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寄给少女英梨梨的肖像画 第6章

“怎么，想要为自己的走神和偷懒辩解一二吗？”火村头也没动的这样回答他，“如果是那种话，我觉得你不应该来和我说。而如果你是想要安慰的话，我只能说优子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因为无聊先回家去了。”

“不是那些。”沉默许久之后的纪伊继续开口，“老师，可以把泽村画的那幅画给我吗？我想把自己应该画的那一副画完。”

“哦？”火村听到这话之后，放下扫把转过身来，重新打量起了纪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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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邮寄的距离 : 第12章第十一章 理由，该做什么

他当然没有在偷懒，也的确是打算好好画上那么一副肖像画的。可是在动笔之前，他耽搁的时间实在太多了。

正如在考场上精心构思却没有写完的作文会被评为低分那样，没画完的肖像画就是没画完的肖像画。半成品或许有可能存在艺术上的价值，被损坏的古物当然也能保存下来自己时代的底蕴。

可停留在草稿阶段的肖像画和尚未成为钻石的石墨，尚未打完地基的摩天楼，尚未杀人的杀人犯，尚未告白漫画家的恋情，尚未开始却已结束了的玫瑰色青春一样，

全部都是“零”一样的东西。

* * * * * * * *

夕阳渐垂，晚霞犹如回光返照的病人一样在半空之中乱涂乱画着最后一片枫叶。

火村夕拿着两罐饮料，锁上画室的大门，转过身去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纪伊，将其中一罐绿色包装的饮料递到他手里。

把饮料给他之后，火村就向着街道的方向走去了：“今天你家那边也是你一个人吗？”

同路的纪伊在他身后跟着他：“啊，家父家母大概要再过一阵子才回得来。”

“这样啊……”火村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打开易拉罐，尝了一口。紧接着便皱起眉头，抬手看了眼易拉罐上的名字，之后这才一口一口的继续喝了下去。

“很难喝？”纪伊看着手中那罐和火村手里一模一样的易拉罐，开口这样问道。

“只能说很一般吧……习惯了之后大概还好。”

“加拿大绿茶水，一种碳酸饮料。”

“碳酸饮料的绿茶？”

“是啊。”

“真是奇怪的东西。”纪伊打开自己那一罐喝了起来，基本上就只是加了汽的绿茶而已，但是刚喝下去的时候味道的确很怪。

“谁又说不是呢。”火村表示赞同，可是却仍旧在喝着那罐绿茶水。

“所以说为什么要喝这个？”纪伊看向他那边，“今天优子小姐也再喝香草味的可乐，是发生了什么吗？”

“简单解释一下的话——那就是突然心血来潮的订了两份可乐盲盒，所以现在不得不全都喝掉吧。”

“心血来潮？盲盒？”纪伊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的看着火村，“老师你和优子小姐还真是……”

“无聊吗？我倒是不否认这一点就是了。”火村轻笑着，将自己喝完的绿茶水易拉罐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毕竟每天都千篇一律的话，人生很容易会无聊起来的。所有偶尔这么做其实也不坏，毕竟说到底，所谓大人也只不过是长大了的孩子而已。”

“这算是成年人的经验吗？”莫名其妙被卷进两人游戏之中的纪伊同样笑了起来，然后这样说道。

“不，准确来说。这应该是过来人的经验才对。”

火村如此回答，然后两人走到了街道的十字路口旁。在等待绿灯的期间，火村突然提起了之前纪伊的请求。

“所以说，纪伊你是打算重新画一幅泽村的肖像画，然后用来当做这次课程上的作业吗？”

“嗯，现在我是这么想的。”纪伊在喝完绿茶水之后，这样回答他，“虽然不知道老师你有没有为分组评价成绩的打算，但是既然分组而且她画完了我的那一幅的话。我也打算把她的那一幅画出来。”

“那么，想要泽村画的那副肖像画呢？”火村再问。

纪伊沉默了片刻然后试探着回答到：“……大概是私心？”

“私心？”

