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那个魔王 第358章

那些人眼中的希望，在此刻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眼中有光，知道这位被称作少爷的孩子有权力命令这个老人。他们希望的，就是塔伦斯能让杜林改变主意。

杜林深深地凝视着塔伦斯：“孩子，男子汉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而不是让别人为你的言行负责。”

“我带他们去。”塔伦斯的目光坚定，字句铿锵，“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我会竭尽全力，保护弱小。”

他知道自己这句话听起来可笑得很，可他更知道，杜林绝对不会听从他的命令。

杜林是先知大人的追随者，根本就没有理由听从自己这个连学生都算不上的骑士学徒的指使。

他呼吸急促，面色涨红，手脚也有些发颤。

外面的街道上还有恐魔在肆虐，它们散发出的无形气场会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感受到恐惧，塔伦斯也一样。

先知现在一定正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奋战，就像几个月前的丹迪领，先知如彗星划破夜空，一夜之间穿梭整个丹迪领那样。

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做不到护送这几十个人去光幕那里，但他更知道既然先知说过让所有人都去光幕里避难，那光幕之外就一定危险。

继续呆在酒店里，必死无疑。

“塔伦斯少爷。”杜林走到塔伦斯面前，单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明白你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我力量不够。”塔伦斯深呼吸，让自己的声音不再发颤，“但我会竭尽所能，哪怕只能拖延敌人一秒钟——但我绝对不会逃跑。”

“塔伦斯少爷，你明白吗？你只是一个孩子，而他们是成年人。”杜林平静地解释，“以普遍理性而言，你才是弱小，你怎么保护他们？”

……

塔伦斯本就涨红的脸更红了，他几乎要哭出声来。

杜林搭在塔伦斯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如果你们撞上任意一头恐魔，都一定会死。你拼尽全力，很可能也只能阻挡恐魔一秒的时间。”

“我知道！”塔伦斯的声音渐渐放大，不知是在表达自己的决心，还是压下自己的恐惧，抑或二者兼有之，“但哪怕多一秒，也有可能多一个活下去的人。杜林爷爷，我……我不能把他们留下，自己一个人去独活。抛弃弱者以求活，非正义所为！”

杜林反问：“如果你要护送他们去光幕，我就无法保护你，你需要自己走完这条路。”

“我不怕死！”塔伦斯大声地回答着，急促的呼吸让他的胸膛颤动，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能抛下别人，我不能……我不想再逃跑了！逃跑的塔伦斯已经死了！”

塔伦斯单膝跪地，似在恳求：“请您转告先知，塔伦斯抗命，不能抛下无辜者自己逃跑。”

杜林看向塔伦斯，两秒后，出人预料地点了点头：“那您小心。”

说完，杜林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徽记，别在了塔伦斯胸前，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说道：“这是老爷嘱咐我给你的东西，上面有着百战百胜的女神祝福。戴着它，它会赐予你勇气和战无不胜的力量。”

“去吧，带着他们去光幕那里，在顺路的前提下，我可以为你们开路。”

杜林从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拿出一个长条状的盒子，在塔伦斯面前打开：“这是老爷为你准备的剑，本想以后再给你。可现在情况紧急，你需要一把武器。”

剑匣中，寒光凛凛的宝剑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光洁得能照出人脸的剑身上，镌刻着数道漂亮的花纹。

徽章是莉莉丝做的，剑也是。出自斯卡伊大陆唯一一个炼金大师之手的物件，没有凡品。

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塔伦斯跟着，可莉莉丝还是给他准备好了礼物。

“这把剑有无物不破的祝福，拿着它，没有你斩不断的东西。”

塔伦斯呆呆地看着这两样东西，迟疑了一会儿，声音降了些：“刚才是……是对我的考验吗？”

杜林微笑着，并未解答这个问题：“塔伦斯少爷，把你学过的东西活学活用，放弃一切规矩与常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永远不要在战斗中抱有侥幸心理。”

塔伦斯点了点头：“我明白。”

“你很有可能会死。”

塔伦斯没有半分动摇：“我知道。”

杜林再次拍了拍塔伦斯的肩膀，站起身来：“还有一句话……老爷让我嘱咐你。”

“强者恐惧，拔剑向更强者；弱者恐惧，挥剑向更弱者。”

……

“出发吧。”

酒店门口，塔伦斯望着那一望无际的黑暗，咽了口唾沫。

这黑暗如同人类亘古长存的恐惧，盘踞在尤弥尔城的夜里。

满街道都是人类的断肢残骸，心肝脾肺。血腥味浓郁得像进了屠宰场，镌刻在人类基因深处的本能让人不敢踏入这一片地狱。

可远处的光幕在那里，就像天堂。

不跋涉过这片地域，就无法抵达天堂。

塔伦斯的心脏还在砰砰跳着，手臂在微微发颤。他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过于激动。

“杜林爷爷。”塔伦斯低声说着，“谢谢。”

站在他身旁的杜林没有说话，只是举着火把。火把上缠着布，布里浸了油，足够他们走到光幕。

【不可思议の世界】342967465

光幕位于城市中心，距离豪森大酒店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若有恐惧，我会战胜它。”

