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就在此时，莉莉丝从门外走进来，端着一壶茶，和两盘点心，故意在楚门和罗曼七世面洽各放了一盘。
“是你？！”罗曼七世一眼就认出了莉莉丝的身份，“你居然在这？”
“好久不见呐，皇帝陛下。”莉莉丝微笑着坐到楚门身边，“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乔玛丽亚皇家歌剧院。那时候我们恐怕谁都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副样子。”
罗曼七世的视线在楚门与莉莉丝之间徘徊了几圈，眼中的怀疑加重了：“你现在在给他做事？还是一直以来都是？”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莉莉丝微笑着，“莫非成为灵魂体之后，因为感受不到人类的种种感官，只能靠八卦来获取满足了吗？”
见到莉莉丝这犹如神来之笔的配合，楚门眼前一亮。
“想成为圣灵，成为永世皇帝。结果却没想到，成为圣灵之后却失去了许多人类的乐趣。”楚门摇头晃脑地叹道，“没有味觉，没有嗅觉，无法体会欢愉，无法感受温暖。圣灵确实是一种非常实用的存在形态，但仅限于种族存亡的危急时刻，用于抛弃肉体苟活而已。”
“你当了这么久的灵魂体，难道还没发现教团只是在忽悠你吗。”楚门的眼神中浮现出些许怜悯，“你成为了他们的试验品，轻而易举地把一个老谋深算的政客送进了坟墓，换上了一个打仗很猛但政治嗅觉并不敏锐的皇帝。”
“这样，他们就能在暗处为所欲为。而你，在最初的几年神智混沌中一无所知。”
“真理密修会——就是杀你全家的那个组织，从属于女神教团。你有没有想过，你活着的时候，他们没动罗曼帝国。你一死，他们就杀你全家——你可以深入地想一想，他们杀你全家的目的是什么？”
罗曼七世的脸色更加阴沉，楚门的每一句话都敲在他的心坎上。而最大的问题是，他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来，你也知道了。”罗曼七世的眼神愈发犀利起来，仿佛此刻的他依旧是那个手握百万雄兵的帝王，“没错，他们确实拿走了一个东西。但很可惜，我这里还有一样他们想要的东西在，而加利亚并不知道那个东西在哪。”
当初他以为教团提供大量奴隶作为代价，把白枫领变成了灵魂养殖场，换取了圣灵化手术的资格。
只要他成为圣灵，并且有稳定的灵魂供应，他就能不老不死，成为永世的皇帝。而代价，只是几年的神智混沌与几年的休养，随后罗曼帝国就能获得一个永生不死且力量随年递增的守护者。
一个圣灵想要变强到拥有实体，只有两种选择。一种便是吞吃大量灵魂，并在漫长的岁月中消化这些力量；第二种便是在圣马林接受众生祈祷的洗礼，彻底化作教团的守护圣灵。
为了成为永世皇帝，罗曼七世自然不会选择第二种。当初罗曼七世与女神教团有约定，教团会派人保证圣灵化的罗曼七世定期进食灵魂。但罗曼七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混沌期持续得如此之长，并且休养起来也格外缓慢，原因居然出在了他的儿子身上。
加利亚在表面的顺从之下，埋藏着狼子野心。
当年，加利亚从外面带了一个平民女子回到乔玛丽亚，并直言要娶她为妻，这让早就为加利亚定好了婚事的罗曼七世大为火光。但在考虑到诸多因素后，罗曼七世便以让加利亚在自己进行圣灵化手术期间进行保护为条件，答应了加利亚的要求。
为此，他为加利亚暗中铺路，表面上让他远离了权力中心，实际上却在暗地里默许了加利亚的政治行动。最终加利亚的表现也不负罗曼七世的期望，他的表现得到了大多数贵族的认同，成功继承了皇位。
事情进行到这里，本都是一番顺利的。但加利亚深知，一旦罗曼七世清醒过来，自己就必须从皇位上退下。
因此，在罗曼七世神智混沌期间，加利亚提供的灵魂品质极差，并且个个都怀有大量的复杂执念，致使罗曼七世的混沌期延长。
若非罗曼七世故意把那个秘密藏起来，迫使加利亚为了获取这个秘密不得不保证罗曼七世活着，恐怕加利亚根本不会给他供应任何灵魂，任由罗曼七世自生自灭。
在这期间，加利亚北拒查古曼帝国，南定神许之城，得到了贵族的一致拥戴。他飞速地建立起了自己的权威，利用神许之城的威胁，将诸多贵族的利益捆绑到一起。
最重要的，是加利亚封锁了罗曼七世圣灵化的消息，对外则宣称事关重大故而保密。这样，即便罗曼七世结束了神智混沌期，宫廷也以加利亚为尊，轮不到罗曼七世插手。
