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楚门全程就冷眼旁观，看着莉莉丝顾左右而言他，拼命地把话题往钓鱼上引。
最后楚门一言不发地折了根木棍，一转头，就看见莉莉丝邀功似的已经把钓线和钓钩做好了。
随后后来莉莉丝又说了些什么她不是很喜欢吃鱼，只是看楚门说了冰钓显然是在暗示她中午吃鱼之类的话——楚门信了。
因为在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时间里，莉莉丝确实一条鱼都没吃过。
权当作陪莉莉丝玩了，这一个多月以来她这么辛苦，楚门一直都没找到好好感谢她的方法。现在既然她想玩儿，自己就陪她玩几天。
莉猫猫一眨不眨地望着河面，眼中隐隐有期待之色：“河小了点，玉豚可不会到这来繁衍生息。”
言外之意，便是楚门钓不到什么好鱼，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成年玉豚体长超过一米，肉质鲜美，脂肪层丰厚，宜烤，宜炖，宜生食，是南方三领出了名的美食。它们主要在浮花河栖息，像这种小支流，它们连转个身都得倒两把车。
“我猜神语师一定会在开春之前来丹迪领。快则一周，慢则一个月。”楚门一脚踩着钓竿的末端，另一只脚勾着钓竿，悠闲无比，“能钓到就不错了，还玉豚——”
一说起玉豚，楚门就想起朵缇雅在船上跟玉豚角力，结果把整座船都掀翻的事。
这事儿他能笑话朵缇雅一辈子。
不知为何，莉莉丝最近越来越喜欢以猫形态黏在楚门身上。若是放到以前，让她变猫猫就跟要了她命似的，这前后的转变不可谓不大。
而现在，她不但会主动变猫猫了，甚至还把楚门的身上当成了自己的猫窝。楚门钓了一个钟头的鱼，她就窝在楚门身上一个钟头。
楚门再次感叹于习惯的力量，摸了摸莉猫猫的头：“我说……这河里该不会没鱼吧？”
“有的。”莉猫猫坚信自己的想法，“河里怎么会没有鱼！”
“但这都一个小时过去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楚门肉忍住了用灵能探查河底的冲动，如果这样做了，那就趣味全无，“要不你下去看看？”
莉猫猫震惊地抬头，看着这个脑回路多少沾点大病的假先知：“什么意思？”
楚门用诡异的眼神打量着莉猫猫：“我在想，你能不能变成鱼……”
莉猫猫被楚门的智慧所震撼，给楚门吃他最喜欢的猫猫拳。
“停停停！我不是让你去咬钩！”楚门连忙招架，解释着，“我是让你下去看看有没有鱼！”
莉猫猫的猫猫拳顿了一下，随即便龇牙咧嘴地展开更加凶猛的连击：“你还说你没想？！我都没想到这个！让我咬钩？我咬死你喵！”
楚门险些从石头上掉下去，他一边招架一边狡辩：“我在想你如果变成鱼，找到其它鱼之后对它们说：我找到好吃的啦你们快跟我来……”
莉猫猫又愣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这个假先知的脑子有坑吧！”
“我觉得我这个思路很正常。”楚门义正辞严地说着，“顶多就是思路灵活了些，从小到大家里人都说我很正常……”
莉猫猫不搭理他了，背过身去，只把屁股对着楚门。
“话说回来，现在神许之城那过得到底怎么样了……”楚门挠挠头，“说实话，有点担心。”
“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莉猫猫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她现在更担心今天的饭，“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关心人了？”
楚门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不关心？”
莉猫猫冷笑两声，尾巴甩了甩：“哦？那我考考你：朵缇雅为什么留在神许之城？”
楚门沉思片刻：“因为先知在这里？”
“错。”莉猫猫抠了抠楚门的肚子，“因为她参与了斩首丹迪的事，她担心回去后会被论罪。所以她留在神许之城，一方面是有你这个先知罩着，到时候出了事要追责也追不到她身上。另一方面则是她想看看先知打算在丹迪领做什么。为此，她在向圣马林写的信里说明了这一点。”
楚门思索片刻，长长地哦了一声。
“你知道拜尔德是怎么看你的吗？”莉猫猫继续问。
“他认为我是货真价实的先知……”楚门话说了一半就停下来了，低头细细思索。
莉猫猫慢条斯理地说着：“是否认为你货真价实我不知道，但他发现了你是让起义军崛起的关键。他虽说给你提供了帮助，但实际上也就是写了信而已。他手底下的竞技骑士们即便听你的话在城中布道，宣扬的也是起义军的思想，而非你的。”