“嗯。因为泽村她画的那么仔细，所以我想再看一下那一副。”纪伊听到火村的话后，连忙这样解释道。

“不，我没有打算询问你为什么想要那幅画。”火村用玩味的眼神看着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转过头去，没让这小子发现，“毕竟有着自己的照片也好，以自己为原型的雕刻也好，画着自己的画也好，任何一种艺术作品如果是以自己为主角的话，那么人们或多或少都是会有将它摆在自己的不远处的念头的。这也算是本能的一种吧，其实也没什么。”

“……本能吗？”纪伊低头，咀嚼着这个词，隐约感觉这与自己现在的想法似乎并不一致。他并非是会在遇到以自己为模特的艺术品之后就想要收为己有的人，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我不能做主把泽村那幅画交给你。”没等纪伊思考出自己的想法，火村便在一旁突然拒绝了纪伊的第二个要求。

“因为这是我的私心？”纪伊同样将易拉罐扔到了垃圾桶里。

“不，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将一个人的画作转送给另一个人的权力。或许身为你们的老师，我可以在收上来你们那些画，在草草看过一边之后就把他们丢到一边，也可以看都不看的直接扔到垃圾桶里，甚至还可以将它们拿来垫桌脚，但是唯独拿来送给他人不行。在身为老师的我这里，这些肖像画就只是意义不大的课堂上的「作业」而已，可是如果我将其送给其他人，那这就是作画者的「作品」了。而作品在卖出去之前，是属于作画者本人的。”

“在您手里是作业，而如果交给其他人就是作品了吗？”纪伊重复着他的话，“这听上去感觉有点狡猾。”

“可是事实上的规则的确就是如此。我不否认有更多视学生的成果努力为己物的老师，但是至少我是希望自己能遵守这么一个规则的。”

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的路灯全都变成了红色，然后前后方向的红灯在几秒之后转绿。火村和纪伊向着路对面走去，一边走着，火村一边顺着刚才的话题回答起了纪伊的第一个请求；“然后，关于椎名你那个因为泽村画完了你的画，所以你就打算把她那副画完的想法。”

两人走到街的另一边，火村继续开口：“我不觉得将一份已经交上去了的「作业」重新写完之后再交给我有什么意义，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泽村。你若是打算道歉的话，为什么不将自己的歉意直接传达给泽村本人呢？”

“歉意……”纪伊皱起眉头，“可是，我不觉得一副素描的肖像画有什么能够作为礼物的资格。”

“是啊，所以……你才需要用自己的「作品」来表达歉意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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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邮寄的距离 : 第13章第十二章 货真价实的父母

他们并非如流水上的落叶那般放任自流，只是单纯的不想行使权力。

“没有什么东西一定是高下立判的。说到底，我们真的有教训他人的资格吗？”

* * * * * * * * * *

在街边与火村夕分别之后，纪伊独自一人的回到了自己家中的工作室里。越过漫画部分的工作台，径自来到更里面的部分，对着画架调配起了颜色来。

接着一段时间后，他听到了敲门的声音。门外面的男人询问自己能否进去，纪伊头也不抬的表达了许可之后，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在画画？”走进屋内的男人停在漫画工作室与画室两个区域的边缘，在这个不近不远的角度看着背对着他的纪伊。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纪伊继续调着颜色，仍旧没有抬头打算。

“调了很多金色呢，打算画女孩子吗？”

“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的思路，金色与女孩子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或许没有。”男人坐在工作台的桌角上耸了耸肩，“所以，是女孩子吗？”

“……你没猜错。”纪伊双手停顿了下来，叹了口气。

“那么，金色头发的女孩子？”

“如你所想的那样。”

“莱纳德家的孩子？斯宾塞·莱纳德。”

“我还以为你会先猜真冬。”纪伊放下调色板，像是投降一样的转过身来。

“如果你打算画真冬的话，那么至少我还会看到同样程度的栗色才对。”

“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一起画深夏和真冬？”纪伊有些好奇对方是怎么猜到的了。

但是男人却完全没有将自己塑造的多么高深莫测的想法，非常干脆的就解释了自己思考思路：“不，只是先猜其他的可能性会比较有趣而已。”

“所以其实只是巧合吗？”

“是啊，毕竟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因为巧合才会出现的不是吗。”

