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没精打采的贵族们黑着脸坐在马车上，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这些贵族中的男丁大多接受过皇室的晋升仪式，近战职阶者的数量不少。可当他们投降以后，却没有哪怕一个人提起过暴动和逃跑的事。
暴动是要死人的，逃跑也是。虽说如果他们同时暴动很有可能会有一部分人逃离，可谁都不想当在暴动中死去的人。
这些已经习惯了让别人代替他们去牺牲的贵族很难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飘渺的可能性，更不愿意亲自动手去干这种脏活累活。
这就导致了克里特管理起这些人来分外顺手，甚至都不用多做什么额外的防护措施，只需要控制他们的饮食，外加几个手持枪械轮班看守的士兵就可以把他们管住。
“确定是教团的军队？”军队行进中，玛格丽特询问身旁的克里特，“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的主力快要打到乔玛利亚的时候才来……”
克里特低声说道：“两种可能，一种是之前逃走的那些人通风报信引来了女神教团的军队，另一种是女神教团的目标不是我们，而是圣马林……”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他们都必然经过落鹰山口。我们的人手不足，必须先撤退。”
玛格丽特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尤里他们只有三个人，会不会太冒险了？”
尤里是克里特带来的队伍中最优秀的侦察兵，他带领他的侦察小队停留在落鹰山口附近，没有跟随大部队一起离开。
一来，他们要看看敌人的目标究竟是乔玛利亚还是落鹰山口。二来，他们也要弄清楚敌人的数量、行军路线和兵种。
如果能探清这些情报，将会对人民公正军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提供极大的便利。可唯一的问题，就是尤里的侦察兵小队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而且尤里经验老道，是我们之中最优秀的侦察兵，相信他。”克里特一丝不苟地回答着，手却攥紧了缰绳。
落鹰山口也就那么大点地方，如果敌人是正规军，从那中狭隘地形经过时一定会先派人侦察。
到时候，如果尤里真的和对方碰上了，大概率没有逃脱的可能性。尽管克里特其实给尤里安排了一支接应队伍，可他还是不太放心。
“走吧。”克里特面沉如水，“我们要迅速赶到东部战场，把这些累赘交付完，回来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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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正在从圣马林赶往乔玛利亚的女神教团部队中，两名高阶神职者正坐在马车里喝茶。
“那些贵族的私军呢？”一名神职者低声笑着，“罗曼帝国的主力军团没了，可贵族还有私军呢。他们的私军，不比帝国军团强多了？”
“谁舍得拿自己的私军给国家卖命啊。”另一个神职者也笑道，脸上完全看不出对于胶着的前线战事的担忧，“死了的是自己的财产，保护的是国家，谁这么下贱啊。”
“就是。”最先开口的神职者应了一声，“国家用得着私兵去保护？私兵保护的是国家？谁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有脑子的人都不带这么干的。再说了，罗曼皇族都没了，他们给谁效忠，给那些贱民吗？”
另一个神职者哈哈一笑，举起了茶杯：“下贱。”
刚刚说话的神职者声音忽然压低：“斯马克，那这次我们去乔玛利亚接那些大贵族，他们的私军怎么办？”
被称作斯马克的神职者毫不在意：“愿意跟我们走的，就跟我们走；不愿意的，就留下呗。切尔西，你问这个干什么？”
“乔玛利亚那些大贵族的私军数量估计不少。”切尔西摇了摇头，“如果都带走，我们的行军速度肯定会被拖累。”
“不必在意。”斯马克摆摆手，“你可能不知道，这事儿我有点内幕消息。”
切尔西的表情渐渐凝固了，他皱着眉头，犹豫了半天，没有说话。
“放心，都是自家兄弟，我不会坑你的。”斯马克压低声音，“这事儿传的范围很小，但上头那些大人物都知道，而且我们早晚都得知道——只不过我们离开得早，所以没来得及听到消息而已。”
听闻此言，切尔西连忙给斯马克添上一盏茶：“此话怎讲？”
“教皇大人接到了女神的神谕，女神发现了教团内部的不信者，也发现了斯卡伊大陆上胆敢违抗她意志的叛孽。这次魔王之灾中，女神要清洗掉那些不信仰女神的异端，让斯卡伊重归女神的信仰。”
切尔西眉毛一挑，几乎不敢听下去了。
斯马克皱起眉头，他没想到切尔西这么怂：“你怕什么？这消息很快就要公布了。凡是紧紧跟随女神教团步伐的，才是女神的信者。而那些跟着假先知的渎神者，都逃不过女神的清算。”
“女神要在审判日将那些异端全部毁灭，重新宣告教团作为女神代言人的地位。这可是女神的神谕，是必定会发生的预言。”
“所以你看，咱们下边这些人成天沉不住气，咱们高层的大人物一个个的稳坐钓鱼台。”
“他们就等着那个假先知把人群中的那些异端全都挑出来呢，这样最终审判日到来的时候，只有紧跟教团脚步的才能得救。别看现在那个假先知闹得凶，最后他们的渎神罪一个都逃不了。”
