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对了，我听说你们还管控南城区的走私？”楚门抬起头，望向码头的方向。
“是，毕竟总有些人想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这种勾当一旦不在一开始就禁止，以后只会越来越乱。外地的帮派一旦流入白枫城，占据了一席之地，走私的东西就会越来越过分。今天走私金晶香木，明天就敢走私致幻剂，再就敢走私军械——为了赚钱，外地的帮派什么都敢干。”
对于谢尔曼的话，楚门只信一分。
一样走私品卖得多了，就会成为流通品，成为新商品，逐渐合法化。
新商品意味着新产业，新产业意味着新的利益集团。黑礼帽只是不想让南城区出现新的利益集团，它要通吃。
楚门回过头，询问谢尔曼：“这样啊……我想顺便问一下，最近有没有大规模的火油走私迹象？”
“火油走私？不可能的，这种东西上头管得很严。”谢尔曼连连摇头，“最近也没有火油的走私发生，每一艘船上的货我们都会挨个排查。”
“这样啊，看来是我多心了。”楚门装作没有怀疑，继续试探着谢尔曼的反应，“查到的走私火油怎么处理？”
“咳咳……”谢尔曼的眼神有些微妙，“这个就是我们的内部事情了，哪怕是您，我也不能说啊……”
“无碍。”楚门转头看向窗外，“上次那三个小混混怎么处理的？”
“请放心，这件事我们已经安排好了，”谢尔曼的回答滴水不漏，“就按您的意思。”
“嗯，多谢。”楚门点点头。
谢尔曼很懂楚门的意思。
上次楚门来南城区为小比尔伸张正义，其实就是在为现在的勇者大人处理黑历史。
那个时候谢尔曼并不知道，还是尤利西斯告诉他真相，吓出他一身冷汗。
虽然理论上他当时就该直接处理掉尤利西斯三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这件事日后追责，黑帮肯定不会为他承担勇者的责问，所有责任都会落到他头上。
所以他把那件事禀报上去，由黑帮老大批示后处理了那三个人。这样，责任就不会落在他身上，而且还让黑帮卖了个人情。
他承受不起勇者的人情，但把人情让给黑帮，内部晋升就稳了。
而现在楚门问起，自然是想知道他办得干净不干净。
他当然办得很干净，夜里坐船从出海口开出去好几里才把拴着水泥桩的三具尸体扔下去，没两天就被鱼啃光了。
但在楚门面前不能说得太详细，这不体面。
……
楚门放心了，反正也只是修理那三个人一顿，不是什么大事。
……
自始至终，两人都没发现他们在说的不是一件事。
……
马车很快就在暗巷区停下，这里到处都是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巷，马车开不进去。
“不必送我，我到这里就认识路了。”楚门婉拒了谢尔曼送他去见白老鼠的提议，“你回去吧，我也不带希望你在这等我。”
这倒不是说谎，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他上次在暗巷区见白老鼠的时候，那间地下室出口旁竖着一根从不挂东西的长木头，没人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但楚门总觉得那像个旗杆。
不过谁会在暗巷区升旗？升什么旗？
“对了，您上次带来的那个孩子。”谢尔曼致意，“我见他一个人生活比较困难，便擅作主张给他安排了个轻松的工作。”
“那我替他谢谢你。”楚门点点头，心中想的却是老比尔被黑礼帽打断腿的事。
这件事……他不太想跟小比尔提。那个孩子的生活已经够沉重了，他不想再给小比尔的人生添上一笔仇。
在确定谢尔曼已经离开后，楚门的目光便锁定在那根在矮房间尤为显眼的杆子，向那个地下室走去。
很遗憾，白老鼠并不在家。也许这里只是他的据点之一，他去了别的地方。
但楚门并不着急，他只是在释放一个信号，他相信白老鼠会知道他来暗巷区，并特地来到了据点前。
白老鼠一定会派人来找自己，就像自己之前来时那样。
楚门闲庭信步地穿过暗巷区，向着码头走去。他并不指望自己能通过这一会儿查到谢尔曼没告诉自己的火油走私细节，但小比尔的事让他对南城区分外留心。
一路上，尽是匆匆忙忙的人群，与楚门上次来时相差无几。
渐渐地，楚门走到了码头，正想掉头再走一遍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了几个高大的黑礼帽黑帮成员。
以及他们身旁矮小的黑礼帽。
楚门站在原地，盯着那个眼熟的小身板，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谢尔曼说的安排了个轻松的工作……指的是这个？
楚门的目光望向码头抗货的力工，他们身上垒的麻袋甚至比他们人都要高。
而黑礼帽站在码头的高处，俯瞰着码头，监督有没有偷懒的人。
忽然间，一名黑礼帽注意到了楚门，毕竟衣着干净的人在码头实在是罕见。
黑礼帽转过身，对旁边的小黑礼帽耳语了几句，那名小黑礼帽张望了一下，迅速锁定了楚门的位置，快步奔跑过来。
楚门看着一脸兴奋地向自己跑来的小比尔，心里五味杂陈。
小比尔戴着黑色的礼帽，穿着不太合身的黑色风衣，手持对他来说略高黑色的小拐杖，围着多缠了几圈的白色围巾，脚上的黑皮鞋也显得有些大，跑起来呱唧呱唧的。
但总体看来，赫然就是一个小【黑礼帽】。
“楚门大人！”小比尔兴冲冲地跑到楚门面前，“您要雇劳工吗？”
“不，我只是……过来看看。”楚门怔了一下，“是谢尔曼给你安排在这……工作？”
“对。”小比尔的眼中满是奕奕的神采，显然有些沾沾自喜，“我每个月能拿三个银币，吃住都有人提供，只要站在这看就行了。”
不出意外的，楚门再次听到了小比尔对谢尔曼以及黑礼帽成员的描述。
对，是，大好人，都是大好人。
……
