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那个魔王 第68章

而原本应是花朵的位置也开始迅速自行分解，露出了里面硬邦邦的木质人偶。

第六十一章 极乐地狱

与此同时，白枫城的南城区。

静默的杜林仿佛一块石头般蹲坐在地下室里，而他身旁的地面此刻却动了起来。

地面被破土而出的嫩芽撕裂，一抹在黑夜中极为显眼的翠绿色迅速膨胀，攀援上一旁的墙壁。

一株粗壮的花藤扎根在地面和砖缝中，仿佛吸水的海绵般迅速膨胀，从地下探出一个一人大小的巨大花骨朵。

如深夜的昙花，巨大的花骨朵膨胀后立刻绽放，莉莉丝的身影轻巧地从花瓣中跳出，娇俏地拍了拍杜林的肩膀，似乎是想把他叫醒。

花藤在“开”出莉莉丝后立刻枯萎，花朵逐渐皱缩，干凝成了一枚巴掌大的种子。

莉莉丝对着恢复了运转状态的杜林得意地笑笑，晃着手里的种子：“你看，超远距离操控魔偶，我就说过，补人匠很好用。”

莉莉丝背着手，蹦蹦跳跳地来到地下室门口，眺望着北郊的方向。

“大小姐，您对他的估计似乎有误。”

莉莉丝的眼睛转了转，似乎在考虑用什么来掩盖自己这次的失败：“说书人已经去北郊了，虽然时间比我想象的要短，但应该可以拖到南城区的事情顺利解决。”

直至此时，杜林的后半句话才出口：“……您似乎并不生气。”

“这个嘛……”莉莉丝眨眨眼，讪笑两声，“好歹他没有在返回的路上发现南城区正在发生的事。”

“但……大小姐，老仆得提醒您一声——勇者似乎已经进城了，而且楚门之前似乎隐藏了实力。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变数。毕竟按照您之前的计划……您又改主意了？”

“……略略略我听不见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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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对方是逃走了还是一开始就没在这，楚门都再次释放出了自己的灵能，侦察着庄园的情况。

正常来说，这种庄园最多也就三十人住，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仆人。

而庄园里的人似乎有些多，直破五十大关。但与人数截然相反，庄园里的灯火稀疏，乍一看显得人很少。

楚门皱起眉头，将灵能向土壤下渗透。

反正本来也打算暗中探查一下白橡木庄园，这次干脆顺便。

自从领主府失火后，他就长了个心眼，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顺手探查一下地下。

果不其然，庄园下面有着巨大的空腔。

感应着空腔中的灵能波动，楚门的表情逐渐被困惑和惊惧填满。

地下的灵能驳杂，却又诡异地融合在一起，仿佛一个吞食了大量灵能的巨人安眠在空腔之中。

而除了那股庞大得有些过分的灵能，还有上百个独立的灵能源，距离那个庞大的杂驳灵能源非常近。

这种诡异的现象让楚门有些摸不清头脑，他原本以为自己要么发现那个魔法师的踪迹，要么发现大量的致幻剂原材料，却没想到最吸引他眼球的竟然是地下的那个不知名生命体。

楚门将地面上能辨认出的灵能源一一标注，寻了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观察起庄园内守卫的巡逻路线。

不多时，楚门就注意到地下的一个灵能源正沿着一条路径向上，离开了地下空腔。

楚门沉思片刻，对地下的巨大灵能源十分在意。

小心地将身形隐蔽，楚门把手按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发动自己的能力。

楚门脚下的泥土如同泥浆般流动起来，将他的身体吞没。

不断地将泥土熔炼后重锻，楚门顺利地挖出了一条直通空腔的隧道。但随着他距离空腔越来越近，表情也越来越奇怪。

刚刚他只是粗略一扫，没有发现那团巨大的聚合灵能源之中还有数百微弱的灵能源。

而随着他对那团灵能源的解析，越来越多的诡异现象浮出水面。

楚门眉头紧皱，加快了速度。

……

地下的巨大空腔内，鳞次栉比地墙上、地上陈列着大量牢房。牢中瘦骨嶙峋的人们或趴俯在地上傻笑，或被绳子捆住，脸上呈现莫名的陶醉之色，时不时地抖动一下身体，发出奇异的怪叫。

冰冷潮湿的岩壁上爬满了深色的苔藓，凡是那些被关押在牢房里的人能够到的地方都已经被扒光，只有远离关押处的苔藓得以幸存。

地下空腔的边缘处，上百个木笼被挂在墙壁上，里面的人仿佛鸟一样蜷缩在笼中，静静地注视着空腔的中部，双眼仿佛只是两块肉，没有任何神采。

空腔的中部没有牢房，但有数百个被捆起来的人。他们口中被塞上了布条，在空腔中心的空地上抽搐。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连尸臭都可以盖住的浓郁香味，而香味的来源，正是来自人群中间敞开了盖子的酒桶。

泥土渣滓窸窸窣窣从空腔顶部掉落，砸在地上抽搐的人身上。那人却浑然不觉，双眼看不出半分理智，似乎已经被香味吞噬了理智。

一道缺口自空腔顶部打开，楚门的脸自黑暗中探出，观察着下面的景象。

“这……”楚门闻到了空气中熟悉的浓郁香味，脸色顿时一变，立刻用灵能封住了自己的体表，防止致幻剂被吸入。

以他的体质，抗一会儿致幻剂其实不是什么问题，毕竟当初那么大一片天使幽兰花田也只是让他恍惚了一下。

但下面大桶中的显然不是原始的天使幽兰，而是经过提纯之后的致幻剂。

一个小土包沿着空腔壁向下滑动，停在一个被悬挂起来的笼子旁。

楚门皱着眉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木笼中抱着腿坐着发呆的人。

“老瞎眼？”