切尔西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说呢么，我也好奇那个假先知打得这么凶，咱们那么多军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个假先知也是蠢，光靠那些贱民有什么用？”斯马克嗤笑一声，“他对这个世界的真相根本一无所知，女神才是至高无上的主宰，在女神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所以只有侍奉女神才能得救，他们居然还敢擅自释经，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教团真正的杀手锏根本就没露出来过，他们该不会以为我们糊弄帝国的那些圣骑士军团和天马空击团就是教团全部的身家了吧？”
“要我说，其实我们不应该一直在圣马林等着。我们直接把那个假先知和那些乱民给平了，也许女神更高兴……”
“咳咳！”切尔西瞪了斯马克一眼，咳嗽了两声。
可斯马克显然没有领会切尔西的意思，继续在那自说自话：“我们有神代传承下来的技术，就算整个斯卡伊大陆围攻圣马林，最后获胜的也肯定是我们。他们眼中难得一遇的天才，在教团都可以批量制造……要我说，我们还不如在乔玛利亚那把假先知的军队杀上一通再回去，反正我们也带了……”
“咳咳！别忘了，这一趟咱们去乔玛利亚，要做的事不止是接那些大贵族，咱们还得把皇家药剂师协会的人都带走。”见斯马克有些得意忘形，切尔西不得不警告斯马克，“兽面武士是别想了，但我们可以带走制造他们的技术。”
斯马克对切尔西的谨慎不以为然，就在他打算继续说的时候，轻佻的表情忽然恢复了庄重严肃，静静地喝茶。
不多时，马车外传来了叩击门扉的声音：“斯马克大人，切尔西大人，前方的斥候部队发现落鹰山口有军队驻扎的痕迹。痕迹很新，可能是刚离开不久的。”
斯马克若有所思地转着杯盏，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那些逃到圣马林的小贵族，是不是说过他们在落鹰山口遭到了假先知军队的袭击？”
“确实是这么说过。”切尔西点了点头，眼中闪现出些许警觉，“我不建议你节外生枝，我们毕竟有任务在身。”
“可那支军队对我们也是个威胁。”斯马克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斥候没发现他们，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离开了。他们也有可能潜伏在暗处，等着我们进入山口后发动伏击。”
切尔西斜了马斯克一眼：“那你想怎么办？”
斯马克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他认为很稳妥的方案：“让天马空击团从高空侦察一下，追踪那支部队的动向。如果数量不多，就杀了以绝后患。这里毕竟是圣马林和乔玛利亚连接的通道，如果我们接到那些脑满肠肥的贵族后，在回程上遭到埋伏，反而更糟。”
切尔西思索片刻，认可了斯马克的想法：“那就这么办——都朗门！”
马车的窗口处传来了两声叩击，随后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从窗帘后传来：“切尔西大人，有何吩咐。”
“让天马空击团第一、第二大队从高空侦察落鹰山口，寻找那支消失的敌军的踪迹，追上他们。如果他们数量不多，杀光他们。”
“敬承您的命令，切尔西大人。”
……
都朗门的速度稍微放缓，离开了被重重保护的马车队，来到了队伍的后方。
在这里，数百辆马车拖着巨大的马车。灰扑扑的力马们拉着沉重的马车，而它们身后的马车上，却趴着一群洁白的天马在休息。
它们有着雪白的皮毛，皮毛之下隐藏着淡淡的金色纹路；两双白色的羽翼紧紧地贴在侧腹，头顶上还有一只淡金色的独角。
天马是一种群居性中阶魔兽，性格温顺，已经被教团驯化了数百年。除了圣马林外的天马牧场，斯卡伊大陆上已经没有天马族群的踪迹。
这些珍贵的天马嘴边堆着新鲜的水果，它们却连瞧都懒得瞧一眼。马仆与天马同坐一辆马车，随时准备给天马刷毛，挑粪，喂食。
都朗门深吸一口气，食指呈环形抵在嘴前。一道尖锐的口哨声响起，所有的天马都警惕地抬起头，睁开眼。
等它们听清楚了口哨声的节拍后，五分之三的天马又懒洋洋地趴着，仅有部分天马站了起来。
这一站，立刻显出了它们与普通马的不同——就算只看身高，它们每一匹也都有两米五，流线型的肌肉线条中隐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这些天马的马仆立刻忙活了起来，用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为这些天马披穿轻甲。
与此同时，骑士队伍中的两支忽然离开了他们的编制，径直奔向队伍之外。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马仆已经为天马们披挂好了轻甲。天马们甩甩响鼻，张开翼展足有六米的巨大翅膀，轻轻扇动，天赋魔法便卷起气流将它们托起。
此时那两支离开队伍的骑兵已经各自拉开间距就位，胯下的战马爆发出最高速度向前冲锋。
站起的天马如飞过众人头顶的鸟群，洒下一片片影子，跟上了正在冲锋的骑兵，一个接一个地低空飞在它们各自的骑手身旁。
天马骑士们摘下马鞍上的短矛袋，背起他们的弓箭袋，纵身一跃，便在两匹高速疾驰的马之间换了位。
天马振翅，冲向天空，以远超寻常骑兵冲锋的速度向着落鹰山口飞去。
第四百五十二章 谁还没有个援兵咋的？
