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神语师收回之前的不卑不亢，躬身拱手：“在下心中有惑。”
“近战职阶者，手提千斤仍可一跃十丈，入阵则对十人不落下风；”
“神职者身带祝福，箭矢不入，刀剑不伤，更有神术辅助，自我治疗，以一当百；”
“魔法师手段诡奇，战争法师更可以联手施展战争魔法，召唤陨石地震，平民更是无法力敌。”
“若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力量，我们又怎么能战胜他们？”
“可要获得与之抗衡的力量，我们便也需要这三个体系下的战士。”
“那么，哪怕我们最终获胜了，这些战功累累的战士们，又会成为新的贵族。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先知，在这种情况下若要众生平等，何解？”
这个问题是【先生】这些年来一直在思考的关键，若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什么都是空谈。
如何屠龙？
想要屠龙，就必须获得龙的力量。可人在获得了龙的力量之后，便成了原本想屠的龙。
龙屠龙，龙屠龙，周而复始，无穷尽也。
“简单，让普通人也拥有对抗这三大体系的力量。”楚门早就料到话题最终会转向这个方向，“你的下一句话是：普通人如何能对抗这三大体系？”
神语师没有出声，但他刚刚确实是想这样问。
“靠它。”楚门抚摸着冬日里冰凉的炮管，“它让普通人也可以掀翻那三座大山。”
“我在拜尔德的信中听说过。”神语师直起腰板，“也知道它的威力，但这依然不够。”
楚门找拜尔德试验过填充火药的炮弹，拜尔德回去后就火速给齐格领发了加急信，因此神语师早就知道了楚门将要展现什么。
“不够在哪？”楚门略感兴趣。
“飞行速度过慢，容易在半空中被击毁。”神语师侃侃而谈，显然早就假想过这东西在战场上的应对方法，“笨重，难以运输和瞄准；消耗的人力物力很多，每一发【炮弹】都需要打出去足够锻造一把武器的钢铁。”
“先知大人，我从拜尔德的信中知晓了它的威力，可这样的消耗，又能让我们在战场上射出多少发呢？”
“哪怕依靠它获得了一场战役的胜利，可之后呢？”
“很好，你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楚门鼓了鼓掌，慢悠悠地说着，神语师的回答不出他所料，“可我若是说，丹迪领炼钢的速度远超其它地方百倍呢？若是我说，锻造这样一门大炮，一组工人所需的时间不过一周呢？”
“若是我说，炮弹消耗的钢铁，在丹迪领看来，九牛一毛呢？”
楚门以一种推销员的口吻介绍着他将要展现的东西：“神语师阁下，请允许我为你介绍——我来此，不是为了向你介绍这门炮。”
“我要向你介绍一种全新的体系，一种全新的未来，一种专门为弱者而生的力量体系。”
“这门炮只是一个缩影，是一个代表作，是一种对未来的展示。”
“一种全新的战争模式，一种全新的力量体系。它基于人类的辛勤劳动与智慧，而不是依靠魔法、神术和肌肉。”
神语师听了半天，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又不能明言自己听不懂，只能故作高深，不说话。
【妈的跟先知说话太累了。】
因为神语师戴着面具的关系，楚门并未察觉他的异常：“这种力量体系，叫作【工业化】。”
“什么是工业化？”楚门转过身，对着莉莉丝微笑。
莉莉丝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儿，叹了口气，退开几米，从索菲魔盒中放出了楚门早就准备好的蒸汽机。
合着楚门带她来，就是为了让她带蒸汽机的。
神语师的目光立刻被那个巨大的金属造物吸引，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它的诸多关节与构造，却没看出它是个什么东西。
冰冷的金属，复杂的零件，神语师无法一眼看出它是做什么的。
可站在它面前，神语师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感。精密和粗犷在它身上有机结合，明明是静止状态，神语师的眼前却莫名浮现出它动起来后的样子。
【看起来和磨坊的水车或者风车差不多……但更大，更复杂，制作起来也更困难。】
“神语师，你知道高阶魔兽往往都有传承自血脉的种族天赋吗？”楚门微笑着询问。
神语师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天赋魔法，或者对某种魔法的天生抗性，抑或某种奇异的本领——这就是魔兽的种族天赋。”
楚门继续询问：“那你知道人类的种族天赋是什么吗？”
神语师沉思片刻：“是三大体系？”
楚门摇了摇头：“不，是烧开水和扔石头。”
神语师：“？？”
果然，跟先知说话实在是太累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烧开水和扔石头
“什么叫烧开水和扔石头？”神语师察觉到楚门的话里有话。
“这就是扔石头。”楚门捡起一块石头，随手往远方一丢，砰的一声把地面砸出一个小洞。
接着，楚门很随意地撕下身上的一块布，把两块石头系在两端，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抛索，远远一扔，捆住不远处的一棵树。
“这是扔石头的进化版。”