到时候，只要加利亚逼问出罗曼七世隐藏起来的兽面武士的秘密，就可以彻底甩掉罗曼七世，消灭掉罗曼七世的灵魂，真正地继承这个国家。
长期进食含有大量执念杂质的灵魂，使得神智清醒后的罗曼七世极为虚弱。即便处于休养期，也依旧虚弱无比，远达不到当初的预期水平。
外敌当前，却率先着手对付政见不合的自己人。这一套操作在外人看来无疑是可笑的，但在局中者眼里，却是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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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场上出现了奇怪的现象：罗曼七世以为楚门知道【皇权】而不知道兽面武士的秘密，楚门知道兽面武士的秘密却不知道【皇权】出自罗曼帝国皇族——但他能让罗曼七世以为他知道。
“实话实说吧，这次教团入城，名义上是带贵族逃跑，实际上是为了抓到你。”楚门深深地看了罗曼七世一眼，“你知道的，教团想要兽面武士的制作方法，想要他们想象中的那个皇家药剂师协会的位置。”
其实楚门早就发现了一件怪事：自从罗曼七世死去后，他就再也没听到过兽面武士的消息。按理说，作为皇家的暗杀部队与谍报部队，兽面武士更应该活跃在主战场上。可随着战争的进展，兽面武士的数量却越来越少，似乎被藏了起来。
兽面武士的战斗力惊绝，在四年前的战争初期，兽面武士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若非罗曼帝国因为内部因素中止了与南方三领的战争，并且由于轻视没有往南方派出主力部队，而是把主力部队集中在北部边境，恐怕南方三领很有可能在那一波战争中元气大伤，都现在都回复不了，更别提更进一步。
如果兽面武士是训练出来的，培养周期长无可厚非——可它很明显是人体改造制造出来的，而且技术很有可能来自古魔导时代，很有可能是一项速成技术。
那为什么罗曼帝国没有加速生产兽面武士？
要么是太贵了，要么就是罗曼帝国已经无法生产兽面武士。结合斯马克给出的情报与罗曼七世的反应，楚门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制造兽面武士的方法就是罗曼七世藏起来的底牌。
罗曼七世原本是想以此要挟加利亚，却没想到等他清醒过来，自己全家都先他一步上了天国。
“皇家药剂师协会？”罗曼七世嗤笑一声，“只要我不说，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你也一样。”
“所以我们来谈一个公平的交易，如何？”楚门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狐狸般的笑容，“也就在这两天，你城里的贵族就要卷着你的财产逃跑了。我可以拦住这些在危难时刻弃国家于不顾的乱臣贼子，而你，告诉我你制造兽面武士的地方，如何？”
罗曼七世反问：“我为什么要答应？”
“罗曼帝国啊。”楚门幽幽叹道，“一个繁荣了三百年的国家，最后葬送在了加利亚的手里，原因就是先皇因为糊涂而没把皇室一脉相传的秘密传给自己的儿子……这个国家分崩离析，贵族貌合神离。在国家最后的这段时间里，一个个的都在想怎么把国家的尸体卖个好价钱，把自己的宝库喂得饱饱的。”
“你还不明白吗？真正伤害了罗曼帝国的不是我，而是教团和你手下的那些贵族们。”
“教团在暗处削弱了帝国的力量，暗杀了罗曼皇室全族，还夺走了罗曼家族的立国之本；你的臣子趁乱放火，哪怕在你们死后也照样抢走了你们最后一块遮羞布。”
“而我们呢？即将消灭这些贵族和神职者。至少就目前来看，我们才是真正的朋友，因为我们有一样的敌人。”
楚门的眼神意味深长，漆黑的瞳孔内仿佛隐藏着世上最深的黑暗，几乎要把罗曼七世的意识都吸进去。
“罗曼大帝，你的仇人太多了，根本消灭不完。而且你已经死了，是一个虚弱的灵魂体，饱含杂质，却身怀价值巨大的秘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过去有强大的帝国保护，可你现在呢？只是一个孤魂野鬼。离开了我，你将被教团追捕。抓到你之后，你将饱受折磨，直到你吐出你的秘密。”
“不要怀疑教团没有这样的力量，因为是他们制造了如今的你，自然也有办法让你受尽折磨和屈辱。”
