒在了公交站台后面的草丛里。
男人奋力挣扎了几下，脑袋一歪，不再动弹。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丧尸王的诞生
死了？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刺激着林舒的神经，她小心翼翼地抓起书包外侧的雨伞，朝着那堆草丛走去。
而夜色之下，那个将男人扑倒在地的黑影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缓缓转身，一双清浅的瞳孔在血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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