紧接着，楚门抬手，凝练出一张金属弓，然后转头看向莉莉丝。
莉莉丝心领神会，抬起帽针，点化地上的杂草，将它们的物理性质改变，编成了一根有弹性的弓弦。
楚门也没闲着，在莉莉丝制作弓弦的同时做好了弓箭，随意一射——弓弦绷断了，箭也没飞多远。
但楚门好像没看到一样：“而现在，我们这样扔石头，你明白了吗？”
“姑且明白了。”神语师的回答很保守，很符合他严谨的人设，“然后呢？”
楚门没有回答，而是从莉莉丝手中接过炮弹，从后方装进了大炮里。
这门炮采取后装药，附带有水压气体式驻退复进机，炮管较薄，是一门速射炮。
得益于楚门一开始就在丹迪领推行转炉炼钢法，降低了钢的含磷量，制成的炮身不易碎裂。否则，这种较薄的炮管更容易炸膛。
神语师偷偷看了一眼莉莉丝，他很想过去看看这个叫作【炮】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结构，可碍于莉莉丝的余威，他现在根本不敢靠近她方圆三米之内。
那次被变成猪的经历让他记忆犹新，若非那个魔法有持续时间的限制，他现在还在山里刨土呢。
楚门早就注意到神语师想过来却又不敢过来的样子，心中虽然奇怪，但也只把这归咎于神语师心中对自己还不信任。
“像这样，然后点火。”楚门说得很简洁，动作也不快，“一次发射就完成了。”
楚门的手搭在击发杆上：“我要发射了。”
……
“什么声音？”哨塔上值守的起义军士兵浑身一震，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止是他，就连营寨里的人们都听到了这声轰鸣。
“是敌袭吗？”同伴的手立刻握住号角，半趴伏下身体，躲在护板后面，时刻准备吹号。
“不知道，没有看见敌人，是魔物吗？”最先听到轰鸣声的士兵也躲在护板后，探出半个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要吹号吗？”同伴催促着对方做决定，“我要吹了！”
“吹！”
……
“这就是扔石头的正确方法。”楚门看向神语师，等待着他的反应。
然而，神语师没有反应。
楚门神色如常，看着沉默不语的神语师，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什么时候兰斯这个职业勇者能到神语师这个野生勇者的段位就好了。
看看人家，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哪像兰斯，成天大呼小叫，麻雀没有二两肉。
神语师没有答话，而是盯着山上被炮轰出来的那个大坑，陷入了沉思。
确实，这种武器的威力很大，甚至比得上魔法师。但就目前而言，它似乎就只能把能引发爆炸的东西射出很远，就功能性而言还是比不上魔法师。
魔法师在战争中的应用非常多样化，战争魔法师使出的联合魔法在战术上可以召唤浓雾，在杀伤力上可以召唤火雨，在防守上可以组成联合护盾。
不过威力是真的不错。
“我明白了。”神语师矜持地点头，“就杀伤力而言，它确实比得上魔法师。它的原理是什么？”
神语师承人亲眼看到大炮击发的场景让他感受到了震撼，也第一次真正地理解到了拜尔德信中所说的“骑士的时代结束了”的含义。
可这还不够，若是不能压倒魔法师，那它就意义就不大。
起义军本就属于普通人占大多数的弱势群体，无论是兵力还是资源都远远不及帝国。
想要赢，至少得有一方面占据极大的优势才行。而大炮……虽然让神语师惊喜，但还不足以一锤定音。
楚门略显失望，但很快就振作了起来：“这个东西的图纸和制造方法，我可以给你们。但在你们学会正确地烧开水之前，制造效率会很低，很慢。”
神语师心中一动：“扔石头这个我理解了，指的是利用工具把物体投掷出去造成更强的杀伤力，但烧开水……”
“烧开水就是烧开水，从最初的喝山泉水，到后来懂得用水煮肉，再到用滚烫的铁水浇人，再接着到蒸汽机——也就是这个东西。”楚门拍了拍身后的大家伙，“你不明白，没关系，我会给你讲。”
神语师沉默几秒，决定继续听楚门讲下去。
虽然结盟变成了上课，但【先生】在他出发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若先知有话要说，一定要耐心听完。
神语师点了点头，目光落到蒸汽机上：“那什么是烧开水？”
“莉莉丝，灌水。”
神语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楚门和莉莉丝忙前忙后。
他看到莉莉丝用魔法往那个巨大的钢铁容器中加水，又看到楚门在检查那些看起来精巧却又透露着粗犷之气的零件，却不明白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难道真就是字面意思，烧开水？
“……冷凝器也没问题，可以启动。”楚门做完了启动前的检查，“莉莉丝……”
莉莉丝叹了口气，没等楚门把后面的话说完，就启动了蒸汽机的聚能魔纹。
这台蒸汽机是一个实验机型，专门为魔力驱动设计。不过在反复实验后发现用魔力驱动的收益比太低，也就一直放在了莉莉丝的索菲魔盒里。
不过在当下，它却展示出了它相较于煤炭作为热力源的传统改良型蒸汽机的优势：启动快。
只要魔力充足，这台魔改蒸汽机可以在短短几秒之内达到启动温度，爆发力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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