“一位帝王，尤其是遭到了盟友的欺骗、亲人的背叛和臣子的落井下石的时候，应该让他们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楚门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语气也越来越具有火扇动性。
他把国家的荣誉，皇族的尊严与皇帝的权威搅和在一起，做成了一碗香喷喷的诱饵。
最后撒上致命的毒药。
“可你没有办法，因为你弱到我现在就可以捏死你。如果你拒绝我，我自然也不会让任何人得到你的秘密。”
“但你还有一个选择，你可以用你掌握的一部分秘密交换，换几个仇人下地狱陪着你。”
“而且，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告诉我，你们制造兽面武士的全部信息，我就在这里拦住即将撤退的教团和贵族，让他们全都为你陪葬。”
“一位帝王最后的尊严，我愿意为此买单。”
第四百六十一章 半夜出城
自罗曼七世出生以来，各种丰富的资源都在向他倾斜，哪怕是在争夺皇位的时候，他的手里也从不缺手牌。
可现在，他只有一件东西可以当做筹码，而这个筹码的重要性，并不一定被楚门看在眼里。罗曼七世的脸色终于阴晴不定下来，他从未有过毫无手牌可打的情况，这导致他在面对楚门时，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
楚门注视着罗曼七世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快点做决定吧，我更喜欢直来直去，而不是七扭八拐的政治手段。”
“不喜欢用政治手段？”罗曼七世冷笑一声，“你把你的所作所为叫做不喜欢用政治手段？”
楚门表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心里却怀疑开了。
罗曼七世对自己的印象很可能来自于自己不在的这六年，这六年里莉莉丝用过什么政治手段，他可就不知道了……
据莉莉丝的描述，她曾拉拢起一大堆没有封地的新贵族，在帝国议事会上向皇帝施压，要求新贵族应享有与旧贵族相同的待遇——言外之意就是要地。
但帝国的土地早已分封完，要地只能从旧贵族身上割肉。围绕着这个利益点，莉莉丝在还没被打成魔王的时候拉拢了不少贵族的支持，其中还包含数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不过很可惜，在莉莉丝被教团宣布为魔王后，这个同盟顷刻间崩散。那些曾环绕在“先知”身旁的贵族，统统成为了敌人。
虽然莉莉丝从一开始就是打着分裂敌人内部的目的去的，那些贵族即便失去了也不心疼。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群没了，总归让莉莉丝有些肉疼。
细细想来，莉莉丝不止在帝国做过这种事，她还试图在教团內部也发起分裂，甚至成功拉拢了一大批“先知的追随者”。这些追随者们成为了如今公正教会的中流砥柱，向下面的牧师传授神术和公正教会重释过的经典。
……
“对啊。”回忆完莉莉丝的所作所为，楚门硬着脸皮承认了，“我所做的那些，在我眼中确实算不上政治手段。”
老婆做事老公当，他选的，他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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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尔西和斯马克的脸色并不好，他们在被楚门放走后，就立刻离开了皇宫。虽然他们没能捕捉到罗曼七世的圣灵，甚至还丢了捕捉圣灵的器具，但一考虑到他们是碰到了那个神出鬼没的魔王，任务失败自然也就情有可原了起来。
但他们必须得拿出点成果，不然那二百天马空击团骑士的损失他们没法承担。
当天凌晨，切尔西和斯马克奔波于各大贵族的宅邸之间，甚至还遭到了宅邸守卫的拒见——理由是老爷已经睡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斯马克险些就跳起来指着那些守卫的鼻子骂了，但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还是沉住了气，直接告诉守卫他们今早就要出发，如果有跟不上队伍的贵族，就直接丢在城里自生自灭。
