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这个时候，如果女神依旧活着，必然能发现他这个试图离开斯卡伊大陆的黑羊。
接下来女神会做什么？是惩戒自己这个逾越者，还是现身解释一下？
楚门等了很久，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面前的屏障犹如亘古长存的日月，静默无声。
“莉莉丝说你可能死了。”楚门轻声说着，灵能却把他的声音在天空中传开，“你死了吗？”
没有回答。
“歪？在家吗？”
没有回答。
楚门挠了挠头，他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点傻缺，毕竟如果女神真的在这层屏障后面，那自己刚刚可是算砸过她家的门……
这行为怎么看怎么跟大灰狼相似。
“规则……不，不一定是规则。”楚门伸出手去，再度触摸那冰冷的屏障，凝神望向天穹之上的太空，“是……”
无论物质还是能量，就连规则的本质都是由无穷的【信息】组成的。
而信息的最小单位，被称作【相】。
由【相】组成的规则是抽象的，哪怕真有一条【无法越过】的规则横在这里，楚门也绝不会触碰到冰凉且坚硬的触感。
冰凉意味着它有温度，坚硬意味着它有物质形态，无形意味着它是能量这种不可视的东西，无法被楚门的两项天赋拆解意味着它有【规则】的特性。
楚门搜遍脑海中的所有知识，只能找到一个东西与之相匹配。
【世界壁障】，三十三重天对【世界壁障】的研究表明，它同时具备物理、能量与规则特性。能隔绝世界外物质、能量与规则这三方面来自秩序之树的侵蚀，也能借助这具备秩序性质的三者抵抗混乱之海的同化。
“世界壁障？”
一股整个世界观都被摧毁的惊愕感自楚门心底油然而生。
它可能是任何东西，唯独不应该是世界壁障才对。
世界壁障，在不借助封闭式深空潜探仪的前提下，理论上是不可触摸到的。它就像被吸入黑洞是光子，永远无法达到被吸入黑洞的真实。
它的本质决定了它就是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人类凭借自己的肢体根本无法触碰到它。到目前为止，三十三重天所有对世界壁障的研究，都是从世界壁障外部展开的。
而世界内部，根本就触碰不到它。
楚门沉思片刻，觉得总是在天上飘着也不是个办法，自己得赶紧回去。
倒不是因为他怕真有一只手凭空出现扇他两巴掌，而是这天上实在太冷了……
在暂且得到无法对这个东西进行物理性解析的前提下，楚门决定回地上找点线索。
打定了注意之后，楚门便掉头向地面飞去。可飞到一半，楚门想了想，原本还保持平稳的身体忽然一扭身，在空中以自由落体的形式坠落。
没别的意思，他主要就是看莉莉丝在下面准备了接住他的魔法，不好意思让莉莉丝的精心准备落空。
跟膝枕没有关系，绝对没有。
果不其然，莉莉丝早就在下面准备好了缓冲的魔法。巨大的旋风腾空而起，用上升的粘稠气流柔和地拖住他，降低了他的坠落速度。
随后，数张魔丝网组成的缓冲垫接住了楚门。
楚门赶紧闭上眼装晕。
一股好闻的草药香气扑鼻而来，身下的柔软触感让楚门险些挣脱这个怀抱。
莉莉丝接住他了……以楚门未曾料想过的方式。
楚门险些睁开眼看看究竟是不是莉莉丝接住的自己，他的体重对于一个四体不勤的女性魔法师来说应该很重才对，莉莉丝哪来的力气稳稳地接住他？
而且还他妈是公主抱。
莉莉丝立刻把楚门放下，脸上的急切神色虽然楚门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莉莉丝很着急……
而楚门的淡定一直持续到他听见莉莉丝拿出小裙子的沙沙声。
“我发现了很……难以解释的东西……”楚门装不下去了，只能睁开眼，望着天，“我需要思考一下。”
冷不丁的，莉莉丝忽然开口说出了楚门从未认为她能说出的话：“你触摸到了世界的边缘？”
楚门一竿子从地上坐了起来，盯着莉莉丝：“你说什么？”
“世界的……边缘？”莉莉丝迟疑了几秒，“斯卡伊大陆是有边际的，而且很小，对不对？”
莉莉丝之前之所以怀疑楚门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便是来自于此。而她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的时间，在楚门刚建立神许之城不久之后。