“若有黑暗，我会点亮它。”

“若有无辜，我会保护它。”

塔伦斯迈步，向前走去。

“我知道我的弱小，我知道我个人的力量在灾难面前九牛一毛。”

“但我不会逃避，不再会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沉默的羔羊

黑夜里，塔伦斯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一只手提着剑，一只手举着火把。其他人畏畏缩缩地跟在他身后，有的举着火把四处张望，有的干脆就躲在别人的影子下，猫着腰踮着脚前进。

有不少人选择留在酒店里，只有大概三分之一的人愿意跟着塔伦斯出去冒险。而愿意出去冒险的这些人，也是认为杜林会保护他们才跟了出来。

但显然，结果让他们失望。杜林在离开酒店后就脱离了队伍，只有塔伦斯带着他们前进。

杜林一走，队伍的人心顿时就不再稳固。

有的人瞻前顾后的想回酒店，有的人贼眉鼠眼地往塔伦斯身上瞟，视线怎么也绕不开那把寒光凛凛的宝剑。

刚才杜林为塔伦斯戴上徽章的时候，用的是只有他们俩才能听清的声音低语；可到了送剑的时候，他的声音又恰巧可以让有心人听到。

塔伦斯听到了身后队伍的骚乱声，但他没有回头看，也没有说什么。

杜林在离开之前对他说过，要他小心队伍里的这些人。

塔伦斯怎么会不知道呢？

刚刚他看见那些这些幸存者进了房间之后，有人偷偷取下了烛台上的金环；当那个年轻人要求杜林保护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说话，只是冷眼旁观。

塔伦斯心里很不舒服，他想起了在前往尤弥尔城的路上碰见的流民。

他们不懂得感恩，只知道活着。为了活着，他们可以放下所有底线，做任何事。

可仅仅是活着，又与死了有什么区别？在这一点上，塔伦斯比那些年纪大的人有更深的体会。

他的父母在一夜之间，一个为了掩护村民撤退而死，一个为了救他而死。他的童年湮没在了魔物的低吼声中，可他还活着。

可也仅仅是活着。

他的年纪太小，甚至还没到认真考虑将来做什么行业的时候。在这个迷茫的时间点被孤零零地抛弃在人群之中，完全是依靠着自己的执念才没有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在神许之城，人人都有饭吃。可吃饱了，就得琢磨着做点什么。要不然周围的人都在劳动，只有自己每天闲着，是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

仿佛自己是唯一的异类。

“手拉着手，别走散了。”塔伦斯咽了口口水，命令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不能就这么干巴巴地走。

他们一路上警惕无比，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什么大声响。尽管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一百多米的距离，实际上却花了好几分钟。

若是想回酒店，这可能就是最后的机会了。有人举棋不定，有人看着塔伦斯手里的剑，不知在寻思着什么。

终于，有人试探着问道：“小少爷，你学了多久的剑？”

塔伦斯顿时尬住了，他学剑并没有多久，甚至连朵缇雅骑士口中的【基础考核】都没有完成。

“我……”塔伦斯迟疑了一下，却又立刻支棱了起来，“自幼学剑，从小跟随护教骑士学习。”

请先知原谅我在说谎。塔伦斯在心中默念。

不过自己也不算说谎，自己现在应该还算是【幼】，所以说是自幼学剑没问题。

“这样啊，那小少爷肯定是剑术高手了——”那人吹捧了几句。

旁边的人都默不作声，也没有人再提起不要出声之类的话。

大家都在等着，如沉默的羔羊。

见塔伦斯不说话，那人话锋一转，又挑起了其它的毛病：“可用剑啊……终究还是要看力气。你虽然学过，但力气终归还是小。不如这样，我们挑一个最身强力壮的人，你把剑给他……”

说着，那人把手伸向塔伦斯，似乎是想按住他的肩膀。

杜林不在了，这些人心中的安全感几乎被削减至零。

塔伦斯才不会惯着他们的臭毛病，在刚刚的思考中，塔伦斯已经把他们跟之前遇到的那伙流民画上了等号。

塔伦斯直接扔下火把，一手荡开对方的手掌，反手捏住他的手指，用力往反关节的方向一掰。

“啊——”

“把嘴闭上！”火把在地上滚动，从下方照上来的火光把塔伦斯的表情映照得狰狞可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东西。”

如果让他们掌握武器，事情也许会变得更糟。

塔伦斯用力一拉，把对方拉近，旋即一脚踢在了对方的侧腹上。

他不懂得什么管理的秘诀，更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他只知道自己犯错的时候老爸会揍他一顿，那别人犯错的时候也该揍一顿。

若非杜林在房间里就震慑住了这群人，他们也不会如此听话；若非杜林提前为塔伦斯打好了样，塔伦斯也不会知道此时用雷霆手段最为有效。

在被那群流民当作诱饵的时候，塔伦斯就想过，若是自己再碰到那群人，一定要杀了他们，免得他们再去祸害别人。

当时没有机会，可现在的他有机会。

对方显然没料到塔伦斯的力气居然这么大，而且下手没轻没重，自己居然挣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