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你们就算不相信我们,你们也大可以相信先知。”芙兰卡鼓励着她们,“公正教会会教你们识字,提升自己的文化水平和劳动技能,并且还会逐渐解决你们的社会地位问题。等你们从这里毕业以后,大可以挺胸抬头地进入社会,不会再有人对你们指指点点。”
“接下来我们要分班,七百人要分成四十个班级,每个班级由一名传教士主管。我们会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向你们传授能让你们赖以维生的技能,以保证日后你们都能不依靠他人,充满尊严地活下去。”
“下面我们开始分班。”
守夜女郎们先是被芙兰卡描述的美好前景冲昏了头脑,随后又因为那个帅气的先知出现在演讲词里而欢欣鼓舞,后面的东西虽然听不懂,但她们知道,只要从这里毕业,就能每个月固定从市政厅拿钱了。
但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守夜女郎想到,迎接她们的东西跟她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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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四个词!这么简单的拼写都不会!都教了一整天了,连这点东西都记不住?!”芙兰卡猛地一震手里的教鞭,狠狠地砸在桌面上,“给我再看一遍书!一分钟后重新听写!”
被教鞭吓得一哆嗦的守夜女郎眼中泛起泪花,晶莹的液体在眼眶中打转:“可是……可是我记不住,它们长得太像了……”
“像什么像!别人都能背下来,为什么你就不行!”芙兰卡的嗓音很大,在空荡荡的教室中回荡,“还有你们两个!别以为低着头我就不说你们了!你们也一样!赶紧重新背单词!”
“我不想背了……”仅剩的三名守夜女郎之一嘟着嘴,把书往桌子上一扔,“我背不下去!我快饿死了!”
但作为一名从七岁开始工作的资深守夜女郎,芙兰卡自然深知这些女人心中的小九九,冷笑着用教鞭点了点桌面:“不想饿死就给我背会了,听写全对我就放你们走!别想着跟我捱时间,你们捱到多晚,我就跟你们捱到多晚!”
“芙兰卡?”站在门外的妮莫被芙兰卡的气势所震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叫出声,“你们不吃饭吗?”
“不吃。”芙兰卡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今天不听写全对,谁都不许吃饭!”
妮莫犹豫着走了进来,把四个饭盒放在桌子上,却被芙兰卡眼疾手快地拦下。
“干什么?规矩就是规矩,再教育的事情归我负责,你不能打乱我的课堂秩序。”
妮莫目瞪口呆,明明只是守夜女郎的再教育,芙兰卡给她的感觉却跟锁身高塔的嬷嬷一样严厉。
说完,芙兰卡毫不客气地打开了最上面的饭盒,拿出面包,沾着黄油吃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了。
“为什么我能吃饭?”芙兰卡冷笑着,“因为我听写能全对,不全对的人没有资格吃饭!”
“你这是干什么!”那个守夜女郎尖叫起来,“你有病吧!我为什么要学写这东西啊!”
“你不这么做,以后分钱的就没有你。”芙兰卡故意把面包掰开了,让香味散发出去,“你就身无分文地走出去,身上还带着病——没有人愿意雇佣你,城市也禁止肉体交易,你挣不到钱就得饿死,去乞讨,然后像以前一样被人踹都不敢吱声!”
妮莫有些犹豫地看着芙兰卡,还没等她开口,芙兰卡就注意到了她,又拎起教鞭:“妮莫,你送完饭可以走了,我再说一次,先知大人的安排是各司其职,你没有权力干扰我的教学过程。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就找先知大人说去吧!”
“我去找先知大人!”守夜女郎站了起来,另两个也起哄。
“坐下!反了天了你们!”芙兰卡一教鞭抽在那个守夜女郎的手上,“想去找先知大人?行!听写全对我就放你走,你大可以去见先知大人,看他愿不愿意见一个身上又有病,目不识丁,好吃懒做的猪猡!”
“你说谁是猪猡!”终于,那个守夜女郎忍不住了,愤怒地扬起巴掌想要打芙兰卡。
可芙兰卡早就管教这些守夜女郎管教出了经验,又是一教鞭精准地打在她的手背上:“怎么的?你想怎么的?”