她的脑海中有时会蹦出些莫名其妙的记忆，但这些记忆大多是些零碎的片段或者话语。莉莉丝最初还以为这些是她所吸收的死者的回忆，可后来却慢慢发现不是。
毕竟她吸收过的那些记忆的主人，大概没有资格知道这个世界是有尽头的……
楚门的眼神渐渐复杂，他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他和莉莉丝把各自知道的所有事都说出来，这个世界的奇怪之处也许就豁然开朗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莉莉丝摇头。
“那你刚刚说……”
莉莉丝叹了口气：“我是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但我记不得我是从哪里看到的了。”
楚门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莉莉丝，半晌说不出话来。
自己忘掉的东西绝不止离开传送囊泡之后的那一小段，自己对于世界的认知很可能也凭空消失了不少。
至少，自己如果是从世界之外来的，那一定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规模不大。
“你别问我为什么，许多事我也说不出来。”莉莉丝皱着眉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很久以前我就发现我时不时地蹦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最初我以为是……总之我以为是别的原因，可后来才慢慢发现并不是——所以你刚才发现了什么？”
楚门挠了挠头，觉得在这个问题上坦诚一些比较好，一来也许莉莉丝那里还真知道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二来他觉得这些事已经没有瞒着莉莉丝的必要了。
天空之上的世界屏障意味着这个世界的诡异之处超出了自己过往的认知。莉莉丝的思维很敏锐，也许她能发现些自己没想过的东西。
现在，他需要莉莉丝的博识来帮他解开谜团。
“这个涉及到一部分宇宙真理，我尽量简单地给你说明。”
“首先我需要对我们眼中的世界进行划分：我们平时所看到的世界，是宏观世界，由物质组成。”
“但就像大地由土壤组成，土壤由土粒组成，土粒由更细小的分子组成，分子则由小到肉眼看不见的原子、原子核、电子、质子、中子组成。上述这些子，与组成光的光子合称为微观客体。以它们为基础来看待的世界，是微观世界。”
“随后，我需要解释第二个基本定义，即在微观世界中，一切事物可以简单地分为两种形态：量子态和坍缩态。虽然也有其它形态存在，但这两种形态已经可以解释绝大多数我们能理解的问题，所以其它形态暂且忽略。”
“量子态是一种捉摸不定的状态，任何事物在量子态下都是不确定的。比如说盒子里有一只沉睡的猫和一瓶易挥发的毒药。在我们没看到它内部的时候，我们不知道里面的猫是否醒了，醒了之后又是否打坏瓶子导致毒药挥发，毒药挥发后是否毒死了猫。这种【不确定】的状态，被称作【量子态】。”
“而当我们打开盒子，亲眼观测到它的时候，事物的量子态会坍缩，坍缩为一种确定的状态，最终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种确定的结果，比如说我们打开盒子发现是一只没有打翻毒药瓶的醒来的黑猫。”
楚门正说话呢，莉莉丝用炼金术炼出一个小石盒和一个小瓶子来，似乎跃跃欲试。
“……不是这么回事！”楚门叹了口气，这东西讲起来确实比较花时间，“我只是打个比方，微观世界的规律不能以宏观世界的现象理解——接下来是重点了……对了，微观世界指的是”
“【世界】，是一个文明所能观测到的范围内的所有坍缩态事物的总和。比如说斯卡伊大陆的人们所能观测到的最远的东西就是星星，但对于星星和斯卡伊大陆中间的空间没有认知，所以斯卡伊大陆这个【世界】被分为了隔在两处的两部分。”
莉莉丝一锤手心：“哦，所见即为真，不见者非真亦非假，而是【无定数】？”