一支侦察兵潜伏在落鹰山口，他们的脸上涂着油彩，身上穿着披满了杂草的迷彩服，如石头般趴伏在草窝里。
一支单筒望远镜从草窝里探出一个小头，宛如一只偷偷摸摸的眼睛。草窝里的尤里观察着远处腾空而起的天马部队，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注意到敌人的动向了。
此时敌人的斥候仍然在山上，尤里带领的侦察小队不敢出声。可那起飞的天马明显是天马空击团，如果对方是去追击克里特他们的，这个情报就必须立刻传递过去。
虽然他们并没有正面与天马空击团战斗过，可它的赫赫威名整个斯卡伊大陆人尽皆知。尤其在军队里学习过高空载具与高机动性结合起来的战场威力后，尤里更是对天马空击团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无法用语言交流，尤里只能用记录情报的纸笔飞速写下天马空击团的字样，示意给其他两名侦察兵。
在看清楚纸上的字后，两名侦察兵也分外紧张。虽然现在人民公正军还没有空中单位，可公正教会曾重点给他们讲了空中部队的战略性意义与强大威力，更是着重强调了高空部队的侦察优势。
三人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被眼尖的天马看见。
可天马并没有在落鹰山口停留，而是直接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向落鹰山口后飞去。
尤里心中一紧，大致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他们显然是追着克里特去的。
克里特他们虽然也有畜力车，可速度比起天马就跟蜗牛一样。更何况克里特还带着大量的俘虏，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尤里非常清楚，他们的部队没有对空手段，又跑不过天马空击团。想要活命，要么躲藏起来，要么就抛弃辎重轻装上路的同时向东部战场主战区求援，力求尽快进入己方的制空领域。
“给克里特发送警报！”确认过四周无人后，尤里低声下令，“告诉他天马空击团追过去了，同时报告东部战场，必须派人去接应克里特！”
携带通讯装置的侦察兵立刻拨弄起魔导装置的旋钮，迅速锁定了克里特的频道。
他发送的信息很简短，并没有详细说明情况，只说明了三个关键信息：“天马空击团，二百左右，往你们方向去了。”
……
克里特听到尤里传回来的情报后，脸色愈发严肃。
天马空击团，其实整个人民公正军到目前为止还没跟他们交过手。虽然现在人民公正军在各个战场接连取胜，士气与信心正旺，但这并不能抹平硬实力的差距。
面对在斯卡伊大陆凶名已久的天马空击团，他们还是得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向东部战场汇报我们现在的位置，请求支援。”克里特当机立断，从腰间的小筒里拿出地图，“我们现在在东22区，两个小时之内就能赶到东23区。但东部战场距离我们还是太远了，而且我们行进路线的南方还有乔玛利亚，保不准会遇到拦截的敌军。”
抛掉辎重，轻装赶路？不行，即便放弃大炮和弹药，他们也跑不过据说可半日行千里的天马空击团。现在他能做的，要么就是延缓自己被追上的时间，要么就是找一处适合防御的地方撑住，直到东部战场的支援赶到。
细细思索一番后，克里特有了决断：“全速前进，赶往23区的百果谷。”
百果谷位于乔玛利亚的北部，此处两山夹谷，谷内小径曲折，植被繁茂，是贵族们往场春日游玩的好去处。
克里特知道自己肯定来不及赶到25区东部战场的控制区，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天马空击团追上他们之前找到一处适合防御的位置。
而百果谷地势低，阻碍视线的障碍物极多。而且由于两山夹谷，天马空击团若是想对他们发起进攻，就必须从高空降到较低的位置。再加上谷内狭窄，能够大大限制天马空击团的机动性，这样一来，天马空击团的空中优势就会被抵消一部分。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克里特低声询问玛格丽特：“玛格丽特，你还记得天马空击团都有什么攻击手段吗？”
“配合火油的火箭，攻击神术，天马本身的风属性魔法。”玛格丽特的回答很快，这都是公正教会内部流通的情报，有不少来自将近二十年前米歇尔公国保卫战的老兵，“同时也会低空械斗，天马本身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克里特细细思索了一番，忽然觉得刚刚的那个决策不是很好——虽然这样一来似乎能限制天马的制空优势与机动性，但蜷缩在谷中，万一天马空击团直接放火烧山，他们就退无可退。
克里特再次端详起地图，试图找到一处更适合防御的地方。可乔玛利亚地势平坦，百果谷就是它附近最复杂的地形了。如果百果谷都无法藏身，他们就只能在平原上像靶子一样被天马空击团乱杀。
此时，情报传递速度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若非克里特早早得到了天马空击团出动的情报，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半路停下布置防御阵地，大概率会在平原被天马空击团追上，遭受重创甚至团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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