“比如你和母亲的恋情？”纪伊看向自己的父亲。

“嗯……在这个话题上，我更倾向于我们两个人是命中注定的一见钟情呢。”男人笑了起来，这样回答他。

“命中注定和一见钟情……这两个词可以放到一起用吗？”

“一个强调起因，一个强调起因和结果，所以其实还好吧。毕竟「情不知所起」，毕竟起因还是过程和结果要更重要一点。”

“可我觉得无论是命中注定还是一见钟情都挺奇怪的。”纪伊一点给他面子的打算都没有，直接开言吐槽道。

可被顶撞了的男人却是对此毫不在意的样子，点了点头：“如果这是出自你个人的思考，而并非仅仅是为了否定我的话。那我觉得还好，虽然我对纪伊你能否始终如一地坚持这种看法并不乐观就是了。”

“因为我终有一天会相信这两个词？”

“不，因为如果你未来在恋爱中如果从未有过那种「命中注定」一样的感觉的话，那我只会悲叹我的孩子恐怕从来就没有恋爱过。可是，与此同时我又不觉得自己的孩子未来会那么凄惨寥落。”

男人像是理所当然一样地如此说着，就像是个从莎士比亚戏剧之中走出来的角色那般，而他事实上也的确是位因在英伦三岛多次出演莎翁戏剧而闻名的戏剧演员没错。

“可我不觉得我会变成向你们那样的人。”纪伊听完他的话之后便一直皱着眉头，然后对他父亲这样说道。

“嗯，那当然。且不说这个星球上究竟有多少种让人迷醉让人疯狂的爱恋之情，命运又是多么在厌倦烂俗的同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原有的段落，可至少我们的那种旁人眼里的愚行在十几二十年内应该是不会再出现第二例了。无论是对彼此还是对自己的孩子都是如此。”

“你倒是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在旁人眼里是愚行啊……”纪伊向他走去，伸出右手。

“我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合常理，只不过我不想改而已。”那男人从桌子上跳下，同样伸出了右手来，与纪伊握住。

“因为认为现在这种提供足够的物质条件与合理的教育，却不加以干涉的对待孩子的方式是正确的吗？”

“并不太准确。我因为并不清楚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的，我只是觉得那种将孩子定位在自己的下手，将其视之为自己的延续自己的东西的那种传统思路有些问题而已。”

“因为你自己活得足够圆满了？”

“没错，因为我不需要谁来替我补足遗憾。若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男人一边和纪伊握着手，一边傲慢的如此说着。接着他们便松开了手，一人不尊敬地抬着头一人不庄重地低着头的那么对视着。许久之后纪伊对他说“欢迎回来”，而他父亲则回答他“我回来了”。

“那么，这次是有什么事吗？”

正式打过招呼之后，纪伊开始问起了这一次自己父亲特意来打扰自己的事情。而男人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事前来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是这样的，我们两个订了一场两个小时之后的晚餐，所以我想过来问一下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两人世界吗？”

“日本境内的话，还是稍微一家人一起行动一点会比较好……姑且在现在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样的话，算我一个吧。”纪伊耸了耸肩，这样作出回答，“不过还有两个小时的话，那我再画一会儿也没关系吧。”

“当然，毕竟时间还剩下不少。我只是来提前通知一下而已。”男人这样说着，可是随即就又陷入了沉思，“不过话说回来，纪伊你的确是打算画莱纳德家的英梨梨没错吧。”

“是啊，因为机缘巧合的，我现在感觉自己欠了她一副肖像画。”纪伊没有隐藏的意思，直接把事情的原委和自己父亲复述一遍。

“嗯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发着光啊，就像是我在舞台上看着我妻子，就像是我妻子看着舞台上的我一样的那种感觉吧。不过送肖像画……火村那小子也是挺有想法的啊”男人吊儿郎当的如此总结着，然后看向调色盘那边。

“不过，我记得莱纳德的女儿应该有一双非常漂亮的蓝色眼睛才对啊。为什么我没有在纪伊你的调色盘上找到类似的颜料呢？”

听到他这么问的纪伊摊开双手，万分无奈回答他说。

“嗯……事实上，我并不如何敬爱的父亲先生。这就是眼下真正的问题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