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战争正在乔玛利亚中上演，可血腥程度却分毫不弱于前线。那些有着皇室血统的孩子被无数人盯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到暗杀，却对此一无所知。
为了保护这些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皇室血统的孩子，更多的超凡者死在了这场明争暗斗里。而前线所要求的粮草、木材与铁锭，却迟迟没有送来。托洛马看不到任何获胜的可能性，哪怕他把奇迹算计进去，也依旧找不到通往胜利的那条路。
作为罗曼帝国粮仓的堪吉斯领已经被攻破了，而乔玛利亚贵族们的宝库里没有一粒粮食，全都是价值连城的珠宝和艺术品。
这些东西送到前线，难道石头和宝石能吃吗？
索罗德的视线越过托洛马，望向空荡荡的军营：“托洛马，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嘲讽你，但你的处境显然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在数个月的战争里，打主力的基本都是罗曼帝国的军队，而他们的伤亡也是最惨重的。现在教团和查古曼帝国的军队已经撤退，留下驻守前线的士兵数量更是不足最开始的三分之一。
恍惚间，索罗德开始明白先知的恐怖之处。他的每一道指示似乎都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最后却总是能收获预料之外的奇效。
最初是土地改革法的推行，索罗德原本担心这条法令会降低政府的税收。可谁曾想，一年之后，他们的税收总额甚至比去年还要高上一截。
后来是大规模工厂的建立，无数人担心这些工厂产出的产品无处销售。可让人意外的是，这些工业产品以极快的速度在南方三领蔓延开，金钱在社会中不断地流动。到最后，似乎谁的钱也没有变多，但每个人的吃穿用度都上了一个档次。
再接着是兵工厂的体制改革，按照索罗德的预估，大炮与炽热射线枪根本比不上魔法师的灵活多变的战术意义与富有威慑力的战略意义。可到头来，魔法师被超远射程的大炮打得连头都不敢冒，中土军队更是全天候派人警戒，随时准备撑起魔法护盾。
而这次，先知让他等一天再来劝降。也就是这一天之差，原本人数众多，战斗力彪悍的中土联军分崩离析，只剩下实力大打折扣的罗曼帝国军团苦苦支撑。
先知的每一个决定，都指向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托洛马，你有见过我们南方的工厂吗？”索罗德忽然问道。
托洛马停顿片刻：“未曾。”
“那你一定不知道钢铁轰鸣的声响有多么震撼人心。”索罗德抬起头眺望天际，耳畔仿佛还回荡着钢铁的轰鸣，“跟在先知身边，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错的。无论是社会制度，还是我们对于力量的使用，都是错的。”
被普通人轻易操控的钢铁巨兽不知疲倦地日夜劳作，那一声一声仿佛大地心跳般的撞击声让他的骨骼都在颤抖中发出摩擦声。
而且目前人民公正军所使用的最多也就是实验型号的军械，他们还有停留在设计概念中的巨型可移动式要塞——在卢修斯来到白枫城视察的时候，和魔法师学院的魔法师教授们提起的构思。
一座浮在天空的巨大浮空岛，上面装载着数不尽的大炮与炼金法阵。
这个设想得到了所有男性魔法师的一致憧憬，并且自发地在闲暇时间开始研究这个项目的可行性。
至少现在他们已经能够让大炮飞在天上齐射了——只不过还有些技术问题与成本问题需要解决。
托洛马并不能理解索罗德的话，但他听得出索罗德并不是在针对或是嘲讽他，而是在由衷地感慨。
托洛马忍不住问道：“索罗德，你在南方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潜藏在普通人身体中的力量，看到了女神教义所描述的美好世界。”索罗德叹了一口气，“接受这件事是非常困难的，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了一个事实。这个世界如果没有皇帝，也许真的会更好。”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托洛马的声音忽然拔高，低沉的嗓音犹如战鼓。他怒目圆瞪，仿佛听到了最能激起他愤怒的话语。
“你！索罗德！罗曼皇室最后的血裔，你在说什么！”
