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那个魔王 第577章

作者:辰时埃

塔伦斯回答得很快:“挺好的,一开始在教会学校上学,到了年纪就报名参军了。因为他学过魔纹,现在在魔纹技师团队当助手。”

楚门站起身,把桌上的报告收拢到盒子里:“挺好的,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和归宿,挺好的。”

塔伦斯见楚门似乎是想结束谈话,赶紧小声打听:“先知大人,我们接下来去打圣马林吗?”

楚门似笑非笑地看着塔伦斯:“怎么,想打听军事机密?”

塔伦斯的脸涨得通红,急忙摆手撇清关系:“不是不是,大家都想知道,所以怂恿我来问问。如果是机密我就不问了……”

“放心,不是什么机密,人尽皆知的事而已。”楚门把文件收拢好,从桌后走出,“我们接下来就打圣马林,解放全大陆。”

塔伦斯双眼发亮,紧紧地攥住了拳头,难掩心中激动。

“别那么激动,这会是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场战役。”楚门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不要以为教团是被人随意揉捏的面团,他们真正的主力到现在还没出现在战场上呢。”

塔伦斯连忙板起脸,低头称是。

见塔伦斯这个样子,楚门也很头疼。

“你们啊……”楚门叹了口气,“教团真的是很强大的对手,我们必须慎重对待,甚至做好任何人在战场上牺牲的准备,甚至包括我。”

此话一出,塔伦斯傻了眼。楚门在战场上创造的神迹即便是数个月后的今天依旧脍炙人口。那一战无疑给了所有人空前的信心,打掉圣马林,解放全大陆甚至可以说是伸手可及。

但现在,先知居然说连他也要做好牺牲的准备。教团真的有这么强的话,为什么还会被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塔伦斯满腹疑惑,却没有提出疑问,只能就这样离开。

……

“塔伦斯!”一周后的晚上,帐篷旁的兰斯兴奋地挥着手,“这边这边!”

塔伦斯一听这个声音,急忙缩起脖子,对着兰斯的方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那么大声生怕人不知道啊!”

白天的工作已经做完,大部分高危目标已经得到了控制,忙碌了一整天的塔伦斯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却突然间听克里特说兰斯要找他喝酒。

现在的塔伦斯已经成年,喝酒自然不在话下。不过军中禁酒,他们必须得小心行事。万一被人发现捅到元帅那里,他们都得挨一顿狠训,还得受体罚。

不过今天是解放乔玛利亚的好日子,部队里管得比较宽松,甚至默许了军人们在军营里搭起篝火开办晚会。

所以兰斯偷偷从外边带了点酒进来,碍于兰斯的身份,即便有人发现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兰斯带的酒也不多,分一分也就一人一壶,主要是喝个氛围。

“赶紧的!”兰斯扯着塔伦斯和克里特进了帐篷,“菲菲,可以了!”

菲菲正守着温酒的小炉,闻言抬头笑了笑:“都来啦?”

“嫂子好。”塔伦斯嘻嘻哈哈地打了声招呼,紧张地搓了搓手,“不会叫人发现了吧?”

菲菲脸色红红的,倒也没有反驳:“放心好了,这里一般不会有人来的。”

这样的夜晚确实值得喝一顿。

这大半年里,公正教会势如破竹,同时开辟四个战场,以星火燎原之势燃尽了罗曼帝国。

这要是放到几年之前,他们想都不敢想。要知道,几年前的那场战争里,若非兰斯神勇无比,硬生生拖住了中土的高级作战部队,他们的大炮也没有发挥的余地。

那场战争,从头到尾都是在走钢丝。虽然结果上看起来是赢得很漂亮,还拿下了两个领。但只要过程中有任何一个环节崩了,他们就会一败涂地,甚至连神许之城都守不住。

在那样的零容错率高压下,他们挺住了,这才有四年后的今天,他们反攻中土的大捷。

“这两天你们都干啥了?”兰斯一边分酒一边问道,“我这两天光教训那帮天马骑士了,城里现在什么状况?”

楚门拦截逃亡贵族的时候,天马空击团正好出去侦查。当他们发现身后起了火墙,急忙返回,却也同样被楚门生擒。

天马已经被妥善安置,天马骑士们则被收监等待改造。但天马骑士个个武艺高强,必须有个镇得住厂子的人去管着,因此这些天都是兰斯在看押他们。

但今天不一样了,今天苦行僧和战斗修女团去天马骑士的收押处布道,兰斯也就放心地溜出来喝酒了。

毕竟艾莉薇莎首席和伍迪首席都在,那群天马骑士不可能翻起什么风浪。

“城里的贵族已经都被收押,总共七百多家,收押了三万多人,城里的牢房不够用,我们现在还在督促他们盖监狱呢。”克里特感慨道,“三万多人这还是少的,毕竟之前已经有不少贵族逃出圣马林了。”

“一家四十多个人?有这么人丁兴旺吗,这些贵族是不是闲的没事成天造孩子……”兰斯稍微计算了一下,“爸妈爷奶……还有叔叔伯父伯母……”

眼看着兰斯又要开始想那些奇怪的东西,菲菲不由得咳嗽了一声:“不是说今天不说这些事的吗?”