小比尔的生活状况得到了改善，但楚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因为他看到小比尔改善生活的途径是戴上那顶黑礼帽。
带上黑色礼帽，从此依靠压榨跟过去的他一样穷苦的人过上好日子。
这不是楚门想要的【改善】，但他也束手无策，他总不能勒令小比尔退出黑礼帽黑帮，或者直接一把火把黑礼帽黑帮烧个精光。
至少黑礼帽不是明抢，而且确实维护了码头的秩序，替码头劳工出面跟船家商定价格。
码头的劳工市场是一个闭环，劳工为了活下去很容易发生内卷，到时候他们只会被船家剥削得更惨。
楚门本来是卯足了劲准备做些什么的，但小比尔突如其来的变化却给了他一种说不出的错愕。
他忽而迷茫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要摧毁的东西绝对远超自己的想象与认知，但他却对此束手无策。
人人都痛恨剥削者，但人人都想当剥削者。
若敌人挡路，他就把敌人劈开；若敌人坚硬，他就把敌人熔炼。
可敌人若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却时时刻刻环绕在你身旁，雄踞在这片大地上呢？
就像尚未现身的魔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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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
他很想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定义，应该怎么解释，应该怎么解决。
从风车村返程开始，他心里仿佛就憋着一团火，一团无处发泄的火。
他减少了和别人谈话的次数，故意讲些轻松的话，好让自己不跟别人吵起来。
可那团火似乎并没有收敛，而是越烧越旺，越烧越旺。
他想暴躁地怒吼，把这股火发泄出去，可他不敢。
因为毁灭对于他来说，太过轻易。
所以他才要保持克制，他成长过程中被教导的最多的就是保持克制。
但他几乎要等不及了，他心中有火，现在就想烧出来。
……
回到庄园，兰斯还没回来，因此楚门来到客厅，等着兰斯回来好交流一下所得的情报。
白老鼠没有来找他，楚门不知道白老鼠是因为全城戒严而躲起来了，还是确实与领主府的事有关。
过了好一会儿，兰斯才带着菲菲回到庄园。
“收获如何？”楚门看着两手空空的兰斯。
“收获非常多。”兰斯竖起了大拇指，“太多了，我让庄园里的仆人去搬了，都在外面呢。”
楚门听到前半句本想起身，可听到后面，却又回过来味儿了：“搬什么？”
“好几箱子呢，”兰斯得意洋洋，“有酒，有整只的大火腿，还有城里歌舞剧院的票……”
楚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我不是问这个！你去干什么了？你去收钱去了？”
“我跟着城卫军巡逻啊！但这些都是居民送我的！”兰斯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楚门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楚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菲菲：“菲菲，你就看着他收钱？你不管管他？”
“你冲菲菲发火干嘛？”兰斯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拦在菲菲面前，“我知道你心情很不好，但这东西也不是想查就能查到的啊。我们转了一下午，还是问出了点东西的。”
“那领主府纵火案的调查呢？”
兰斯不由自主地用手比划了一个起伏很大的形状：“我打听到一个消息……北城区的人说最近的清晨，大概就是贾佩商行的送奶工送奶和水果的时间段，在街上见到过一个从没见过的漂亮女人……北城区的人口基本上很固定的，有生面孔一眼就能认出来。”
楚门冷静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身材很好，很漂亮，是不是还是黑头发，就像朵缇雅说的那样？”
“对对对。”兰斯飞快地点着头，“你看，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干啊。”
楚门沉思了起来：“可她如果要袭击大教堂，为什么在北城区的清晨出没……她在踩点吗……”
“还有一件事。”就在楚门沉思的时候，兰斯赶紧补充，“乌瓦尔太太好像得了怪病，经常有人听见乌瓦尔家里传来惨叫和哭声。”
“什么怪病？”楚门挑了挑眉，“乌瓦尔，那对在白橡木庄园门口吵架的夫妻？”
“对对对就是她。”兰斯点着头，“城卫军进去调查了，发现乌瓦尔太太……状态很奇怪，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坐立不安；经常坐着坐着就突然开始冒汗，要么就是干呕，头晕目眩……对，乌瓦尔说怪病发作的时候，还会疼得满地打滚。”
楚门的表情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这些症状……拆开来单个看都有病可源，但当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只有一种病因符合乌瓦尔太太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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