托洛马噌地拔出腰间的佩剑，遥遥指向索罗德，破口大骂：“你这是在背叛你的先祖，背叛罗曼家族的荣耀！你究竟明不明白我到底在为什么而战！”
索罗德身后的诸人并没有动弹，而是静静地看着托洛马须发怒张。
“帝国摇摇欲坠，内忧外患，危急存亡！而你！不但投靠了敌人，还在这里大放厥词，污蔑自己的血脉？！”
“每一名罗曼帝国的军人都在为罗曼皇族尽忠，是荣耀与忠诚让我们在这里相遇！”
“你可知这些死守前线依旧不退的战士们究竟在为什么而浴血奋战，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战死沙场！你对得起他们的牺牲吗？你对得起整个罗曼帝国吗！”
“索罗德，你是罗曼皇室最后的血脉，你身上流淌着帝王的血！你是全罗曼帝国所效忠的对象！在这个时候，你不但不回来拯救你的人民，反而代表着敌人来劝降？！”
索罗德淡淡地看着托洛马，忽然之间觉得对方是如此的陌生。
不，也许变陌生的是他自己。早在罗曼帝国宣布自己不再属于罗曼家族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与过去的自己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托洛马，先知教会了我一条很重要的知识。”
索罗德轻声说道。
“人民不需要别人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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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怎么还没打起来？”
后方人民公正军的军营里，楚门正在纳闷。
他几百万吨的火力支援都准备好了，怎么前边不打了？
“会不会是索罗德没有把招降书扔到对方脸上？”莉莉丝猜测着。
楚门思索片刻：“也有可能是对方诚惶诚恐地接下了——我就说让艾莉薇莎和伍迪去的话压迫感太强了，让他俩偷偷跟着多好。”
莉莉丝歪了歪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性，其实这几天的拖延战术效果比你想象的还要好，教团和查古曼帝国的人撤退了？”
“那他们也太蠢了点吧……都是当一军统帅的人了，还能这么蠢吗？”楚门有些不确定，在犹豫中摇摆，“他们留下来跟我们硬碰硬也许还能多撑一段时间，如果撤退了，四面战场都会被我们打爆，他们这都看不出来？”
“但我看他们也不聪明啊……”莉莉丝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你要明白一件事，在以血统论贵贱的社会，人情的分量往往比真理更重。你不是说打更人都快打到查古曼帝国的首都了吗？查古曼帝国的军队回去守家也很正常啊。”
“那教团又是为什么撤了？”
“最终勇者都被砍了，他们还有谁能打？”莉莉丝摇头晃脑，“再说了，坎德尼斯都打到圣马林边境了，女神教团要是再不管管，坎德尼斯能打到圣马林城下去。”
“不至于吧。”楚门倒吸一口凉气，“圣马林好歹也是家底丰厚，坎德尼斯凭什么打到人家城下？”
“你不看看西部战场的军备消耗情况吗。”莉莉丝叹了口气，“坎德尼斯从雷霆部落那里借到了一支狩鹰部队，通过高空侦察优势一路炮轰平推过去的……”
楚门倒吸两口冷气：“那他究竟花了多少炮弹？”
“大概我们目前总消耗量的一半吧……”莉莉丝犹豫了一下，“不过这也正常，坎德尼斯的兵力其实是我们四面战场中最弱的。想要不产生过多伤亡，他就必须依靠大量的炮击填平双方的兵力差距……结果现在大炮被他玩出心得了……”
楚门思索片刻，决定这两天给坎德尼斯那边派个后勤支援组过去，帮助他们在本地建设兵工厂。
现在铁路还没有建好，坎德尼斯这个用法很容易造成他们的弹药匮乏而后勤跟不上的情况。
就在两人嘀嘀咕咕的时候，前线终于爆发了楚门预想中的战斗，只不过这战斗的激烈程度……有点低。
并没有教团神术师漫天的光效，也没有震天的喊杀声，更没有楚门预想中索罗德拿着大喇叭在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大喊招降词的画面。
楚门遗憾地把随时准备打开录像功能的个人数据终端收了回来，叹了口气：“看来教团和查古曼帝国真的撤退了。”
莉莉丝贡献出一个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绕过我们的警戒，来偷袭我们了？”
“这里一马平川，地势开阔，视野也开阔，他们从哪偷袭？”楚门摇了摇头，“从天上？从地下？”
楚门话音刚落，地面便忽然震动起来。
……