楚门否定了莉猫猫的后半句话：“我觉得起义军的思想跟我的差不多。”
“确实差不多，但开头差了一点，后面就会越走越偏。”莉猫猫往前走了几步，从楚门身上跳下去，“他们的思想依旧有局限性，缺乏你关于生产力方面的辩思，也缺少如何真切提高生产力的办法。”
楚门想了想，对此没有太放在心上：“所以我给他们传授了提升生产力的方法，补足了这部分的欠缺，有什么问题吗？”
“有啊。”莉猫猫站在冰洞边，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去够冰冷的河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你不给他们定下布道规范，到后面你会发现他们传播的和你想表达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楚门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个我会考虑的，回去之后我开始着手编撰布道书。”
“你知道神许之城一天要耗多少粮吗？”
“知道。”这个问题上楚门倒是门儿清，“每周都有统计报表。”
“嗯，你还开了纺纱厂，”莉猫猫总算说了点好话，“解决了衣的问题；你的房子解决了住的问题；宽阔的道路解决了行的问题——那你知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没解决的？”
楚门秒答：“产能和产业升级。”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但莉猫猫还是很快从字面上猜到了它们的含义：“太大太远了，你知道神许之城的人们现在最担心什么吗？”
楚门一愣，这个问题他确实不知道答案。
“人们担心有一天先知如果走了，他们还能不能活。”莉猫猫叹了口气，目光却依旧盯着冰洞，“现在神许之城的运作是建立在你提供的物资和财力上的，如果你没了，他们就断了生活来源。”
“而且他们的思想并没有深远到你的地步，在他们的认知里，做买卖和做工都是不稳定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卖不出货了，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有工做了。只有种地，才是他们心中最稳妥长久的。”
楚门一寻思，确实是这么个理，心里也有些着急。他费了好大劲才让神许之城摸到工业化的门槛，这群人居然想倒退回去？
“现在商业还没让他们尝到甜头，工业化的进程也没推进到可以收获的地步。”楚门沉思片刻，给出了答案，“我准备在接下来慢慢开始发展商业，恢复经济体制。”
莉猫猫继续问：“我问你，你还记得塔伦斯，可你知道他的梦想是什么吗？”
被莉莉丝连问几个问题，楚门的语气渐渐有些虚了：“成为像齐天大圣那样的骑士？”
“对，那你知道他每天都去民兵训练场训练，连学校的功课都不做吗？”
楚门一时语塞，这个他真不知道。
莉猫猫问题连击：“你知道他们心底的诉求是什么吗？”
说到这里，楚门其实已经渐渐明白莉莉丝想表达什么了。
确实，他只知神许之城的大况，却不知细节。这些细节也许短时间内对于整座城市来说不值一提，可若长此以往，积病难返。
“我没法了解所有人，我的精力也只够控制大方向。”楚门看着在冰洞旁转圈的莉猫猫，“了解细节，是卢修斯那些人该做的事。”
“可他们最终都还是要来问你。”莉猫猫的半个身子都要探进冰洞里了，显得她声音闷闷的，“而你不了解民情，你只是在发展你心里的那个社会。”
“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楚门躺平望天，“想要让普通人也拥有对抗超凡者的力量，必须让他们在短时间内跨过以百年计的发展时间。在这种加速之下，产生些许变形是再正常不过的。”
莉猫猫无视了楚门的话，继续说：“他们担心的是他们不知道眼前的日子究竟是怎么来的，这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他们过去只知道种地有收成，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做买卖怎么才能稳定营收。他们还想，如果所有人都做买卖，都赚钱，那最后究竟谁在一直亏钱？”