说完,收容所的守卫走了进来,不容分说地把妮莫拉了出去。
见唯一的救星妮莫也没有办法,被留堂的这三个守夜女郎终于老实了,开始坐在书桌前,抹着眼泪背单词。
这一天芙兰卡说到做到,跟她们捱到了很晚。但从那天以后,便很少有守夜女郎不服管教。她们会在课堂上尽快把该学习的东西学习完,甚至在教室里就把作业写完,以免回去之后打牌打得太入迷忘了写作业。
虽然这些编外传教士的手段严厉了些,但不得不说很有用。在几天的管教之后,守夜女郎们渐渐开始遵守规矩起来,也不再想着耍滑偷懒。毕竟这些传教士们说不给你吃饭,就真的不给你吃饭。
虽然守夜女郎们都规矩了许多,但妮莫还是保持着巡夜的习惯,提着那盏不用燃料就能长明的提灯,在夜晚巡视收容所。
谁也不能保证有没有胆大包天的蠢蛋在半夜爬进这间装满了守夜女郎的收容所,毕竟在某些蠢蛋眼中,守夜女郎必定欲壑难填,必定时时刻刻渴望着男人,肯定瘙痒难耐。
妮莫认为自己有义务保护好这些才脱离苦海的守夜女郎们。对于这种人渣,妮莫毫不介意把他揍一顿扔给城卫军。
而且她巡夜的目的也不止这些,她发现过有的守夜女郎一夜过后鼻青脸肿,因此怀疑是有人在私下霸凌其它守夜女郎。而夜晚,则是做这种事的好机会,妮莫想要把那些害群之马揪出来。
一连几天她都没有收获,可今天晚上,她却隐约听到了肉体在墙上撞击的声音和低却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妮莫心中一凛,飞快地提着灯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可当她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场景却让她怀疑自己遭遇了恶灵附身之类的事。
——她看到一个守夜女郎趴伏在墙边,喉咙里发出痛苦难忍的嘶吼,疯了似的用脑袋撞墙。
第四百一十五章 慈悲
妮莫急忙来到那个守夜女郎身边,灯盏凑近了,才发现那正是自己这几天看见的那些鼻青脸肿的守夜女郎之一。她的头皮撞破了,鲜血正顺着脸颊往下流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妮莫之前给她治好的皮肤此刻又破了。
妮莫被吓坏了:“你怎么了?”
提灯闪起柔和的光,这盏提灯可以代替法杖施法。很快,妮莫就治好了守夜女郎的外伤,可守夜女郎的痛苦却依旧在持续,仿佛发狂的野兽般撞击着地面。
妮莫的安心咒并不管用,守夜女郎仿佛已经失去了神智。妮莫只能紧紧地抱住她,防止她继续伤害她自己。
守夜女郎的挣扎剧烈而又有力,妮莫万万没想到对方这副瘦弱的身躯下居然还能有如此的爆发力。守夜女郎咬住妮莫的小臂,双眼通红,想要把妮莫的小臂撕扯下来一样用力地甩着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妮莫险些以为咬住自己胳膊的是一头鳄鱼。
妮莫的胳膊上被咬出一团淤青,但她忍耐着疼痛,另一只手轻抚守夜女郎的后背,安抚着对方。妮莫没有叫守卫,也没有大声呼救,她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她听说过贵族会服用致幻剂取乐,而且这些致幻剂具有强烈的成瘾性。当一定时间没有摄取致幻剂后,人的身体就会药瘾发作,疯狂地渴求致幻剂的补充。
妮莫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但在她的印象中,致幻剂都是昂贵的奢侈品,与这些守夜女郎应当没有关系。可现在发生在这个女郎身上的症状,不就和药瘾发作的症状一模一样吗?
大概一两个小时,这个守夜女郎才渐渐平静下来。而此时,妮莫的小臂已经被咬出了淤青,衣服上沾满了混着口水都血水。
得亏天气凉了,妮莫穿得厚。不然这一个小时都不撒口的劲儿下来,她没准能被活生生咬下一块肉。
“现在好些了吗?”妮莫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感觉还是有些烫。
现在已经是深秋,天气转凉。守夜女郎刚刚身上又出了大量的汗,体温在温差下显得有些大是正常的。不过妮莫还是半强制性地把守夜女郎拉到屋里,看清了对方的脸。
“莫兰娜。”妮莫叹了一口气,尽管她已经猜到真相了,但她还是得确认一下,“你刚才说怎么了?”
名为莫兰娜的守夜女郎禁闭双唇,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躲避着妮莫,似乎不行跟她交流。
妮莫轻声问道:“是药瘾吗?”
莫兰娜的表情暴躁了起来,她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妮莫,却依旧不说话。
“你回答我!”妮莫见莫兰娜转身离开,急忙强行拉住了她。
“对!怎么了!”莫兰娜甩开妮莫的手,十分不耐烦,“好,我谢谢你,太感谢你了那什么什么大人,谢谢你治好了我的伤,你还说要治好我的病,谢谢你啊!”