“啊对对对,”兰斯如梦方醒,举起酒杯,“来来来,今天第一杯酒,敬我们未能看到这一天的同志。”

兰斯的话不由得让克里特和塔伦斯眼睛一红,想起了自己死去的战友。

“希望他们在天国受到女神的嘉奖。”克里特举起酒杯。

“为了公正与人民。”

兰斯用脚在地上抠出一个坑,率先把酒倒了进去。众人依次敬完酒后,再把土埋上。

不然第二天地上散发出酒味被人闻见不太好解释。

酒过三巡,帐篷里便充满了欢声笑语。酒只是催化剂,当气氛到了的时候,即便喝的是白水,也有一种醉醺醺的感觉。

“……然后我就一脚把她踹翻了,所有人把枪一抬,整个屋的人连个屁都不敢放。”塔伦斯兴致勃勃地讲起他在逮捕贵族时发生的事,“要不是我手快,弗坦森就得被那个疯女人捅死。”

“胆子真大啊。”兰斯感慨道,“我们有枪,人还多,他们怎么就不怕呢?”

“他们从出生以来就是高人一等,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被逮捕。”克里特哑然失笑,“还有一家,送到牢房之后每天哭得跟打鸣似的,要么就说食物没法下咽,要么就说晚上冻得要死人,再就是埋怨卫生条件差……呆了几天,嗓子都嚎哑了,也没见哪个真住出毛病来。”

“要不怎么说贵族就是不一样,不愧是垫十八层鹅绒垫都能感觉到底下有一颗豌豆的人。”兰斯故意揶揄克里特,“你说是不是,克里特。”

克里特无奈地笑了笑:“不要取笑,不要取笑……”

克里特出身贵族,但他自幼跟随先生学习,对此并不是很在意。因此有时候熟人就拿这个逗他,他也不恼。毕竟在克里特眼中,他和贵族一开始就是两路人。

克里特开始揭秘贵族教育:“其实是这样的,有一个客观事实就是贵族自幼接受的教育就很好,无论是礼仪还是文法艺术乃至武艺,都有比平民多得多的教育资源。”这些出身良好的教师会教导贵族如何成为一名彬彬有礼的绅士,怎么样才能培养出自己的美好品德。”

“所以贵族家的孩子们在很小的时候就感知到了这个世界的参差不齐,因为他的老师和家长一边教导他如何成为正直善良、高尚勇敢的人,一边亲身示范如何鞭打奴隶和家仆,抢夺平民的财产。”

“并且父母还会告诉孩子,这在社会上都是很正常的事。”

“孩子们这个时候就感到很矛盾了,他既想按照老师的教导成为一个彬彬有礼的高尚的人,又要接受自己的家庭其实并不高尚,一直在用各种方式欺负平民的事实。他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与所见所感产生怀疑,不明白既然他将来要成为骑在平民头上拉屎的人,现在又为什么要学习礼仪和美德。”

“这个矛盾会累积很久,直到孩子自己领悟,或者家长告诉她们一件事:他们确实应该对人礼貌,但平民不算人。”

这番话塔伦斯和兰斯还是第一次听,不禁都有些意外:“这么回事吗?”

“反正我小时候是这样,不过我从小就跟着先生学习神学,所以没有走上歪路。”克里特摇了摇头,感慨万千,“那个时候,真的感觉举世皆敌,我身边的家人跟我的想法完全不同,我根本无法接受他们的所作所为,更无法接受我的吃穿用度都是用那种手段得来的。”

但克里特很快就不再感慨:“万幸我成年以后,先生带我加入了齐格领起义军——那个时候还不叫人民公正军。在起义军里,我感觉就像回到了家一样,所有人的想法跟我都是一样的,我觉得那里才是我该呆的地方。”

“也是在那里我才认识了坎德尼斯:说来挺好笑的,当时坎德尼斯一直带着面具,自称神语师,是传播女神话语的人。后来坎德尼斯莫名其妙当上了勇者,他在城里大肆敛财,让富人们给他捐款,我还觉得坎德尼斯就是个人渣。我直到后来才知道坎德尼斯就是神语师,他把富人和贵族的捐款用秘密渠道运出城,养活了极速扩张的起义军。”

“真是惭愧。”克里特的脸上浮现出羞愧之色,“我前期其实空有理想,却从未为我们的事业做出真正的贡献。反倒是坎德尼斯,一边装小人挨骂,一边奔波剿灭魔物,还要带领起义军训练。那个时候我根本就瞧不起这个勇者,也连带着没瞧得起兰斯,毕竟当时我就觉得兰斯也是个就知道骗钱的废物……”

“哎哎哎!最后那句可以不说啊!”兰斯被揭了黑历史,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嚷嚷了起来,引得菲菲在一旁笑个不停,“我没骗钱啊!钱都是城里人主动送给我的!”