“他们只知道进工厂做工能拿到粮食，却不知道这粮食是从哪来的。如果是卖铁卖纱换来的，那有一天人家不买了怎么办？”
“他们想不明白，所以觉得这种日子如履薄冰。他们一方面觉得这种不愁吃穿的日子很好，一方面又担心随时会失去它。”
“他们不仅害怕魔物，还担心魔兽来袭。在你眼里不成问题的东西，在他们眼中才是迫在眉睫的威胁。”
“你现在是先知，可你太没有威严了。你不了解他们，他们只会对因为一个眼神就杀了他们的贵族臣服，而不会发自内心地尊重一个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先知。”
楚门犯了难：“可他们的起步太低太慢，我必须先让他们感受到这种生活的好处，同时给他们把基础补起来，这需要时间。”
莉猫猫的声音压低：“他们可不知道，他们没有耐心。他们能花一年时间等庄稼收成，是因为他们知道秋天会收成。而你这种……他们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哪怕先知言出必行，所说的皆成了真话，他们也会在心底保留一丝怀疑。”
“楚门，我第……不知多少次提醒你，永远不要对人性抱有信心。”
先知不懂人心。
楚门长叹了一口气，莉莉丝的语气很凝重，声音低低的，他知道这是莉莉丝的真心话。
忽然间，一阵水花声打断了楚门的思索。他一抬头，看到莉猫猫半个身子都探进冰洞里，水花四溅，似乎正在跟什么东西搏斗。
楚门连忙撇下钓竿跑过去，一把捏住莉猫猫的后颈肉，把她拎了起来。
与莉猫猫一起被拎起来的，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鲜鱼——莉猫猫的指甲紧紧地勾进它的肉里，把它带出洞来。
——合着刚才莉猫猫压低声音不是因为凝重，是怕把鱼吓跑了？
可莉猫猫终究不是真猫，没敢下嘴。那条鱼鬼畜地扭动了几下之后，一尾巴扇到了莉猫猫的脸上，把她扇懵的同时还从她的爪中挣脱。
鱼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似乎名为决心的力量正在它的心中燃起，一头扎向地上的冰洞。
然后就被楚门拎着尾巴抓住了。
无视了那条鱼的疯狂挣扎，楚门扭头看向正在张牙舞爪向着鱼示威的莉猫猫，恍然间觉得她好像有点那个什么大病……
“话说回来……”楚门打量着手里的黑猫，“你直接用魔力丝线捆住不就行了？你怎么还真上爪子了。”
“那样就不好玩了！”莉猫猫先是气鼓鼓地扭过头，下一秒又委屈巴巴地转过脸来流泪猫猫头，“楚门……它打我喵……”
楚门无奈，只好把撒娇的莉猫猫抱在怀里，揉揉她的脸蛋：“疼吗？”
“疼，可疼可疼了。”莉猫猫蜷缩在楚门的臂弯，一撒起娇来就没完，“烤了它！烤了它！”
楚门心疼地看向那条鱼，在心中对它默默道歉。
……
“这鱼刺那么多，烤起来还挺香的。”
“都是小刺，不适合炖煮，还真就只适合烤。”
“这鱼叫什么？”
“不知道，但挺好吃的。能养的话回去挖个鱼塘，养点也不错。”
午后，一人一猫叠在一起，享受着寒风刺骨下的阳光，讨论着养殖业的发展。
楚门的身体下垫着莉莉丝的加热法阵，不但不冷，甚至还微微冒汗。
“你到底想好怎么对付龙骑军团了没有？”莉猫猫懒洋洋地在楚门的肚皮上伸着懒腰。
“放心，寒冬腊月，南方滴水成冰，不宜出兵，他们必然等开春了才能来。”楚门毫不慌张，“我现在唯一的盼头就是等教团的使节来，他们来了，我才好做后面的事。”
“那你打算怎么办？”莉猫猫对此很感兴趣。
“我估摸着等我们回去，他们差不多也就到了。”楚门眯着眼睛，算了算时间，“我尽量争取一下和谈，不能和谈就开打。反正我得坐实我先知的身份，如果能得到官方认证最好……”
“得不到呢？”莉猫猫脸上写满了好奇。
“得不到就打咯。”楚门抬起手，盖在莉猫猫的头上，“只要齐格领这边的硝石和硫磺产量跟得上，不用我出手，大炮就能把一切都推平了。”
“不要小看教团。”莉猫猫皱着眉头，“你太高看大炮的力量了。”
“反正能抵抗魔物的技术我已经交给他们了，能争取平等的思想我也教给他们了。后面的事不归我管。”楚门懒洋洋地说着，心里却没有把这句话当真，“大不了我就说所有事都是我做的，跟丹迪领的人没有关系，然后我就跑路呗。我能日飞千里，谁能追得上我？”
莉猫猫忽然间抬起头，楚门甚至能从她的猫脸上看出【震惊】二字。
楚门沉默了大概0.2秒，赶在莉猫猫开车之前堵死了她的嘴：“我不认识叫飞千里的人，飞是个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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