楚门黑着脸弹了莉莉丝的额头一下，地震立刻停止。
……
莉莉丝委屈巴巴地捂着额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
“他们的魔法师军团数量在四千左右，想要挖出一条足以让大部队偷渡到我军防御范围内的地道，所释放的魔法规模很大，至少需要数百名魔法师连续换班几天才能做到。”楚门缓缓道出个中缘由，“而且隧道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在地下打洞，这里面涉及到很复杂的物理知识。如何支撑洞窟，如何减少共振效应带来的坍塌风险，以及不规则密度下的地质如何高效快速掘洞……学问深着呢，仅仅这几天的时间，他们根本打不出洞来。”
莉莉丝由衷地赞叹道：“不愧是挖洞门，这门学问一般人还真不知道。”
“我看你是皮痒了……”
“你不去看看前线怎么回事吗？”莉莉丝的眼睛转了转，开始转移话题。
“不用。”楚门摇了摇头，把刚放进兜里的个人数据终端又拿了出来，“我们进攻。”
“既然教团和查古曼帝国的军队撤退了，那就是我们发动总攻的时候了。”
第四百五十章 时代变了
索罗德持剑站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军事课老师。
无论是近战职阶者还是魔法师，都逃不过岁月的软磨硬泡。斯卡伊大陆的超凡者们并不能因为他们的力量而延长寿命，反而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逐步衰弱。
而眼前的托洛马就是最好的例子，曾几何时，他是帝国赫赫有名的勇猛将军，亲手斩下的头颅数以千计。可现在，垂垂老矣的他却连被他评价为并没有多少战士天分的索罗德都打不过。
寒风里，身上受创十几处的托洛马背靠着将倒的哨塔，大口地喘息着。
索罗德轻声说道：“托洛马，时代变了。”
然后把左手的炽热射线手枪收回枪套。
托洛马并未痛斥索罗德的无耻，如何使用好自己的武器是一名战士的基本素养。
他只是不解，他只是愤怒。
他困惑于帝国在短短一年的战争中居然衰弱至此，愤怒于索罗德为什么会背叛他的血统与祖国。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想弄清楚这一切。
托洛马的目光越过索罗德的头顶，看向远方的城市。那是人民公正军占领的城市，一个多月前刚从他们手中夺走。
尽管已经失血过多，但托洛马依旧没有露出丝毫的软弱：“索罗德，你们从南方出发的时候，有多少人？”
索罗德的回答不假思索：“七万。”
七万？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七万！虽说他们的先头部队差不多有七万，但他们后续补充上来的兵员，绝对不止这个数字！
赌上帝国元帅的尊严，托洛马敢保证，人民公正军的数量在后来绝对超过了二十万。
托洛马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他低沉沙哑的嗓音犹如受伤的猛兽：“不可能……不可能！你们的军队至少有二十万！”
索罗德点了点头：“当我们渡过沉羽江，来到这里的时候，确实有二十万。”
托洛马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不明白战争里士兵怎么会越打越多：“为什么？”
索罗德的眼神中带着悲悯：“人们听说我们是人民公正军，就来加入了。”
托洛马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为什么？”
“你不明白吗？”索罗德反问，“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
“为什么！”托洛马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出离的愤怒，“我们征兵的时候他们去哪了？”
索罗德忽然叹了一口气，他很了解自己的这位军事课老师。
托洛马为帝国征战了一生，这一辈子都在为帝国的国土与荣耀奔波。即便现在他老了，依旧被拉出来奔赴战场。
因为他是托洛马，是帝国的元帅。
“你要捍卫帝国的荣耀，是因为帝国给你金银财宝，荣华富贵，让你可以奴役平民，无视公理。”
“而他们没有这些东西。”
“你不爱他们，他们凭什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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