妮莫没有在意莫兰娜的阴阳怪气,而是继续追问:“还有多少人有药瘾?你们怎么都没说过?”
莫兰娜冷笑着,清冷的眼神犹如清冷的月色:“很快了,很快你就会看到了。”
妮莫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看到什么?”
“你不是知道了吗?牧师大人。”莫兰娜冷笑着,“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你再猜猜看?”
莫兰娜并不想和妮莫多说什么,妮莫眼中的慈悲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那慈悲像一道光,狠狠地刺穿了莫兰娜,让她的心绞痛流血。
深居于黑暗的守夜女郎们,又有几个是真心喜欢妮莫呢?
明明都是女人,妮莫却有着常人不可及的美貌,甚至还有可以帮助他人的余裕。可她们,却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人是不平等的,无论这些自称人民公正军的人说得如何,他们都是不平等的。守夜女郎们一辈子的终点,可能连常人的起始点都到不了。
因此,每当妮莫诚恳地说出自己是来帮助她们的时候,都会迎来女郎们暗地里的嗤笑。
“还有多少人有药瘾?”妮莫并没有放弃,固执地拉住莫兰娜,“你告诉我。”
“我告诉你?我根本不用告诉你。”莫兰娜冷漠的目光扫过妮莫的脸,“你只需要去暗巷区进货,买最便宜的那种,把所有货都买来,放在大厅里——然后你离开五分钟,就知道答案了。”
妮莫哑然,莫兰娜的回答显然指向了所有守夜女郎。
所有人?
据妮莫所知,药瘾根本无法治疗,只能用强制手段戒除。而药瘾发作的时候,人会遭受无法忍受的痛苦。这痛苦来自于生理上,而非精神上。而且它既不算疾病,也不算外伤,就算妮莫现在还能释放祛病术,也治疗不来药瘾发作者。
“已经四天了,最先发作的是七号。她向你们求药,可你们拒绝了。从那天起,我们就都知道,谁都逃不了。”
“求药?”妮莫感到莫名其妙,“我怎么没听过?”
“她向那些编外传教士说的,那时候她还相信你们会给她买药。”莫兰娜似乎很不想谈论这件事,“但传教士拒绝了,还把她关进了小黑屋,身上捆满了绳子,嘴里塞上口球,直到第二天我们才见到她。”
妮莫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这也是芙兰卡的管教范围,而且她承认,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来取代关小黑屋这种措施。
“省省吧。”莫兰娜似乎渐渐冷静下来了,听声音似乎有些歉意,“你们能做到什么?”
“老板说不会打我们的,因为这会破坏品相。他采用的让我们乖乖听话的方式比你想象的简单的多。”
“最便宜的药,两个银币可以买到一大筐,都是从城外采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发作的人会越来越多。当有一天所有人的药瘾都发作的时候,你们能怎么办?把所有人都关进小黑屋吗?”
莫兰娜离开了,留下了失魂落魄的妮莫。
她为什么没想到呢?三大害环环相扣,互相渗透,出现了其中一个,就必有其它两个如影随形。
妮莫忽然感到了一股无法驱散的失望。
诚然,人民公正军似乎要解决很多问题,而且正在解决很多问题,现在已经有部分问题得到了解决。她本以为人民公正军的到来可以驱散一切阴霾,可现在才知道,有些阴霾是驱散不掉的。
药瘾无药可医,这是斯卡依大陆的共识。
妮莫呆呆地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才失魂落魄地挪动步伐,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觉得很难过,一种说不出缘由的难过吞吃了她。
不知不觉间,妮莫走到了传教士宿舍附近。她抬起头,去发现还有房间里亮着油灯的光芒。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传教士们应该都已经睡觉了。屋里若是亮着灯……难道是进贼了?
妮莫快步来到窗外,本想敲门,却担心盗贼伤害到屋里的编外传教士,因此只能先停下,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
没有声音,有的只是偶尔的叹息。妮莫悄悄推起窗篾,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让妮莫意外的是,屋子里并没有贼,而是芙兰卡借着灯光在看什么东西,看得很专注。
妮莫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芙兰卡很快便裹着毛毯,带着倦意出门迎接了她。
“妮莫牧师,夜很深了,您有什么事吗?”
“我在巡夜,看到你的房间还亮着灯,有些担心,所以来看看。”妮莫斟酌着字句,“你怎么还没睡?”
“放学时间晚了,批改作业和做明天的教案。”芙兰卡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可以帮忙。”妮莫点了点头,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不好意思,我可以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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