楚门顿了两秒。
他习惯了。
每次教莉莉丝点什么东西的时候，她的接受速度都快到不可思议，楚门甚至怀疑莉莉丝是不是本来就会。
就算莉莉丝聪明……可这也太聪明了吧？
“而【世界】的边界，则是【世界壁障】。它保证了世界内基本规则的不流失，同时也是保证世界内部不会被秩序之树和混乱之海同化的保护层。”
莉莉丝立刻举手：“我有问题——什么是秩序之树和混乱之海？”
“是……暂时我无法解释的东西。它们是所有你所知与未知的集合，世界在它们的身体之内。”
“我还有问题。”莉莉丝似乎是懂了，又一次举起了手，“如果两个【世界】里的文明同时观测到同一颗星星，这颗星星属于哪个【世界】？世界壁障会相撞吗？”
楚门对莉莉丝举一反三的能力已经习以为常了：“这叫做【叠加态】，它就是我刚才说的【暂时用不着的知识】。”
莉莉丝哦了一声，接受得极快：“什么叫叠加态？”
“就是……两个文明可能观测同一颗星星时，出现截然相反的观测结果。但当他们同时抵达观测到的星星时，却会发现他们抵达的是不同的星星。换句话说，因为量子态的坍缩，使原本应该是一颗的星星，变成了两颗。”
“可是这和你刚刚触碰到的东西有什么关系？”莉莉丝大惑不解地歪了歪头，显然求知欲旺盛。
“……没有关系！所以我才说这是暂时用不着的知识。”楚门叹了口气，“我刚刚给你讲世界壁障，是为了告诉你世界壁障是个什么东西，进而让你明白……”
楚门深吸一口气：“刚刚我撞上的东西好像就是世界壁障，可我不应该能撞上世界壁障……”
莉莉丝目光一凛：“因为你观测到的范围永远比你的身体触碰到的范围远，所以世界壁障永远比你能触摸到的距离远？”
楚门点了点头：“对。”
莉莉丝疑惑地歪了歪头：“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因为我是先知啊。”楚门信誓旦旦地胡说八道。
莉莉丝盯着楚门看了半晌，眼神飘忽了起来：“我突然间有点相信你是真的先知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楚门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莉莉丝相信得也太……
“不，你不再怀疑一下？”楚门面色古怪地出声询问。
“楚门。”莉莉丝转过头来，盯着楚门，“一个人，掌握着只有先知才有的能力，拥有改变地貌的神力，能建立起与当初女神建造的一模一样的城墙，还能精准地对未来做出预言，并且掌握着超出这个时代，甚至超出这个世界的知识。”
“现在，这个人对我说他不是先知，你觉得我会不会信？”
楚门沉默了两秒：“可能是我演得太好了？”
莉莉丝依旧盯着楚门：“楚门，有谁规定过……先知必须知道自己是先知的？”
楚门本以为莉莉丝是在开玩笑，但她的这句话却让楚门猝不及防：“？？？……不是，我有做过预言？”
莉莉丝歪了歪头：“你说的话最后不都成真了吗？这不算预言？”
楚门无奈地试图解释：“……这种预言谁都会做啊！你随便从街上拉一个人问他什么时候会饿，他也会回答中午的时候饿啊！”
“对，就是这种理所当然的肯定。”莉莉丝意外地对此毫不意外，“在你眼中，起义军必然与你联合，神许之城必将建立，这个世界必将有魔王降临——在你眼中这都是必然发生的事，可在我们眼中，这就是预言。”
“你作为一个预言者，自然不会觉得这是预言，因为在你眼中，它不是量子态，而是坍缩态，是事实。”
楚门沉默了两秒：“现学现卖是不？我是不是先知不重要，我们先想想这个世界壁障是怎么回事……你刚刚说你脑海中有时候会出现奇怪的记忆，再加上我教你的那些东西你学得那么快，我总觉得……”
楚门犹豫了一下，没把他的猜测说出来。
那猜测实在太惊世骇俗了，在没掌握足够的证据之前，楚门不想把这个猜测作为结论。
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从莉莉丝的嘴角一闪而逝：“好啦~这些问题都可以以后再想，你现在该想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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