这句话的分量可不小，切尔西和斯马克的严肃也不像作假。为此，这些守卫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叫醒自家老爷，告诉他们教团的人今夜凌晨就要动身。
其中有相信的，有不信的，但大多都拿自己家的仆从发了火，随后乖乖收拾细软，坐着马车赶到乔玛利亚大教堂。
“斯马克主教，我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威廉公爵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办事正办到一半被人打断，其过程之狼狈让他觉得斯马克几乎是故意在折腾他。
原本他们已经定好了隔天出发，可现在教团的人却把他们大半夜叫出来，显然是计划出了什么预料之外的变故。
此刻，这间不大的房间里群聚着罗曼帝国最为顶尖的权力者。三位大公与十二位侯爵并不仅仅代表他们十五个人，而是代表十五个根植在这片大地数百年的庞大家族。
他们手里的私军加起来过万，操纵的产业集中在一处可以填满乔玛利亚；他们的宝库加起来甚至比罗曼帝国国家宝库还要丰沃，甚至有不少手里还有皇室的欠条。
可现在，他们愁云满面，严肃到如木雕半点 脸上满带着怀疑和不满，但在这表象之下，还隐藏着深深的恐惧与心虚。
能让斯马克和切尔西两个主教如此大张旗鼓地临时更改计划，必定是发生了迫使他们不得不立刻逃跑的重大紧急事态。
虽然贵族人多势众，但斯马克与切尔西才是此时房间内最大的权威。因为他们手上有教团的军队，只要一声令下，军队里的牧师也会跟着两位主教离开乔玛利亚。
斯马克的脸色比这些贵族还不好：“各位，此时你们应该诚惶诚恐地感谢我，而不是在这里摆着一张臭脸！”
他可是刚刚从魔王手底下死里逃生！为了活命，他卑躬屈膝战战兢兢，才给这群蠢材争取到活命的机会！而现在，这群舒服日子过惯了的酒囊饭袋居然还敢给自己摆脸色？
斯马克猛地一捶扶手，不怒而威，强大的压迫感顿时笼罩了整个房间：“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就在你们呼呼大睡的时候，魔王已经亲自来到了乔玛利亚！我们二人与他周旋许久，才侥幸逃脱。魔王放出话来，不到七日，乔玛利亚必破！”
“魔王的探子已经在城里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击！我们完全可以抛下你们自己逃命，可我们念在旧情，念在你们年年都给教团捐赠救赎金，才通知你们立刻动身，你们居然还不领情？”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魔王进城了？还跟两名主教交了手？这么大的事，他们养的魔法师怎么连一点情况都没发现？他们都是吃猪食长大的吗？
威廉公爵捋着络腮胡，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心情的起伏：“你们与魔王交手，还能活着回来，不愧是斯马克大人和切尔西大人。”
表面上是在恭维，实际上却表示了自己对这段话的怀疑，却又让人挑不出把柄。
“魔王根本就不在乎我们。”切尔西听出了威廉公爵的言外之意，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的目标似乎只是乔玛利亚，甚至还主动方放我们走了。”
古尔盾侯爵委婉地问出了大家都想了解却说不出口的问题：“请恕在下多言，只是在下想了解一下，两位主教大人是在什么地方遇到了魔王？我府上的魔法师整夜都没有警报……我并没有怀疑两位大人的意思，只是这个消息实在骇人听闻，我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知道了细节又能怎么样？”切尔西冷笑着，眼神渐渐不善，“你打算给魔王定个罪？”
古尔盾侯爵的脸色一变，易路格侯爵连忙打圆场：“我们并非有不敬之意，只是两位主教大人舟车劳顿，大半夜的依旧在为我们忙碌，又忧心忧国，情绪自然很容易激动。”
明面上是在说漂亮话，实际上却是在怀疑这两个人睡蒙了把噩梦当成真事。
此刻，斯马克却忽然大度了起来：“你们怀疑我们做梦，无所谓。反正我们现在就要离开乔玛利亚，你们可以继续留在城里，教团不会再派第二支队伍来接应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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