这个人正是楚门以前跟兰斯提到过的，承诺过出狱后一定会来听评书的老瞎眼。

一个多月以前，楚门为了调查邪教徒而主动入狱，当时兰斯跟楚门在一个牢房，每天都跟牢里的其他人一起听楚门讲评书。

而老瞎眼就住在他斜对面的牢房，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但因为他眼睛不大好使，大家都叫他老瞎眼。

他是赛马酒馆的老主顾，入狱的原因是酒后滋事，比楚门提前一天出狱，并且承诺过出去之后一定会去听评书。

但之后他就人间蒸发了，楚门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老瞎眼！醒醒！你怎么了？”楚门伸出手，谨慎地晃了晃老瞎眼的肩膀，但对方却没有丝毫反应。

楚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检查着老瞎眼的生命体征，却发现他没有受伤，身体机能似乎也完好，似乎只是因为吸入致幻剂而陷入了幻觉。

老瞎眼的灵能呈现出极大的波动状态，这是因为幻觉击溃了他的理智，导致灵魂无法维持形状，灵能不受控制地向外逸散。

这种状况，他甚至可以不严格地说老瞎眼已经死了。

楚门隔着木笼搭住老瞎眼的肩，用自己的灵能将老瞎眼的灵能包裹住，轻柔地推回他的身体。

但只要楚门的灵能一撤回，这些灵能就又会不受控制地向外逸散。

楚门甚至不能试着用灵能冲击老瞎眼的灵魂使其苏醒，因为他生怕自己稍微一使劲，老瞎眼那已经呈现不稳定状态的灵魂就会立即消散。

老瞎眼的幻觉症状似乎已经持续了很久，而且严重到对自我的认知都出现了变化，否则不会出现这种如死人一样的灵能逸散现象。

换句话说，老瞎眼甚至不算是疯了，而是已经无法正确地认知他自己。虽然他现在还活着，但本质上的老瞎眼已经死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团会呼吸的……肉。

楚门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从空腔的壁上跳下，灵能瞬间充满了整个空腔。

地下的庞大灵能源……并不是一个个体，而是空腔中间那些被捆缚的人身上逸散出来的灵能。

这些人已经近乎失去了对自我的认知，灵能所带有的独特印记与特征已经因此消散。

也正因如此，他们逸散出去的灵能才可以互相融合，形成了连楚门都险些被骗过的同体灵能团。

楚门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空腔，这里所有的人都已经陷入了致幻剂带来的快感中。

没有守卫，因为没有人敢在释放致幻剂的时候留在空腔里。

楚门抬起手，人群中央的土地瞬间将那个大桶吞噬进了地面。

紧接着，地面之下的土壤化作熔岩，侵吞了全部还未来得及挥发的液体。

楚门缓步走到人群中，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人。

加上在墙壁上挂着的，一共六百四十二人，从身上的衣服来看，都是平民中的穷人。

而在地面上的这些人，灵魂失形的症状显然比其他人要轻，但致幻症状更严重。

楚门的心中涌起一股怀疑，他怀疑那些灵魂失形的人是被特地跳出来挂在距离致幻剂更远的地方的，而症状较轻的人则被放在距离致幻剂更近的地方，以便加重他们的症状。

“为什么？”楚门只觉得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整个颠倒了过来。

现场没有人能给他回答。

他们在呓语，在发颤，口水自嘴角流下，沉浸在各自不知内容的美好梦境里。

他们的梦里会梦见什么？会不会梦见香喷喷的面包，梦见暖乎乎的热菜汤？

楚门从未看到过如此恶心的景象，被捆缚的人在地上耸动着，或挺动下身，或不住地发出莫名的呜呜声。更不要提场地中纵横交错的哼声，若不是他们的嘴都被布条堵上以防咬到舌头，现在恐怕整个空腔都会变成一片春景。

他们在幻觉中无比幸福，在现实中无比凄惨。

他们的灵能不受控制地逸散出身体，在空气中融合，炖成了一锅不分你我的热汤。

在楚门眼中，这就如一堆融合在一起的肉体一样恶心，惊悚。

明明是一片如人间地狱的惨烈景象，可他们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如同在冬日里坐在温暖的壁炉旁，枕着柔软的毛皮垫子一样。

楚门的手落在身旁小女孩的肩头上，感知着她所剩无几的理智，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他曾经劈开过山峦的手，此时开始颤抖。

即使中断这场如同邪教仪式般的群体致幻，他们也救不回来了。

灵魂与肉体互相依存，而致幻剂不仅摧毁了他们的精神，更摧毁了他们的神经系统，他们的神经系统已经无法离开致幻剂了。

当神经系统受到严重摧残，人的精神会逐步崩溃。

人的精神逐步崩溃，就会失去对自我的认知与理智。

当认知与理智逐渐崩溃，人的灵魂就无法维持原有的形状，失去束缚力。

失去束缚力的灵魂……才会大量地向外泄露灵能。

他们的肉体还活着，但灵魂已经大失血。

楚门头顶的这片灵能海，相当于把所有人的脖子划开放血，然后把那些血聚集在一起，汇聚成的一汪血海。

楚门再次怀疑起杀死魔王能否救赎这个世界来。

……

当得知老加索死去的时候，楚门没有出声，因为人各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