“啊对对对。”塔伦斯连声附和,实际上也是在起哄,“勇者兰斯医生光明磊落,勇者兰斯传上没写过的就不存在!”

这下子,就连菲菲都戴上了痛苦面具。

兰斯站起身笑骂,伸手就要打塔伦斯的头:“你大爷的!当年你有一半乡亲都是我救回去的,你还在这阴阳怪气我!”

塔伦斯笑个不停,认了打:“话说回来,有个事我一直没说来着——当初先知第一次到铁建村的时候,说自己是勇者,玛法尔修女是听到 神行者,还说他叫兰斯……”

这故事兰斯可从没听到过,顿时瞪大了眼:“啥?”

“后来我才知道他假扮的是你啊。”塔伦斯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再后来先知带我们把丹迪城打下来了,我们才知道他是先知不是勇者。”

“先知是不是对勇者有什么执念。”克里特开起玩笑,“上周他还跟我说,希望我们都能成为真正的勇者,说得特别悲壮,说未来肩负在我们身上,而不是他什么的……”

“啊对对对,他也这么跟我说的。”塔伦斯立马接上,“他说我们才是斯卡伊的未来,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不太对劲,但察觉到的只有菲菲。

她用余光观察着兰斯的表情,发现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刚刚神采飞扬的眼也带上了思索和清醒。

“楚门具体是怎么说的?”

第四百七十一章 法律

克里特和塔伦斯没察觉出什么不对,而是兴致勃勃地把楚门对他们的鼓励复述了一遍。说到激昂处,甚至站起来手舞足蹈。

与情绪十分高涨的塔伦斯和克里特不同,兰斯只是表面看上去十分配合气氛,心里却越来越清醒。

发现这一点的还有菲菲,她太了解兰斯了,兰斯有什么心理变化,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菲菲没有明说,只打算等酒喝完后再问。

兰斯偷偷带来的酒没有多少,在座的人也都有各自的任务。在短暂的小聚后,放下圣马林见的豪言,各自回去睡觉了。

唯独兰斯没有抓紧时间回监狱,而是坐着思考了一会儿。

“兰斯,你在担心先知大人吗?”菲菲环住兰斯的胳膊,轻声问道。

她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可能了,毕竟兰斯之前就跟她偷偷说过担心楚门身体状况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先知的身体状况明明很好,这是她作为神行者对自己眼力和神术的自信,为什么兰斯还是这么肯定先知的身体出了状况?

“我也不知道啊……”兰斯十分惆怅地搓了搓脸,“虽说从各个方面来看,楚门没有问题。可我就是能感觉到违和来。你们可能觉得他说话什么的都挺正常对吧?可我就是觉得他有点像……那个……交代后事?”

“会不会是你最近压力太大了。”菲菲揉着兰斯的太阳穴,“我看你最近总是睡不好觉,是因为担心战事吧……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担忧。”

兰斯仰头叹了口气:“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我目前还是觉得……有种违和感,我觉得楚门像是在为离开做准备。”

菲菲把兰斯的头掰了过来,放到自己腿上:“先知为什么要离开?你想得太多了。”

“我也说了我不确定,只是怀疑嘛……”兰斯觉得有些难为情,直起身披上外套,“我们回监狱吧,我也不知道那边没了我能不能行。”

菲菲乖巧地熄灭火堆,跟上兰斯。

夜色里,两人骑着马向城外的监狱飞速奔去。他们不需要任何护卫,因为他们自己就是最强的护卫。

半路上,兰斯又开始唉声叹气,菲菲一听就知道兰斯又在想那件事。

“你看,他跟我说以后我要承担起责任,对克里特和塔伦斯说他们是斯卡伊的未来。这其实很正常,但楚门从未说过自己将来会怎样怎样。”

果不其然,兰斯没憋两步就又开始不吐不快:“而且最主要的还是楚门变着急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他做什么事都火急火燎,这才半年我们就把罗曼帝国解放了,很多城市和平民需要思想改造,现在公正教会的人手已经有点紧张了。”

“这样明明会导致内部人心不稳,很多人都没有真正领会到公正教会的思想内核……”兰斯试图组织语言,最后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我是说,快速推进对我们其实是利害参半的。我们如果稳扎稳打地推进,无论是胜算还是内部团结性都是稳稳的,但他这么着急,很难让人不多想。”

“先知这么做一定要他的深意吧。”菲菲歪了歪头,也有些被兰斯说动了,但心里还是对楚门的信任占了上风,“以前先知也会做一些在当时看来没有必要的事啊,像开办各种工厂,派人建立魔法师学院,把冥想纳入小学课程里……后来不都印证了它们的作用吗?”

菲菲一下子说到了点子上,就连兰斯也有些犹豫:“啊这……话虽如此,但……”

但兰斯很快就发现了盲点:“对啊!万一他就像我说的那样,那这不就是在给未来做准备吗?他提前铺垫好,培养好青年军官,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后继有人吗?”

这下子,连菲菲都找不出理由反驳兰斯的逻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